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喆心里正琢磨着，这帮媒体，就是天生造势的行家。
自己这边还没怎么着呢，他们倒好，直接把“历史最长开季连胜”的帽子给你扣上来了。
找噱头，博眼球，顺便再给你施加点压力。
真是老套路了。
他刚准备关掉电视，手机却“嗡嗡”震动了一下。
是江成杰发来的短信。
【阿喆，看下邮件，刚转发给你的，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
吕喆挑了挑眉，点开了邮箱。
一封标题为《关于国家男子篮球队备战2013年亚洲锦标赛集训营的征召函》的邮件，赫然躺在收件箱里。
他点开正文，熟悉的官方公文扑面而来。
“为备战2013年于菲律宾举办的亚洲男子篮球锦标赛，经篮协研究决定，将于11月30日在北都组织国家队集训营，进行为期一周的集训并安排两场热身赛，以考察球员状态，磨合队伍……”
“现正式征召以下运动员参加本次集训……”
后面是一长串的球员名单，而他的名字，“吕喆”，赫然在列。
邮件的措辞，客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那股子熟悉的、群发邮件的官僚味儿，隔着屏幕都快溢出来了。
吕喆盯着手机屏幕，足足愣了三秒钟。
然后，一句国粹脱口而出。
“我靠？”
什么玩意儿？
华国男篮集训营？
征召我？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记忆的碎片开始拼接。
一年前，赵麒麟他爹赵建国还在位的时候，是怎么对付自己的？
一纸通告，直接开除运动员注册资格！
连当个篮球运动员的身份，都给你剥夺得干干净净！
一个月前，自己跟着湖人来打华国赛。
赵建国倒台了，新上任的秘书长，那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亲自到机场迎接，晚宴上推杯换盏，言语间全是吹捧和示好，当场就宣布恢复了自己的运动员身份，说自己是“华国篮球的骄傲”。
当时吕喆还觉得，这新领导挺上道。
结果……
就这么上道的？
一个破热身赛的集训营，都他妈要用“征召”的口气，把我从NbA赛季里叫回去？
这不对啊！
这事儿办的，怎么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蠢劲儿？
吕喆感觉自己有点懵，他点开和江成杰的聊天框。
吕喆：【你看了？】
江成杰：【看了，我特么也看傻了。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吕喆：【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在洛杉矶很闲？】
江成杰：【我估计他们忘了把你从名单里删了。要么就是哪个领导拍脑门，觉得把你叫回去特有面子。】
吕喆：【……】
江成杰：【那你去吗？为国争光？亚洲锦标赛预备役第一号选手？】
后面还跟了个滑稽的狗头表情。
去？
吕喆差点没气笑。
自己这边两三天就一场常规赛，累得跟狗一样，还得时刻提防着被对手干翻。
现在让我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越大半个地球，去参加一个什么破集训营？打两场不知道对手是谁的热身赛？
他们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
吕喆直接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连回复的欲望都没有了。
荒唐。
简直是天大的荒唐。
江成杰和吕喆的聊天框里，消息还在不断弹出。
江成杰：【这事儿得跟他们说清楚。我等下就去起草一封正式的邮件，从球队赛程、球员身体负荷、跨国飞行影响几个方面，有理有据地给他们驳回去。】
江成杰：【放心，措辞肯定专业又客气，让他们挑不出毛病。】
吕喆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他觉得，这种官方对官方的拉扯，太慢了，也太没劲了。
吕喆：【算了，别写了。】
江成杰：【？】
吕喆：【我直接给他打个电话。】
说完，他便退出了聊天界面，翻出了通讯录里那个被他备注为“秘书长”的私人号码。
看了一眼时间，洛杉矶晚上九点多，华国那边正好是上午，上班时间。
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
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又带着一丝惊讶的声音：“小吕啊？这么早，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声音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能迅速接起这个越洋电话，足以说明对方的态度。
“秘书长，您好。”吕喆的语气也很客气，“没打扰您工作吧？”
“不打扰不打扰！”秘书长的声音立刻变得热情起来，“你的电话，我什么时候都有空接！说吧，什么事？”
“我收到了国家队集训营的征召邮件，”吕喆开门见山，“想跟您确认一下。”
“哎呀！你看到了！太好了！”秘书长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仿佛等这个电话等了很久。
“小吕啊，我们可都盼着你呢！你是咱们华国篮球现在的旗帜，是定海神针！这次集训，你要是能回来，对全队的士气都是巨大的鼓舞啊！”
这高帽子戴的，一套一套的。
