灼热的阳光将行宫庭院的白沙晒得刺眼,空气纹丝不动。
厚重的竹帘虽隔绝了部分暑气,却挡不住那自海上吹来、裹挟着咸腥与不祥的狂风。
忽地一阵更猛烈的风啸掠过,“哗啦”一声,竹帘被粗暴地卷起、撕裂!
裕仁天皇身着略显陈旧的陆军军装,正立于半开的廊下。
他俯视着下方校场,眼神空洞,那里,一支由年迈妇人与瘦弱孩童组成的“国民义勇队”,正在军官嘶哑的号令下,机械地挥舞着他们唯一的武器——削尖的竹枪。
他们的步伐踉跄,在无情的烈日下摇摇晃晃,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裳,脸上写满的并非保家卫国的坚毅,而是茫然与生理上的极限。
裕仁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这惨淡的一幕,投向那片似乎比平时更显得粘稠压抑的蔚蓝海面。
就在此刻!
裕仁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一股低沉到令人心悸、几乎要压碎灵魂的闷响,如同大地核心撕裂的呻吟,自极遥远处震荡而来
东京 · 300米高空 · 同一时刻
代号“炎龙”的原子弹在目标正中心——帝国政治核心千代田区上空约300米的预定高度,轰然引爆!
一个超越了人类任何已知武器威能的炽烈火球在千分之一秒内膨胀开来,核心温度瞬间达到太阳表面。
那光芒并非“亮起”,而是粗暴地将“白昼”本身重新定义,其刺目程度远超任何直视太阳的体验。
火球在毫秒间膨胀至骇人的440米直径,所触万物,无论是坚固的帝国建筑、繁忙的街道、亦或是奔走的生灵,都在超高温度下无声无息地气化、湮灭。
紧随而至的,是毁灭性的冲击波,以数倍音速、无坚不摧的毁灭之环,向着四面八方碾去!木质的房屋像纸片般被撕碎、吹飞。
钢筋混凝土的楼宇框架扭曲变形、轰然倒塌;繁华的国会街首当其冲,顷刻间化为齑粉与扭曲的废铁丛林。
紧随冲击波而至的,是无形、致命的热辐射风暴,如同死神无形的手掌拂过大地。
身处室外的人们,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痛苦,他们的皮肤、肌肉、体液在千分之一秒内被直接碳化,凝固成痛苦挣扎、焦黑蜷曲的可怖雕像。
整个东京的心脏,在一场无声的、纯净的毁灭之舞中,瞬间蒸发、崩解。
九州大分县行宫,裕仁脚下坚实的木地板猛地一颤!
几案上那精致的御用茶杯——“当啷啷”剧烈摇晃着,澄澈的茶水泼洒出来,沿着光滑的漆面蜿蜒流淌,如同帝国流淌的鲜血。
气氛压抑得如同窒息,侍从武官长莲沼蕃中将,这个平素威严刻板的军人,此刻面色煞白如鬼,军帽歪斜,军服凌乱,几乎是连滚爬带地撞开了拉门,跌入室内。
他剧烈地喘息着,喉咙深处发出艰涩的咯咯声,仿佛被无形的铁钳扼住,双目圆瞪,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怖与绝望。
“陛……陛下!”他终于从干涸的喉管里挤出字句,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支那……支那空军……突破……防空网……东京……遭受……未知超级炸弹……攻击……”
他吞咽了一下,如同咽下滚烫的刀片,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出来,“皇宫……可能……已经……消……消失……” “消失”二字出口,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摇摇欲坠。
窗外,九州的天依旧晴空万里,蓝得无情。
但行宫深处,电讯室内传来的电报接收机敲击声,从未像此刻这般刺耳惊心。
断断续续、带着致命杂音的摩斯密码声,如同一声声冰冷的丧钟,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每一个听闻者的心头,敲打在帝国残存气数的棺椁上:
“……火球直径440米……热辐射峰值……超太阳表面……冲击波……国会街……完全夷平……目测范围内……建筑……九成塌毁……热辐射区……人体……多数直接碳化……死亡……不可计数……大火蔓延……通信……几近全毁……初步统计伤亡可能……超过二十万。”
裕仁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
那并非因愤怒或悲伤,而是源自本能的、最深层的恐惧与无助的生理反应。
剧烈的颤抖让他几乎无法站立,膝盖一软便要瘫倒。
旁边的侍从人员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急扑上去,一左一右架住了这位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如纸的“神”。
“陛下!陛下请镇定!”一名年轻的侍从官带着哭腔安慰,“皇后陛下与诸位殿下定然有……有护佑,必有天照大神庇佑,会平安无事的!”
“还有木户将军!木户内大臣老成持重,此时必在殿下左右,他定会……定会不惜一切护得殿下们周全!”
侍从官这番情急之下、带着祈求神明色彩的劝慰,似乎稍稍触碰到了裕仁内心最脆弱的一线牵挂——他的家人。
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奇迹般地稳住了片刻,仿佛被这句话暂时定住了一缕魂魄。
裕仁抬起眼,空洞地望向庭院——那里,生命力顽强的皇室鲜花仍在怒放,似乎在嘲讽着人类的愚蠢。
“东京……”裕仁凝视着那飘散的花粉,牙齿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尖锐,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立刻!回东京!”
恐惧、担忧、愤怒以及那深植于骨髓的对东京——帝国象征的归属感,压倒了理智和安全。
从接到东京遭遇毁灭性打击的那一刻起,这片偏安的九州行宫就成为了囚禁他灵魂的牢笼。
他一刻也无法忍受停留在此!
当日 · 夜 · 开往东京的特别专列·皇室车厢。
列车在漆黑的夜色中疾驰,车轮撞击铁轨的节奏如同急促不安的心跳,车厢内豪华依旧,气氛却阴冷得如同寒冰地狱。
裕仁天皇倒在御榻之上,辗转反侧,冷汗浸透了丝质寝衣。
一闭上眼,那来自地狱的景象便挥之不去:冲天的火光舔舐着扭曲的钢筋铁骨,熟悉的宫殿在烈焰中呻吟倒塌;最为揪心的是儿女们的身影。
他们在无边无际的烈焰中徒劳地奔跑、呼救,脸上是极致的痛苦与绝望。
“父皇!父皇救救我!”那凄厉的呼喊仿佛就在耳边。
裕仁在梦中奋力向前冲去,热浪却像无形的墙壁将他一次次推开,他的手臂徒劳地伸出,却永远无法触及近在咫尺的孩子。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骤然间,他看到了冲在最前面、试图保护弟妹的皇长子明仁!
大火猛地窜起,如同贪婪的恶魔巨口,瞬间将那个青涩的身影吞没!火焰中传来几声短促至极、不似人声的哀嚎。
很快,明仁的身形便在烈火中萎缩、变形,眨眼间化为一团在炽热空气中蜷曲颤抖、剧烈燃烧的焦黑物体!
“明仁——!!!”
裕仁发出一声撕裂胸膛般的惨叫,猛然从榻上坐起,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现实车厢的寒意瞬间刺入毛孔,但浑身上下已被噩梦激出的冷汗完全浸透,冰冷黏腻。
剧烈的头痛随之袭来,仿佛头颅内部正在被重锤反复夯击,嗡嗡作响的耳鸣充斥了整个脑腔,外界的声音听起来都遥远而模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侍从官焦虑到变调的声音:“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拉门“唰”地一声被慌忙拉开,侍从官带着侍卫冲入,只见天皇面色死灰,瞳孔涣散,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陛下!陛下醒醒!”侍从官扑到榻边,“只是噩梦!一场噩梦而已!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切勿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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