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对书房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因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她正在趁着午休的时候,在前面和梅先生他们商量给孩子们放假的章程。
这时,胡尽忠突然慌慌张张地找过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和她说。
晚余直觉是那两个孩子又闯了祸,便留下梅先生他们继续商量,自己出去问胡尽忠怎么回事。
胡尽忠出了一脑门的汗,顾不上什么分寸,把她拉到僻静处,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娘娘,不好了,京城送来八百里加急,皇上在早朝的时候吐血昏迷,情况十分危急,孙大总管要奴才火速带三皇子回京。”
晚余脑子嗡的一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发软,万里无云的晴空一下子阴沉下来,连头顶火辣辣的骄阳都失去了热度。
“怎么会这样,情况危急是什么意思,孙大总管有没有说危急到了什么地步……”她眼前一阵发黑,身子踉跄了一下。
胡尽忠吓一跳,忙伸手将她扶住:“娘娘您别急,孙大总管只说皇上卧床不起,至于危急到什么地步,还能撑多久,并未详细说明,可大总管既然八百里加急召三皇子回京,想必是不太妙了。”
晚余借着胡尽忠的手稳住身形,心绪却乱成一团麻。
上回祁让来甘州,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小福子还动不动就哭。
现在想来,即便周林王瑾二人贪赃枉法,罪大恶极,也不是非得皇帝亲自出马。
或许就是祁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趁着还能走得动,最后来看一眼孩子。
如今他病情危急,唯一的皇子还远在千里之外。
万一皇室宗族中有人起了异心,佑安的回京之路都会危险重重。
胡尽忠见晚余不说话,提着心问道:“娘娘,奴才心里实在没底,您能不能和奴才一起陪三殿下回京,奴才一个人害怕……”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其实皇上的身子前两年就不太好了,若非心里记挂着娘娘和两个孩子,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上回奴才还听他和孙大总管说,他从甘州回来时,娘娘嘱咐他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轻易放弃,还说他要等着梨月公主长大了骑着小红马来找他。
娘娘,算奴才求您了,您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好歹让皇上再见您和小公主最后一面……”
他哭得不能自已,当场就要给晚余跪下。
“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晚余制止了他,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现在就去找三皇子,给他收拾行装,你亲自往总兵府去一趟,让沈大将军来见我,要快!”
“是,奴才这就去。”胡尽忠抹了一把泪,撒腿就跑。
“别慌,沉住气,好好走路,不可让人发现异常。”晚余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你是三皇子的大伴,将来也是要陪他站在金銮殿上的人,谁乱了阵脚你都不能乱,明白吗?”
“多谢娘娘教诲,奴才记下了。”胡尽忠拼命把眼泪往肚里咽,稳住心神大步而去。
晚余看他走远,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往后院去找佑安。
一路上都静悄悄的,孩子们正在午歇,只有知了躲在枝叶间不知疲倦地嘶喊。
晚余到了后堂,发现后堂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但她可不相信那两个皮猴子会老实睡觉。
用王宝藏的话说,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她进了屋,先去佑安房里看了看,佑安果然不在。
她又去梨月房里看,梨月也不在,只有梅霜正趴在床头打瞌睡。
晚余叫醒了梅霜,问她梨月去了哪里。
梅霜睁开朦胧的睡眼,才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娘子恕罪,奴婢给小姐扇扇子哄她睡觉来着,不承想自个先睡着了……”
晚余无心听她解释,转身出去找孩子。
梅霜忙也跟在后面找。
挨个房间都找遍了也没找着,后来晚余发现书房的门怎么推都推不开,就猜想肯定是他们两个躲在里面干坏事。
“梨月,佑安,开门!”晚余心里着急,声音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接连叫了几声,里面没有动静,晚余等不及,就单独叫佑安:“佑安,快开门,我有要紧事和你说,你放心,不管你们闯了什么祸我都不会责怪你的。”
过了一会儿,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往门口这边走来。
门闩被抽掉,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佑安一张小脸神情复杂地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晚余一句话刚问出口,就越过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书架,和散落一地的书本。
