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冶微微一愣,立刻凑前几步,疑惑道:“忠义,莫非不该从薛明宗开始审?”
“当然不,该从他开始”
陈牧将手上的名册翻了翻,点在一个名字上,吴冶伸头一看,讶然道:“管家薛忠?他?”
“淮安你有所不知,这可不是个普通人呐”
陈牧真是好领导,耐心的给吴冶解释:“我与薛明宗接触过,此人城府极深又背景通天,哪怕确凿证据在前,恐也难以让其承认这等大罪”
“你要做的也不是给他彻底定罪,此人的罪行和如何处理,需要陛下亲自裁决”
“你需要做的是拿到确凿的口供和证据,而这个管家薛忠就是其中的关键,据我所知此人跟随薛明宗数十年,堪称其第一心腹,薛家没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只要撬开他的嘴!”
陈牧将手指重重的敲在公案之上,其意不言自明!
吴冶会意,听得连连点头,犹豫了一下,道:“此人既然是心腹,必然不会轻易开口,忠义可有良策?”
陈牧这回却没开口,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看的吴冶浑身上下不住的冒凉气。
吴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错了。
眼前之人虽然依旧是如沐春风的陈忠义。
可也是手握军政大权的山西巡抚,这种话怎么能是自己该试探的!
猪油蒙了心了!事不怕做错,屁股坐错了可是大事!
“抚台放心,下官必能撬开他的嘴”
陈牧点点头,对吴冶更满意了几分。
官场之中从不缺聪明人,识时务懂进退的却不多。
薛家的事他要把自己撇干净,不过也不意味着就此不管,因此想了想还是出言提醒道:“你我是读书人,对审问这一套难免生疏,余合出身江湖,此事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余合就在吴冶身后跟着,听见此话脸都在抽抽。心道:狗官你又卖我!
吴冶眼珠一转,立刻笑呵呵的拱手问计。
“余将军若有妙计,还请不吝赐教,吴某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
要不说陈牧看人真准,余合还真有办法,此刻推拖不得,只能开口道:“大人客气了,为朝廷除贼,余某自当出力”
“任何事都要人去办,这个管家也许嘴硬,可下面的家丁等等却未必,大人可杀鸡儆猴,先审问下面的人,只要开了道口子,顺藤摸瓜,再审就非难事了”
吴冶立刻眼前一亮,挑大指称:“余将军高见,我不如也”
官字两张口,他上面动了动嘴,下面这口就吃人了。
吴冶和监军太监李和一起在静乐大牢开堂,先提审了一下管家薛忠,结果其真如预想的一般拒不交代,见此吴冶也没客气,直接开始杀鸡儆猴。
薛家家丁仆役可倒了血霉了,不管老幼身份如何,被逐一过堂,上来就先揍十军棍再问,又不招的再打。
余合调了三十名江湖出身的士卒充任行刑手,各种酷刑轮番上阵,一整天打下去,行刑的地面上,凝固的污血都有半寸厚。
家丁仆役被打的哭爹喊娘,竹筒倒豆子似的问什么说什么。
种种薛家内幕被逐层曝光出来,被绑成粽子似陪审的薛忠肉眼可见的萎了起来。
然而不得不佩服薛明宗拉拢人的手段,面对这么多的证词证言,薛忠居然还能嘴硬。
一个不知道,一百个不知道。
那大脑袋晃来晃去,气的吴冶脸色铁青,李和也阴沉着脸不发一语。
“李公公,此人如此铁证之下依旧拒不交代,本官建议动重刑,重刑之下任他多硬的骨头也砸碎了”
所谓重刑可不是什么打板子鞭子抽的小把戏,而是真正往死里弄的刑法,譬如抽筋扒皮、磨骨吸髓......
此等刑法有伤天和,历来哪怕大奸大恶之徒,也很少刑之。
李和面皮抽动了一下,阴恻恻的目光看向已经被打成血葫芦似的薛忠,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狠狠点了点头。
“好,来人,准备行刑”
“且慢!”
就在吴冶准备下重手的时候,大牢里竟有人高声阻拦。
吴冶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处牢房的栅栏内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面容。
此人靠在栅栏边,将一只满是疤痕的手掌,伸出来摇了摇:“你们不用动刑了,带我过去”
吴冶见此心中大奇,立刻叫来阎九询问。
“这是何人?”
阎九看了眼牢房,下意识的缩了缩脖,恭声道:“此人姓蔡,乃是吉王身边的叛贼,也是一个死硬分子,双腿都打残了,也没开过口”
“嘶”
吴冶起身缓步来到蔡庸近前,仔细打量了半晌,疑惑道:“你有办法让其开口?”
蔡庸那红肿的脸上,竟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叹道:“他看见我,就知道再抵抗下去,没有意义了”
“嗯?”
吴锦退后和李和商量了一下,觉得死马当活马医也不错,立刻命人把蔡庸拖了出来。
薛忠看见蔡庸这副模样,满脸的不可置信,心中更是满满的惊恐与绝望。
他在薛明宗身边多年,如何不知道这蔡庸是谁,更知道薛明宗已经把蔡庸的身份告诉了陈牧。
那蔡庸出现在此地,而且看起来时间也不短了,那说明什么?
“陈牧狗贼,他早就对老爷下黑手了!”
“难道一切都是他?”
“是他还是皇帝?”
蔡庸看着眼前的薛忠,从其那满脸的骇然中,已经知道对方什么都明白了。
“诶,薛忠,事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吧,我们救不了老爷了”
话音未落,薛忠猛然痛呼出声,不断在刑架上奋力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呀”
人之所以忠诚,便是因为可以用自己的忠诚,为主子做些什么。
当这个理由不成立之后,忠诚的意义已经不存在了。
蔡庸的出现,薛忠彻底被诛心了!
吴冶这边刚命人制住薛忠,就见蔡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扭头看向二人,吩咐道:“带我去见陈牧”
吴冶:“???”
……
“本官公务繁忙,先生来此多时竟未曾见过,实在失礼之极,先生勿怪”
陈牧嘴上说着虚伪之极的客套话,心里不断的揣测这位的用意。
蔡庸骨头之硬世所罕见,最后连阎九都不敢用刑了。
因此他早就熄了用此人攀诬薛明宗的心思。
后来有了韩叙,蔡庸也就不再重要。
如果不是最近诸事繁杂,他早就把人处理了。
怎料今日这铁树突然开花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孽!
陈牧不由得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仗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底牌,他将书房附近的护卫都赶了出去,怕的就是隔墙有耳!
谁知道这位会抖出什么猛料出来!
陈牧的小心谨慎再次帮了他大忙,因为坐在地上的蔡庸,开口就是惊雷。
“蔡庸是我化名,本官是洪德十三年二甲进士,大理寺少卿,曲节曲凤梧”
陈牧面色狂变:“蔡先生,你什么意思?”
一个薛明宗派去吉王那卧底的心腹,此刻居然说出自身是朝廷官员,还是大理寺少卿。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一点不好笑!
蔡庸没给陈牧更多思考的时间,往地上一坐身躯挺的笔直,将自身的秘密和盘托出,震的陈牧目瞪口呆,浑身上下冷汗直冒。
“洪德十六年三月,太子与薛皇后接连薨逝,无论是太医院还是皇家供奉,给出的理由都是暴病而亡,可陛下隐约觉得此事另有玄机,便命我掩匿行踪,专门查探此事”
“我经过半年查访却一无所获,就在我也认为是陛下多疑之时,朝中的局势引起了我的注意”
喜欢大明伪君子请大家收藏:(m.8kxs.com)大明伪君子8k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