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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族:百战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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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驾校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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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校囧途

一个多月后,雨林的旱季如约而至。

在蓝姆迦驾驶学校的操场上,

阳光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炽热得足以将人的皮肤晒伤。

空中弥漫着呛人的尘土味,

仿佛是大地被炙烤后散发出来的气息。

橡胶轮胎在滚烫的地面上滚动,发出“吱吱”的声音,

同时伴随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这是橡胶与高温摩擦产生的特有气味。

而汽车尾气那油腻腻的臭味,

也毫不客气地钻进人们的鼻腔,

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让人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

一辆笨重的道奇十轮卡车,

正以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姿态,

在训练场上艰难地蠕动着。

那钢铁身躯宛如一个喝醉酒的巨人,

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专门朝着坑洼不平的地方拱去。

车轮每碾过一个浅坑,

车身就会剧烈地上下颠簸、

左右摇晃,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仿佛这辆车随时都可能散架。

驾驶室里,

徐天亮那张原本还算周正的脸,此刻紧绷得像一块生铁,

毫无表情。

他的额头上青筋凸起,仿佛要爆裂开来,

汗水像小溪一样顺着鬓角流淌而下,

浸湿了他迷彩服的肩膀,

形成了一大片深色的汗渍。

他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捏得发白,

脚底下却像是踩了棉花,油门和刹车在他那里完全乱了套。

车子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样,

突然猛地向前一窜,然后又毫无征兆地骤然一顿,

整个车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发动机发出一阵痛苦而暴躁的咆哮,

仿佛在抗议着这种粗暴的对待。

“徐天亮!刹车!brake!brake!”

车窗外,美国教官约翰逊中尉的吼声如同惊雷一般炸响,

带着浓重的德州口音,

震得人耳膜生疼。他那张原本红润的脸此刻已经变得惨白,

就像刚刚刷过的墙皮一样,毫无血色。

他的蓝眼珠子瞪得溜圆,

死死地盯着那辆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失控的道奇卡车,

一只手徒劳地在半空中挥舞着,

另一只手则紧紧捂住自己那起伏剧烈的胸口,

仿佛他的心脏随时都可能会因为过度惊吓而罢工。

“乖乖隆地咚!”

驾驶室里的徐天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原本标准的金陵腔调都因为惊恐而变得有些走样,

甚至还带着一丝破音的尾调。

他的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踩下刹车踏板!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车子非但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停下来,

反而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的公牛一样,

突然发疯似的向前冲去!

引擎发出一阵濒死的嘶吼,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巨兽在垂死挣扎。

笨重的车头猛地向前一拱,

直直地对着训练场边上那道土黄色的院墙就冲了过去!

“轰隆——!”

“砰!”

伴随着这声沉闷得让人心头发颤的巨响,

尘土像爆炸的烟雾弹一样腾空而起,

瞬间弥漫开来。

那漫天的尘土呛得人直咳嗽,

仿佛要将人的喉咙撕裂一般。

那堵饱经风霜的土墙,

在道奇卡车巨大的冲击力下,

硬生生地被啃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豁口的边缘,

土坯像被惊扰的蜂群一样簌簌往下掉,

扬起更多的尘土。

卡车头深深地嵌在破洞里,

引擎盖扭曲变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捏过。

一股淡淡的青烟从引擎盖的缝隙里冒出来,

带着焦糊味,仿佛是卡车在痛苦地呻吟。

驾驶室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徐天亮几乎是滚出来的。

他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他的帽子歪斜地挂在头上,

脸上沾满了灰土和汗渍混合成的泥道子,

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然而,他的眼神却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

直勾勾地越过还在冒烟的卡车头,

望向训练场外那条主干道。

就在这时,一阵履带特有的、沉重而富有节奏的金属摩擦声传来。

徐天亮的目光紧紧锁住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辆深绿色的斯图亚特轻型坦克,

正沿着主干道缓缓驶来,

“嘎啦嘎啦”地从主干道上驶过。

阳光如金色的细沙般洒落在坦克那低矮而流畅的炮塔上,

以及那倾斜的前装甲板上,

仿佛给这辆钢铁巨兽披上了一层华丽的金纱。

阳光的照耀下,坦克的表面反射出冰冷而诱人的光泽,

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

将周围的景色都映照其中。

那门 37 毫米的炮管,斜斜地指向天空,

仿佛在向世人展示它的威力和威严。

炮管的金属表面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让人不禁联想到它发射出的炮弹会有多么强大的杀伤力。

