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日,一道晋封佳婕妤谢知意为淑妃,并择吉日举封妃大典的圣旨,如惊雷般炸响在沉寂的宫闱,引得前朝后宫一片哗然。
启元宫内,余少云手中的茶盏“哐当”落地,碎瓷四溅。
滚烫的茶汤溅在她石榴红的宫裙上,瞬间洇开几团深褐的痕迹,像极了骤然绽开的血斑,刺目得令人心惊。
“淑妃?”她失声反问,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的尖锐。
先前放任流言在后宫蔓延,她打的便是“以规矩困人”的算盘,哪怕萧浔偏心,至多也该将谢知意困在正三品贵嫔之位。
即便破格,顶破天也只能是从二品最末等的充媛,绝无可能触及昭仪之位,更别提跃居四妃之列。
可萧浔竟全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将谢知意抬到了淑妃之位,位份甚至压过了资历深厚的贤妃!
吟芳慌忙跪下身,指尖颤抖着去拾地上的碎瓷,迟疑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补充道:“娘娘,奴婢还听闻,陛下念及谢淑妃刚出月子,身子尚未大安,特意下了口谕,免了她亲自去养心殿叩谢皇恩。”
这话无疑是往燃着的烈火里添了桶油,余少云怒不可遏,胸口剧烈起伏,“免了叩谢?他倒真是心疼得紧!为了她,祖宗礼法能弃如敝履,后宫规矩能视作无物,如今连君臣相见的本分都能免!谢知意一个异族和亲女,何德何能,值得他这般倾尽偏爱!”
“娘娘请息怒。”吟芳连忙伏低身子,措辞小心翼翼地安抚,“许是陛下怕折腾了谢淑妃,反倒误了四皇子的照料,终究……终究是看在皇子的面子上。”
“皇子?”余少云猛地甩开袖摆,踉跄着后退两步,瘫坐在软榻上,目光扫过殿内象征中宫威仪的盘龙熏炉与描金屏风,忽然凄厉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与怨怼:“烁儿难道不是他的皇子?当年本宫诞下烁儿,九死一生,何曾有过这般逾矩的恩宠?他萧浔的心,早就偏得没了边!”
她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瓷与狼藉茶渍,眼底翻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咬牙切齿道:“免了叩谢又如何?这淑妃之位,本宫倒要看看,她谢知意能不能坐稳!”
余少云的歇斯底里,在寿颐宫的沈太后眼中,不过是一场自取其辱的闹剧。
她早已对此事了然于胸,指尖捻着温润的佛珠,语气平淡却透着洞悉世事的通透:“皇后太自以为是了。她以为凭着几句流言,便能将谢知意的位份困死在规矩里,却忘了这后宫的规矩,从来都是皇帝提笔写就、张口更改的。男人的心一旦偏了,别说区区流言,便是滔天议论,也拦不住他要给心爱之人的体面。”
佛珠在掌心缓缓转动,沈太后的目光落在殿外廊下那盆开得正盛的秋菊上,花瓣沾着晨露,反倒比往日更显风骨。
“且不说谢淑妃是和亲公主,背后连着两国邦交,如今又诞下皇嗣,这份功绩本就该晋位。更要紧的是,皇帝行事,从来需彰显九五之尊的独断威严。规矩于他是治人的工具,而非缚己的枷锁。破格封妃,既是给谢知意体面,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后宫谁重谁轻,由他说了算。”沈太后虽非萧浔的生母,但养了他几年,称得上知子莫若母。
侍立在旁的朱嬷嬷连忙躬身附和:“太后娘娘看得透彻!皇后娘娘只盯着‘规矩礼法’四个字死磕,却偏偏没看透陛下的心思。四皇子长相酷似陛下,瞧着就让人疼惜。谢淑妃长得美,又得圣心。这淑妃之位,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旁人再怎么搅局也拦不住。”
沈太后轻轻“嗯”了一声,佛珠在掌心又捻过一圈,目光里添了几分深不见底的沉静:“水到渠成是不假,可这深宫里的‘安稳’,从不是一个位份能镇住的。谢知意得了这泼天的恩宠,往后明枪暗箭只会更多。皇后若真聪明,就该收了那点心思,安安分分在启元宫思过。”
她顿了顿,指尖在佛珠上轻轻一叩,“偏她如今被妒火迷了眼,只盯着谢知意的风光,日后定会做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到时,便是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朱嬷嬷心头一震,瞬间领会了太后话里的深意,连忙俯身压低声音附和:“太后娘娘高见!皇后娘娘若真闹得收不住手,那便是自毁根基。到时候她这中宫之位空出来,后宫诸人虽各有心思,却谁也没咱们沈家姑娘这般根正苗红,又得太后您悉心教养。等时机一到,姑娘顺势入主中宫,那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往后咱们沈家在朝堂后宫的根基,也才算真正稳了。”
沈太后脸上的淡笑淡了下去,眉峰微蹙,指尖用力捏了捏佛珠,语气里添了几分不易察的忧色:“雾儿那性子,是能担起中宫凤印的样子吗?骄纵任性,半点不懂藏拙,连御前的体面都挣不来,圣心更是半点沾不上边……”
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要是有谢知意半分通透,或是余少云一分隐忍,哀家也不必这般悬心。”
朱嬷嬷连忙劝慰道:“太后娘娘多虑了!姑娘年纪尚轻,性子是活的,慢慢打磨总能沉稳下来。再说,姑娘有您这棵大树靠着,又有沈家满门的势力做后盾,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底气。谢知意虽得圣心,终究是异族和亲女,根基浅得很;皇后娘娘眼下这般失态,早已失了陛下的体面。只要咱们沉住气,好好教姑娘些宫中生存的门道,等将来中宫之位有了空缺,凭姑娘的身份,再加上您在背后周全,何愁不能入主启元宫?”
“罢了,先不提这些。你且盯着皇后和谢淑妃那边的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回。雾儿那里,也得再严加约束,万不能让她在这风口浪尖上再惹事端。中宫之位,哀家既然惦记着,就不会落空。眼下藏起锋芒,正是为了将来一击即中,急不得。”沈太后冷然道。
“老奴记下了。”朱嬷嬷应声起身,神态沉稳了许多,“皇后与谢淑妃的动静,老奴会每日差人回话;沈良人那边,老奴会叮嘱琴音,让她寸步不离盯着姑娘,断不让良人在此时节出错。太后娘娘且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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