吕喆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感谢领导的信任。只是……您也知道，NbA的常规赛赛程很密集，我现在从洛杉矶飞过去，是不是有点……”
“哎！我懂！我懂！”秘书长立刻接话，态度好得令人发指，“我们就是太希望你能回来了！明年的亚锦赛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世界杯的门票啊！我们希望队伍能尽早以你为核心，进行磨合。”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吕喆都有些意外的重磅炸弹。
“而且，小吕，你上次跟我提的，对之前国家队的教练和某些人选不满意，我们都认真考虑了！”
“你看，陈教练已经换掉了，现在这个小王，年轻，没根基，思想活，战术上肯定会完全听取你的意见！”
秘书长的声音压低了一些，显得更为亲密和真诚。
“这次请你回来，不是让你当个普通队员来参加集训的。”
“我的意思是，你回来，是来主持这个训练营的！你看得上谁，谁就留；你觉得谁不行，谁就走！”
“你就是咱们这支队伍的绝对核心，战术核心，更是选人的核心！”
这番话，如同一颗炸雷，在吕喆耳边响起。
让他回来……当太上皇？
这权力给的，也太大了点。
吕喆的心，说实话，真的动了一下。
但理智很快拉回了缰绳，身体的疲惫感是真实存在的。为了一个集训营，在赛季中期进行一次跨太平洋的往返飞行，简直是自杀行为。
“秘书长，非常感谢您的信任和支持，我……”吕喆斟酌着词句，“只是常规赛的赛程实在太密集了，我怕身体吃不消，反而耽误了大事。”
“哎，理解，理解！”秘书长立刻表示了通情达理，“是我考虑不周！你在NbA为国争光，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最重要！”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但没有丝毫的强迫。
这种软刀子，才最让人难以招架。
正当吕喆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时，秘书长话锋一转。
“这样，这次就算了。不过你看……全明星周末，你总有几天假期的吧？”
吕喆心里“咯噔”一下。
只听秘书长用一种商量的、充满期待的语气说道：
“到时候，我们再专门为你组织一期小规模的集训营，就几天时间，让核心球员都过来再跟你见见面，熟悉一下，你看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人家把姿态放得这么低，权力给得这么足，还处处为你着想，你连全明星的几天假期都抽不出来？
吕喆感觉自己被将死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仿佛对方能看到一样。
“行。”
一个字，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那就……到时候再联系。”
电话挂断。
吕喆握着手机，愣在沙发上，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等一下……
自己这通电话，到底是拒绝了，还是同意了？
好像是拒绝了眼下的这次集训，但又好像被预定了全明星周末的档期。
怎么感觉像是躲过了一个小坑，结果一脚踩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坑里？
特么的，偏偏你还发作不出来。
人家那态度，那叫一个春风化雨，那叫一个体贴入微。
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软刀子割肉，愣是让你有火都没处撒。
吕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第一次感觉到了篮球之外的棘手。
……
与此同时，在地球的另一端。
华国，清晨。
篮球运动协会附近的公园里，晨光熹微，空气清冷。
秘书长缓缓放下了手机，脸上那和煦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站在原地，呼吸着夹杂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周围是三三两两晨练的大爷大妈。
有的在打着缓慢的太极拳，有的在舞着剑，发出飒飒的风声。
这是一个充满了朝气，却又处处透着暮气的环境。
秘书长的心里，却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
快六十岁了。
在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也待了太多年。
之前赵建国在的时候，他被压得死死的，几乎没什么话语权，整个人都快被边缘化了。
他甚至都做好了就这么混到退休，回家抱孙子的准备。
可谁能想到，赵家那棵大树，说倒就倒了。
他这匹本已打算伏枥的老骥，心里那份尘封已久的进取心，又一次被点燃了。
他想往上走一走。
哪怕只有一步，他也想在退休之前，再走一步！
而吕喆，就是他看到的，唯一能助他登天的云梯。
这是个宝！
一个能稳定出成绩、能带来巨大声望和影响力的绝世珍宝！
所以，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吕喆这条大腿，死死地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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