坦克缓缓驶过,车轮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飞舞,形成了一道短暂的光晕。

这道光晕如同坦克披着的钢铁战甲,

使它看起来更加威武雄壮,宛如神只在巡行一般。

徐天亮站在不远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辆坦克,

完全被它的气势所吸引。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口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却浑然不觉。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渴望,

仿佛这辆坦克是他梦寐以求的宝贝,

而此刻终于近在眼前。

“啧,啧啧啧……”

一连串带着浓重苏北口音的咂嘴声突然在徐天亮身后响起,

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徐天亮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转头看去。

只见古之月抄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他那瘦高的身形在尘土弥漫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飘忽,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与他那瘦弱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充满了戏谑和不屑。

他围着卡车撞出的破洞转了小半圈,

伸脚踢了踢地上散落的土块,

然后停在那还在微微颤抖的卡车头前,

歪着头,

斜睨着魂儿都跟着坦克跑了的徐天亮。

“看么事看?”

古之月拖长了调子,

嘴角挂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仿佛在嘲笑徐天亮的失态。

他的目光戏谑地落在徐天亮身上,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有趣。

徐天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完全没有注意到古之月的调侃。

他的目光被那辆铁疙瘩吸引住了,

那辆车就像一个有生命的物体,

散发出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古之月见状,继续说道: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喽!

人家那是铁疙瘩,会跑会跳会咬人。

你呢?你开的是个甚?连个土墙都看不顺眼,非要去啃一口?

乖乖,这大洞,修起来又要克扣老子们多少口粮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细长的手指,

在那扭曲的引擎盖上轻轻弹了弹,

发出“铛铛”的脆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徐天亮终于回过神来,他猛地惊醒,

像被人从美梦中唤醒一样。

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又重重擦掉额头上的汗,

脸上那种迷醉瞬间被一种混杂着羞恼和强烈渴望的情绪取代。

他梗着脖子,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金陵腔特有的急促和某种被戳中心事的激动,喊道:

“你懂个卵子!”

他突然怒吼一声,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把屋顶都掀翻似的。

“淞沪会战那会儿,弟兄们拿命去填鬼子的铁甲车!

那可是血肉之躯啊,去和钢铁碰撞!

要是……要是老子们也有这玩意儿,哪怕就一辆!

就他娘的一辆!”

他越说越激动,手臂像风车一样挥舞着,

手指直直地指向斯图亚特消失的方向,

仿佛那辆坦克还停留在那里。

“早他娘的把小鬼子赶下黄浦江喂王八了!

能不眼馋吗?啊?

你说,能不眼馋吗!”

他的唾沫星子像雨点一样飞溅出来,溅到了古之月的脸上,

但他完全没有在意,继续咆哮着,

“我们用命去拼,去换,结果呢?

人家小鬼子开着坦克横冲直撞,我们只能用身体去挡!

你说,这公平吗?这他娘的公平吗!”

他喘了口气,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但眼睛仍然瞪得像铜铃一样,死死地盯着古之月。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眼睛猛地一亮,

然后像饿狼一样凑近古之月,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发现宝藏的兴奋说道:

“哎,想起来了!张爱军!

我那个渝城军校的老同学!记得不?

那小子命好,现在混上啦,就在基地里头,坦克连!正牌连长!

前几天我还瞅见他了,那身皮,神气得紧!找他!

找他准没错!说不定……嘿嘿……”

徐天亮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猥琐的憧憬笑容,搓着手,

“真能弄个铁王八爬爬,过把瘾!”

古之月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斜视着他,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似乎对他充满了不屑:

“就凭你?连一堵墙都开不好,还妄想驾驶坦克?

要是真让你去开坦克,恐怕会直接把库房给撞塌了,到时候就算把你卖了也绝对赔不起!”

徐天亮一听这话,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老高,扯着嗓子吼道:

“放你娘的狗屁!

那是这破道奇车不听使唤,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瞪大眼睛,满脸涨得通红,就像一只被激怒的斗鸡,

“坦克?坦克可是有方向杆的!老子我天生就是开坦克的料!”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坦克的驾驶舱里,

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脚下踩着油门,威风凛凛地驰骋在战场上。

“开这破卡车,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太屈才了!”

他的唾沫星子像雨点一样四处飞溅,

有几颗甚至差点飞到了古之月的脸上。

“行了行了,”

古之月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好像要把徐天亮的口水都扇走似的,

“你先把你那满嘴的口水擦擦,都快流到下巴颏了。

还有,这墙的赔偿问题还没解决呢,

你就别做白日梦了,还上天呢!”

“赔个屁啊!”

