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落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和轻松的问话打乱了。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嗯。”
“我还以为什么呢。”苏白收回手,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们接下来不是还要对付兽神吗那个顾雪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后的战斗还多着呢。你的剑,有的是用武之地。”
他提出了一个最直接,最现实的答案。
然而,萧清洛却摇了摇头。
那份属于剑客的执拗又回到了她的眼底。
“那些不是问题。”她说道,“我相信主人的力量,无论是兽神还是顾雪芙,他们都绝不可能是您的对手。这一切的纷争,迟早会尘埃落定。”
“我想问的是,尘埃落定之后呢”
“我原本的寿命很短,短到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到今天。”
“是您,延续了我的生命,给了我从未奢望过的未来。”
“我想把这余下的一生都奉献给您,主人。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如果不再需要我为您斩杀敌人,那我能为您做什么我该如何去实现这份奉献的意义”
“一柄不出鞘的剑,对主人而言,又有什么价值”
这才是她问题的核心。
她不怕战斗,不怕死亡,她怕的是自己变得毫无用处。
她害怕自己这条被拯救的生命,无法回报万分之一的恩情,最终变成一个多余的,无足轻重的存在。
庭院再度陷入沉默。
许久,苏白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
“诗涵应该在准备早饭了,我猜还得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做好。”
他的话题转变得毫无征兆。
“最近因为联合主城的建设,星明城热闹得很,东城门附近新建了一个水族馆,据说里面有不少从无尽之海深处运来的奇特生物。带你去看看”
萧清洛茫然了。
水族馆
她刚才剖析了自己全部的内心挣扎,将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换来的回答,却是去看一些......鱼
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是觉得她的烦恼很可笑,不值一提吗
还是说,连他也无法回答,一柄不再用于杀伐的剑,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无数的念头在她心中翻滚,可她的脸上却保持着平静。
那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无论内心如何波涛汹涌,都不会轻易显露。
但她知道,她瞒不过他。
在契约的连接下,她的困惑与不解,一定清晰呈现在他的感知里。
可苏白没有解释。
他就这样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萧清洛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红尘剑。
剑身冰冷,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是他的灵剑使,他是她的执剑人,更是她的主人。
他的话,就是命令。
无论她是否理解,无论她是否认同,她都理应遵守。
“是。”
她站起身,将红尘剑挂回腰间。
她只是萧清洛,苏白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剑。
主人指向哪里,她便斩向哪里。
......
新建的水族馆坐落在东城门附近,建筑的外形像一只巨大的海螺。
踏入馆内,外界的喧嚣瞬间被隔绝。
昏暗的光线里,只有一座座巨大的水箱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深海的色彩。
咕噜的水声不绝于耳,像是从遥远的海底传来。
人群在各个水箱前驻足,发出阵阵惊叹。
萧清洛只是看着,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鱼群。
有的鱼,通体银白,游动时迅捷如电,让她想起了快剑的起手式。
有的鱼,披着坚硬的鳞甲,在礁石间缓慢移动,让她想起了重剑的防御姿态。
她的世界里,万事万物,最终都能归结于剑。
她习惯了用战斗与攻防的逻辑去解析眼前的一切。
可这些鱼,它们只是活着,只是在水中游弋,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杀意。
这种纯粹的生命形态,让她感到格格不入。
“在想什么”苏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它们很......奇特。”萧清洛斟酌着用词。
苏白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萧清洛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她的手很冷,常年握剑。
此刻,苏白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那是一种让她完全陌生的触感。
她没有挣脱。
他是主人。
他的任何行为,她都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抗拒。
她只是无法理解。
这是要做什么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为这个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她找不到答案。
于是她只能任由他牵着,被他带着从一个水箱走向另一个水箱。
“你看那个,像不像一块会游泳的宝石”
苏白指着一条身上布满荧光斑点的鱼。
“嗯。”
“还有那个,藏在珊瑚里的,伪装得真好。”
“是。”
她的回答简短而干涩。
那只被握着的手,热度顺着手臂一路蔓延,所到之处,都让她觉得不自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指的轮廓,感觉到他指腹的纹路。
这种感觉太清晰了,清晰到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别的事情。
她害怕这种感觉。
就像她害怕现在的生活一样。
温暖,会让人松懈。
亲密,会让人产生依赖。
这些都会让她的剑变钝。
他们走到一处巨大的弧形玻璃幕墙前。
这里是水族馆的最深处,也是最安静的地方。
巨大的鲸鱼状生物拖着长长的尾鳍,从他们头顶缓慢游过,投下的阴影笼罩了两人。
幽蓝的光芒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
苏白停下脚步,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而将手臂环过她的肩膀,轻轻一带,让她靠在了自己身边。
萧清洛的身体僵住了。
她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肩膀,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甚至能通过契约的连接,同步感受到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这是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曾经与无数敌人近身搏杀,感受过对方因恐惧或愤怒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但此刻,这贴近的距离里,没有杀意,没有敌对,只有一片让她茫然的平静。
这是一种保护的姿态吗
可这里没有敌人。
她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所有的感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所占据。
苏白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僵硬。
她的身躯很纤细,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紧绷的身体。
可除去这些,剩下的部分却是柔软的。
她不是一柄真正的人形兵器,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温度的,柔软的,会因突如其来的靠近而不知所措的小丫头。
苏白在心底里笑了。
这丫头,什么都写在身体的反应里。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用那张冰霜般的面孔隔绝一切,可那份通过契约传递过来的,混乱的心绪,还有这具无法放松的身体,都将她的真实状态暴露无遗。
她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不懂得如何处理。
“你看那片小鱼,它们会一起变向,没有一条会掉队。”
他指向远处一群银色的沙丁鱼,它们汇聚成巨大的团块,在水中变换着各种形状,光线穿过它们的身体,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斑。
萧清洛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鱼群......
她的第一反应是阵法。
它们整齐划一的行动,堪比训练有素的军队,每一个个体都是阵法的一部分,共同行动以迷惑天敌,保护自身。
这是生存的智慧,是战斗的本能。
“是,它们的配合很好。”
她给出了一个符合自己逻辑的回答。
苏白听了,只是轻笑。
“是啊,配合得很好。但你不觉得,它们这样一起游动,很好看吗”
好看
萧清洛的思维停顿了。
这是一个她很少会用到的词。
在她的世界里,事物大多只分为有用与无用,有威胁与无威胁。
一招剑法,她会评价其精妙或者有破绽,但不会去想它是否好看。
“好看”......这个词代表的,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的欣赏。
这种欣赏,有什么意义
“它们的价值,在于生存与繁衍,维持这片水域的生态平衡。”她固执地用自己的逻辑去解读,“好看,只是附带的表象,并非它们存在的根本。”
“是吗”苏白反问,“可现在,成千上万的人来到这里,花钱买票,就是为了看它们好看的样子。”
“对于我们这些观赏者来说,它们此刻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它们足够好看。”
“它们不需要为我们战斗,不需要为我们产出什么,它们只需要在这里,自由自在地游动,就足够了。”
人设图:陆若泠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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