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涛灌进湛风的领口,他的玄色道袍猎猎作响,斩邪刀的金光在夜色里划出灼热轨迹。
当看清悬崖边那幕时,他耳中嗡鸣——张小弟的短刀已崩出豁口,指节因攥得太紧泛着青白;陈师兄的指尖几乎要掐进张小弟喉结,后颈那半张青面鬼纹正渗出暗紫雾气,像条活物般往耳后钻。
\"松爪!\"湛风的暴喝震得三株碗口粗的松树同时折腰。
斩邪刀带着破空声劈向陈师兄手腕,却在触及皮肉前被一团腐臭黑雾挡住——那黑雾里浮着七八个半透明鬼脸,正嘶嘶吸着陈师兄溢出的灵力。
\"张小弟!\"湛风足尖在崖壁一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过去。
他左手快速结印,指尖窜起赤红火苗,在两人身周画出个灵焰屏障。
屏障刚成型,陈师兄的手掌便拍了上来,鬼雾裹着腐臭撞在火墙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张小弟瘫坐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他抬头看见湛风,眼睛瞬间红了:\"风哥!
陈师兄...他肚子里有东西!\"
湛风没应声。
他的灵力感知如蛛网般缠上陈师兄,这一探让他后槽牙咬得生疼——那人体内的魂魄早被搅成了浆糊,现在占据主导的是团裹着铁链的灰影,铁链另一头正往地下钻,像是连向极深的地方。
\"是灵魂置换。\"湛风咬着牙,掌心腾起幽蓝真火。
他知道这火能灼魂,却仍压着灵力,只让火苗轻轻点在陈师兄眉心:\"陈长明!
你师父在青竹山等你送新腌的酸梅,你师妹昨天还问你什么时候教她引气诀——醒过来!\"
陈师兄的身体猛地一震。
原本浑浊的眼珠里闪过道清光,像春冰初融时的山涧。
他喉结滚动,似乎要开口,可那灰影突然暴起,铁链\"咔嚓\"绷直,陈师兄的脸瞬间扭曲成青面鬼纹的模样,张开嘴就是口黑血喷向湛风。
\"冥顽!\"湛风眼中寒芒大盛。
他知道再拖下去,陈长明的魂魄就要被彻底吞噬,当下也顾不得保留,眉心仙魂纹章骤然亮起——那是化神期修士才能凝聚的仙魂之力,如银瀑般顺着指尖灌入陈师兄天灵盖。
\"啊——!\"陈师兄发出非人的惨叫。
暗紫雾气从他七窍疯狂涌出,鬼纹像被开水烫了的画皮,滋滋剥落。
最后那声铁链崩断的脆响格外清晰,灰影被仙魂之力绞成碎片,陈长明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双眼终于恢复清明:\"我...我怎么在这儿?
我明明在药庐熬补魂汤...\"
张小弟扑过去扶住他,手忙脚乱地掏伤药:\"陈师兄你醒了!
刚才你被脏东西控制,要掐死我!\"
陈长明摸着后颈残留的灼痛,脸色惨白如纸:\"我...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拿铁链拴我的魂,逼我杀人...\"
湛风没再听他们说话。
他盯着地上那滩逐渐消散的暗紫雾气,指节捏得发白——这雾气的气息,和三个月前苍梧秘境铜鼎里的魂晶一模一样,和郝悦在藏经阁看到的残页描述分毫不差。
原来所谓\"天启计划\",根本是拿活人魂魄当钉子,要重新钉死天道!
\"风哥!\"张小弟的叫声把他拉回现实。
他转头,就见山路上走来道纤弱身影——郝悦的月白裙角沾着草屑,发间的玉簪歪向一边,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连唇色都褪成了淡粉。
\"悦儿!\"湛风快步迎上去,刚要扶她,就闻到她身上散着淡淡焦糊味——那是灵魂受创才会有的气息。
他心尖猛颤,伸手托住她后腰:\"不是说第一阶段修炼要三天?
怎么提前回来了?\"
郝悦抬头冲他笑,可那笑比哭还让他心疼。
她的睫毛上沾着细汗,说话时气若游丝:\"大师说我魂魄坚韧,提前完成了。\"她抬起手,指尖有微光流转,像是用灵力凝成的半透明盾牌,\"你看,我学会...\"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栽进湛风怀里。
湛风慌忙接住,触到她后背时手又抖了抖——她的灵力海像被犁过的田,全是细碎的裂痕。
他喉结滚动,刚要骂人,就听见她闷在他胸口的声音:\"值得。\"
山风掀起两人衣摆。
郝悦的指尖还凝着那点微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团不肯熄灭的萤火。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我已经掌握了'魂盾'和...\"
话没说完,她就彻底晕了过去。
湛风抱着她,望着远处渐起的晨雾,眼中寒光渐盛——天启计划的幕后黑手,该收网了。
湛风抱着郝悦冲进临时据点时,门框上的铜铃被带得哐啷作响。
他直奔里间竹床,指尖悬在她眉心三寸处,灵力如温汤般探入——她的识海像被冰雹砸过的湖面,碎波里浮着几缕焦黑的魂丝。
他喉结滚动,伸手将她额前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耳垂时,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她蹲在溪边给受伤的小狐狸喂灵草,也是这样的温度。
\"风哥。\"陈长明端着药碗站在门口,腕上还缠着张小弟刚给扎的绷带,\"我熬了补魂汤,要现在喂吗?\"
湛风接过药碗,指节捏得泛白。
他记得郝悦最怕苦,从前喝药总要含颗蜜饯,可现在她的唇色比药汁还淡。
他用灵力温了温碗沿,托起她后颈,看着琥珀色的药汁顺着她嘴角溢出,滴在月白裙上洇成暗黄的渍。\"咽下去。\"他轻声哄,像哄被雷吓着的小兽,\"喝完带你去吃城南的桂花糕,要双份糖霜的。\"
