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帐内时,司马腾坐在榻边,握着老爹冰凉的手。
军医刚换了药,小声说:“脉象更弱了”。
他没骂,只是盯着帐顶的破洞发呆。远处传来操练的呐喊声,是秦起在点兵。
他忽然摸出腰间的刀,刀身在月光下闪了闪。
“住手,你个蠢货!”
司马进紧紧一拽。
“爹感觉快要不行了。”
“咱们俩父子走到如今,多少都有点自己的问题。”
“日后,你不要再跟秦起作对。”
“他是个人物,老爹这么多年的看人,错不了。”
“知道了,爹!”
司马腾声音颤抖,瞬间眼泪狂涌!
……
后半夜的风裹着寒意,刮得军医帐的帆布哗哗作响。
司马进猛地睁开眼,胸口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却也驱散了盘旋不去的昏沉。
他侧头看向榻边打盹的司马腾,儿子眼下的乌青比甲片上的锈迹还重。
“腾儿。”
他低声唤道,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司马腾一个激灵跳起来,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晃出慌张:“爹!您醒了?要不要喝水?”
司马进没接水囊,枯瘦的手指抓住儿子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去,把老营那批弟兄叫起来。”
“爹?”
司马腾愣住,“秦将军说等明天下午总攻,让弟兄们养足精神……”
“我等不到下午了。”
司马进笑了笑,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红了花白的胡须,“去东门,给秦起那小子……打个前站。”
司马腾急得直跺脚:“您伤成这样怎么去?爹您好好养伤,别折腾了!”
“还躺着,躺到棺材里去吗?”
司马进笑了笑,嘴角溢出丝血沫:“老子打了四十年仗,还没窝囊到死在病榻上。”
不多时,五十多个头发花白的老兵聚了过来,都是跟着司马进从并州杀出来的老弟兄。
他们是司马进最信任的旧部,最小的也已年过五十。
见主将重伤至此还要行动,一个个眼圈发红,却没人多问,默默披甲提刀。
“爹!”
司马腾仍在劝阻,“您这是去送死!”
“送死?”
司马进扭头看他,眼神像淬了冰,“老子是去给你铺路。”
他指了指远处黑沉沉的城墙,“你以为秦起真容不下咱们?是你那点军功心,把路走窄了……”
司马进一个眼神,几个老兵立马上前,一记手刀就将司马腾敲晕过去,随后结结实实地将他绑在了床上。
“取笔墨来。”
司马进推开亲兵的手,自己踉跄着走到案前。
油灯下,他的手止不住地抖,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却字字清晰:
“腾儿吾儿:爹知你怨秦起,然乱世之中,能者居之。爹此去,非为军功,为你铺路。东门破后,观澜必乱,切记紧随秦起,勿要意气用事。爹这一生,争强好胜,落得满身伤痕,你要学聪明些……”
写到最后,墨迹晕开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他将信纸折好,塞进贴身的锦囊,又解下腰间的令牌递给其中一个老兵:“你留下,等他醒了,把这个交给他。”
老兵们对视一眼,没人多问。他们跟着这位老将军四十余年,知道他决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
三更刚过,五十个老兵借着月色摸到观澜城东门下。
城墙高达三丈,城头的守军打着哈欠,火把的光晕忽明忽暗。
司马进挥了挥手,两个老兵立刻甩出带着铁钩的绳索,钩子“咔哒”一声咬住城砖缝隙。
“上。”他低声道。
老兵们像壁虎似的攀援而上,动作虽慢却稳,脚掌在墙砖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司马进被两个老兵托着,咬着牙往上爬,胸口的伤被牵扯得剧痛,他硬是没哼一声。
城头的守军刚好转过身,一个老兵忽然从阴影里窜出,捂住对方的嘴,短刀干脆利落地抹过喉咙。
五十人悄无声息地控制了东门箭楼,司马进扶着垛口喘息,望着城内纵横的街道,忽然笑了。
“去毁门闩。”他指向城门内侧的机关。
老兵们熟门熟路地摸到门后,抡起锤子砸向固定门闩的铁销。
“哐当”声在夜里格外刺耳,城内很快传来骚动。
“将军,快走!”
老兵们护着司马进往城下撤,可街道尽头已经亮起火把,秦赵联军的士兵举着长矛冲了过来。
司马进看着观锦城的方向,忽然对着城楼方向高声道:“秦起!这战功,老子送你了!”
他推开护着自己的老兵,挥刀冲向敌军。
短刀刺入第一个士兵的胸膛时,他感觉胸口的伤彻底崩裂,温热的血顺着衣襟往下淌。
“司马将军!”
几个老兵嘶吼着冲过来,却又被秦赵联军死死拦住。
混乱中,东门的门闩“咔嚓”一声断裂,两扇厚重的城门缓缓洞开。
老兵们背靠背结成圆阵,将司马进护在中间,短刀挥舞得像团白光。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观澜城东门已然洞开。
而观锦城内,司马腾也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他发现自己被捆着,当即大声呼救。
留下的老兵闻声进来,解开了他的绳索,将那封血书和令牌递了过去。
司马腾展开信纸,看着父亲歪斜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备马!”
他猛地起身,抓起墙上的长枪。
“跟我去东门!”
十几名亲兵紧随其后,策马冲出观锦城。
可当他们杀到观澜城门口时,远远就看见城外的木柱上,司马进的尸体被硬生生钉在那里,双目圆睁,像是在怒视着城墙。
而那五十名老兵的尸首,在城外堆成了小山,显然是秦军刻意用来震慑他们的。
“爹——!”
司马腾目眦欲裂,提枪就要冲过去,却被亲兵死死拉住。
城墙上的秦军早已张弓搭箭,箭尖在晨光下闪着冷光,只等他们再前进一步。
司马腾被亲兵半拖半劝地带回观锦城,他翻身下马,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观澜城的方向,猛地转身,提着枪就往秦起的中军大帐冲去。
帐内,秦起正对着地图标注攻城部署,见司马腾一身戾气地闯进来,眉头微蹙。
“秦起!”
司马腾将长枪往地上一顿,枪杆震颤着发出嗡鸣。
“我爹的尸首还在城外!立刻下令总攻!我要踏平观澜城,夺回我爹的尸首!”
秦起抬眸看他,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总攻时间定在今日下午,按原计划进行。”
“原计划?”
司马腾怒吼:“我爹的尸体还被他们挂在城外示众!你让我等?”
“是。”
秦起的声音没有起伏。
“为了一时之怒打乱部署,让更多士兵白白送死,这不是你爹想看到的,也不是我能允许的。”
他指着地图上的东门位置:“你爹用性命为我们打开了东门,这份战功,我会记在他名下。但总攻,必须按时间来。”
“况且,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激将之计?”
司马腾胸口剧烈起伏,握着枪杆的指节泛白,却在秦起冰冷的目光下,终究没能再往前一步。
他想起了老爹的话,得听秦起的。
忍!
帐外的风卷着沙尘掠过,带着观澜城方向的血腥气,也带着老兵们未散的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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