晚余吓一跳,忙扶着他问道:“怎么回事,书架怎么倒了,可砸到你了,梨月呢,梨月……”
“阿娘!”梨月抱着一只锦盒从地上站起来,怯生生地看向她。
晚余见她好好的,刚要松一口气,下一刻就看到了她手上抱着的锦盒。
晚余的脑子又是嗡的一声,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那只锦盒,是当年在西安府分别时,祁让送她的礼物。
当时祁让说不知道送她什么,让她在那里等着,自己去逛了一圈,回来就给了她这只锦盒。
她以为祁让只是在集市上给她和梨月挑了什么礼物,晚上回到客栈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皇后的凤印,和一道册封梨月为嘉峪公主的诏书。
祁让还给她留了一封信,说你连这万里河山都不稀罕,朕实在想不出该送你什么礼物才好,这凤印和诏书,就当是朕给你和孩子最后的倚仗,将来万一有难,可保你们母女平安无虞。
当时她很是震惊,想要把凤印归还,祁让早已踏上了回京的路途,她只好暂时妥善收藏,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他。
前两年徐清盏来甘州时,她把凤印找出来,打算让徐清盏带回去给祁让。
徐清盏说皇上这辈子都不会再册立皇后,带回去也不过是一块没用的石头,倒不如留在这边,说不准什么时候真能派上用场,毕竟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日子会过到哪一步。
再有就是,皇上生性逆反,这几年大家能相安无事已是难得,万一归还凤印的举动惹恼了他,不知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晚余听了徐清盏的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从此再没提及此事。
这锦盒她一直锁在书架底部的柜门里,那天给徐清盏看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不承想今日竟然以这种方式被两个孩子看到。
晚余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本,和侧躺在地上的书架,猜想应该是书架倒地砸断了锁头,姐弟二人把书架搬开时,盒子从里面掉了出来。
瞧他们两个的表情,应该已经看过里面的东西,并且也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自己要怎样和他们解释呢?
“娘子,小姐,天呐……”梅霜随后而来,看到满屋子的狼藉,发出一声惊呼。
晚余被她喊得回了魂,伸手拦了她一下:“别出声,你先在外面守着,我跟他们单独说几句话。”
梅霜以为晚余生气,要关起门来教训孩子,忙替两个孩子求情:“娘子别恼,小姐和三殿下肯定不是故意的……”
晚余抬手制止她:“我没恼,你在外面守着就好,别让其他人进来。”
梅霜见她神情凝重,不敢再劝,老老实实关上门守在外面。
晚余牵着佑安的手走到梨月面前,先确认她没有伤到,才指着她怀里的锦盒问道:“你都看过了?”
梨月点点头,没说话,黑漆漆的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简直和祁让的眼神一模一样。
晚余一阵心悸,又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梨月又点点头:“一开始不知道,佑安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晚余转头看向佑安:“你是怎么告诉她的?”
“我告诉她,您是母后,她是公主,是我嫡亲的姐姐。”
佑安的语气很平静,神情也是与他年龄极其不符的淡定,仿佛这件事他早已知晓。
晚余忍着一波波往上涌的眼泪,尽量柔和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甘州之前就知道了。”佑安说,“是掌印悄悄告诉我的,方才,我也已经告诉了姐姐。”
晚余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展开双臂将姐弟二人搂进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说,你是不是怪我当初丢下了你……”
佑安在她怀里摇头:“我没有,掌印说了,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和我们小孩子无关,纵然父皇母后没有住在一起,并不影响对我们的关爱,他怕我不信,让我先不要声张,到了甘州,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就会明白,无论母后,还是沈大将军,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仍旧这般的平静,理智得像个大人。
晚余的心却揪成一团,痛到说不出话,眼泪如雨而下。
“阿娘,不要哭。”梨月从她怀里仰起头,踮着脚想要帮她擦泪。
晚余抓住她的手捂在心口,哽咽出声:“是阿娘不好,阿娘对不住你……”
“阿娘没有不好,我也不怪阿娘。”梨月说,“我从梨月小姐变成了嘉峪公主,如此威风凛凛的名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阿娘。”
晚余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她止住眼泪,牵起姐弟二人的手郑重道:“阿娘的事,留待日后再和你们慢慢解释,眼下京城送来八百里加急,你们的父皇病重,咱们必须马上动身赶回京城,一刻都不能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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