郝悦睫毛颤了颤,却没醒。
湛风将药碗搁在案上,转身时袖角带翻了茶盏。
他弯腰去捡,目光扫过墙角那团暗紫雾气——是从陈长明体内逼出的残毒,此刻正被他用灵火困在玉匣里。
他伸手按在玉匣上,灵力感知如蛛丝般渗进去,那些雾气里竟裹着细碎的魂音:\"...祭坛坐标...七十二根锁魂钉...天道裂隙...\"
\"陈长明。\"湛风突然抬头,\"把你昏迷前的记忆再讲一遍,一个细节都别漏。\"
陈长明被他骤冷的语气惊得一凛,慌忙坐直:\"我在药庐熬补魂汤,闻到股怪味,像烂了的紫藤花。
然后后颈一疼,再睁眼就看见张小弟...对了!\"他突然拍大腿,\"我晕过去前,看见药炉里浮起个青铜令牌,刻着鬼面纹,和我后颈的纹路一模一样!\"
湛风瞳孔微缩。
他快步走到案前,从怀里摸出个青铜小盒——这是郝悦在藏经阁抄录的残页,用灵蝶传给他的。
他掀开盒盖,里面躺着片焦黑的帛纸,上面的字迹虽残缺,却清晰写着:\"幽冥灵教,以魂为钉,锁天于囚笼...\"
\"原来叫幽冥灵教。\"他低笑一声,指腹重重碾过帛纸上的\"锁天\"二字,\"他们不是要突破修仙极限,是要当新的天道掌控者。\"
话音未落,外间传来张小弟的脚步声。
少年抱着个青布包裹冲进屋,发梢还沾着夜露:\"风哥!
我把陈师兄的药庐翻了个底朝天,找到这个!\"他抖开包裹,里面是半块青铜令牌,和陈长明描述的一模一样,边缘还沾着暗红血渍。
湛风接过令牌,灵力注入的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涌来:腐臭的地宫、悬浮的魂晶、穿着玄色法袍的人将铁链钉入修士后颈...最后定格在一面青铜镜上,镜中映出八个歪扭的大字:\"启天之下,皆为锁魂\"。
\"他们的核心据点在启天都市地下。\"湛风将令牌拍在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那些锁魂钉需要七十二个修士的魂魄做引子,而陈长明是第三十三个。\"
张小弟的脸\"刷\"地白了:\"那剩下的三十九人...还在被控制?\"
\"所以我们要更快。\"湛风转身看向窗外,启天都市的灯火在晨雾里像散落的星子,\"张小弟,你去城中打探消息,重点查最近失踪的修士,尤其是会灵魂术法的。\"
\"我去!\"张小弟立刻挺直腰杆,手按在腰间短刀上,\"我熟得很,上个月还帮李婶找过走丢的猫!\"
湛风被他的急色逗得扯了扯嘴角,却又立刻板起脸:\"遇到危险就烧引魂香,我一刻钟内必到。\"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塞给张小弟,\"这是郝悦新炼的护魂丹,含一颗能抗半柱香的灵魂攻击。\"
张小弟攥紧玉瓶,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风哥,郝姑娘她...\"
\"我守着。\"湛风低头替郝悦掖了掖被角,她的手指无意识蜷起,勾住他的袖口,\"你只管去,其他的交给我。\"
夜色渐深时,郝悦终于醒了。
她望着守在床边的湛风,喉咙发紧:\"我睡了多久?\"
\"七个时辰。\"湛风端起凉透的补魂汤,又用灵力温了温,\"张小弟去城里了,陈长明在外面守着。\"
郝悦接过药碗,喝到第三口时突然呛咳:\"你...是不是又打算自己涉险?\"
湛风没说话,只是替她拍背。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见他眉峰间未褪的冷硬——那是化神期修士才有的仙魂纹章,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亮。
\"等张小弟的消息。\"他说,声音轻得像落在她发顶的月光,\"但如果三天后没动静...\"
\"我和你一起。\"郝悦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还带着药碗的余温,\"我的魂盾能撑住半柱香,神识回溯能查三日前的记忆。\"
湛风望着她眼底的坚定,突然低头吻了吻她发心。
那里有他亲手系的红绳,是去年她生辰时编的,说要\"绑住大傻子不让乱跑\"。
\"好。\"他轻声应,\"一起。\"
更漏敲过三更时,张小弟的引魂香没燃。
但湛风望着窗外渐起的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像极了三个月前苍梧秘境里,那口浮着魂晶的铜鼎。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令牌,指尖触到背面的刻痕:\"七月十五,月蚀之夜\"。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片枯叶拍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湛风盯着那片叶子,忽然听见极轻的脚步声——是张小弟的短刀鞘擦过青石板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急脾气。
但下一刻,他的灵力感知突然炸响。
那脚步声里混着股腐臭,像极了陈长明体内的暗紫雾气。
湛风猛地起身,斩邪刀已经出鞘。
他望着虚掩的木门,喉间滚出低哑的警告:\"谁?\"
门帘被夜风吹起,露出外面的夜色。
只有张小弟留下的引魂香插在台阶上,香灰落了一地,形状像朵扭曲的花。
(暗处,一只沾着暗紫雾气的手捡起半片碎玉——那是张小弟身上的护魂丹瓶。
远处传来沙哑的笑声,混着铁链拖地的脆响:\"鱼儿,终于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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