徐天亮大手一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子,

完全不把古之月的话放在心上。

他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可能正在幻想自己开着坦克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英姿呢。

“说正经的!”

他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明个儿礼拜六晚上,基地外头,

白老板那上海馆子,我请!”

他的语气充满了热情和期待,

让人不禁对这个提议产生了兴趣。

接着,他补充道:

“叫上张爱军,酒管够!

咱们一起叙叙旧,顺便……嘿嘿……”

他冲古之月挤眉弄眼,那点小心思显然是藏不住了。

古之月看着他,又看了看卡车头嵌着的那个大洞,

再看了看远处道路上坦克留下的履带印,心中有些无奈。

他知道,这个朋友总是这么不靠谱,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也不好再反悔。

最终,古之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行吧行吧,老子舍命陪君子。不过说好,红烧肉你出双份!”

“要得要得!双份就双份!”

徐天亮满口答应,仿佛坦克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脸上乐开了花,完全忘记了刚才撞墙的尴尬。

基地外,那条尘土飞扬、被无数军靴和车轮反复碾压的小街尽头,

上海餐馆的木牌子已经换成了“白记上海风味”的布招子,

在傍晚微带燥热的风里无精打采地晃荡着。

它似乎也在期待着明晚的聚会,期待着那热闹的氛围和美味的菜肴。

门板已经卸下了大半,门内透出昏黄的灯光,与门外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灯光下,人头攒动,喧腾异常,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油烟味,裹挟着饭菜的香气,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行人的脚步,将他们不由自主地拽进店里。

徐天亮和古之月刚刚在油腻腻的门槛前站定,

一个身影如同轻盈的燕子一般,迅速从店内飞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扎着两条油亮大辫子的姑娘,

她的脸上洋溢着熟稔而热情的笑容,宛如春日暖阳。

“徐长官,古长官!里面请里面请!

雅间给你们留着呢!”

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犹如玉珠落盘,让人不禁心生愉悦。

她正是白老板的闺女白秀秀,手脚麻利地将两人迎进店内,

引领他们穿过烟雾缭绕的堂食大厅,径直走向预留的雅间。

徐天亮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秀秀姑娘,张连长到了没?”

他的目光在烟雾弥漫的堂食大厅里急切地扫来扫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还没呢,您二位先里面坐,我爹说张长官忙,晚些到也寻常。

”白秀兰笑着应道,把他们引到最里头一间用薄木板隔出来的小间。

地方不大,只容得下一张方桌和几条长凳,

但好歹清静些,墙上糊着的旧报纸勉强挡去了外头大半的嘈杂。

两人刚落座,白老板就撩开油腻的布帘子进来了。

这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脸上总带着生意人那种和气的笑,眼角堆着深深的褶子。

“徐长官,古长官,稀客稀客!今天想吃点啥?”

他一边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着手,一边熟络地问。

徐天亮大喇喇地一挥手:

“老白,拣硬的上!红烧肉!溜肥肠!夫妻肺片!回锅肉!份量要足!”

他报菜名报得气势十足,唾沫横飞。

古之月在一旁听着,心尖子随着那一个个油光光、硬邦邦的菜名一阵阵抽紧。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军装口袋,

那点可怜的津贴,怕是这一顿就要交代个底朝天。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强作镇定地补充:

“嗯…再来个素的,拍黄瓜啥的,清清口。

酒…米酒,先来三斤。”

白老板飞快地记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好嘞!几位长官稍坐,马上就来!

今天送你们个小凉菜,自家腌的雪菜毛豆,下酒顶好!”

说完,利索地转身出去了。

等菜的功夫,徐天亮坐不住,屁股在硬板凳上挪来挪去,手指头焦躁地敲着桌面。

古之月则靠墙坐着,闭目养神,耳朵却支棱着,捕捉着门外每一次军靴踏地的声响。

雅间里弥漫着隔壁厨房飘来的浓烈肉香和辣椒炝锅的烟火气,

混合着旧木头和廉价油漆的味道。

外面堂食的喧闹声浪一阵阵涌进来,

士兵们的笑骂声、杯盘碰撞声、跑堂的吆喝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终于,一阵沉稳有力的军靴声由远及近,停在雅间门口。

布帘子“哗啦”一声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线。

来人穿着笔挺的美式卡其布坦克兵夹克,

肩章上缀着闪亮的上尉领章,

脸庞方正,皮肤黝黑粗糙,眉宇间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正是张爱军。

他目光扫过徐天亮和古之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老徐!古老弟!久等了吧?”

声音洪亮,带着点北方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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