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男子（楚墨）看着强撑着重伤、背着萧麟前来道谢的夜未央，又瞥了一眼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萧麟，脸上那副刻意维持的懒散笑容终于绷不住了。
他肩膀微微抖动，最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甚至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看到你们这样，我没忍住……”他一边笑一边摆手，声音却渐渐变回了众人熟悉的、属于楚墨的清朗声线。
夜未央彻底愣在原地，冰皇和几位长老也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这个刚刚还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金发强者。
楚墨笑够了，直起身，揉了揉笑出泪花的眼睛。
他并指如剑，轻轻点在自己眉心。霎时间，他周身那温暖而炽烈的金色光焰如同潮水般退去，
收入体内，那头耀眼夺目的金色短发也迅速褪回原本的墨黑，露出了他原本长得略着急却带着深深疲惫的脸庞。
“楚墨？！真的是你？！”夜未央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没死？！那刚才……那金光……”
夜未央瞳孔骤缩，猛地看向之前楚墨“消散”的地方，又看向眼前活生生的楚墨，瞬间明悟：“是傀儡！你也是个使用傀儡术的高手，对不对？……”
“是的，那个傀儡其实我一早就做出来了，为的就是有一天激发萧麟的潜能。”
“至于不灭金身，那不是我本身的力量。”楚墨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而疲惫。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缕极其凝练、宛如实质的金色剑芒一闪而逝，散发出一种虽不磅礴、却蕴含着无上锋锐的意境。“是三哥在我体内的一道保命剑意。”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这道剑意本身无法直接杀敌，但它是一个‘钥匙’。
当以特殊方式彻底激发时，它能暂时引动并驾驭周遭浩瀚的地脉灵力，尤其是金属性的地脉锐气。
刚才，我就是以这道剑意为引，强行打开了脚下这片冰原深处的地脉。”
楚墨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巨大：“地脉灵力狂暴无比，强行引动并纳入己身，然后通过这道剑意加压，将灵力裂变，我称之为‘灵力裂变模式’。
在这种状态下，我能短时间内获得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但身体和神魂承受的负荷也极其恐怖，而且无法持久。
那头金发和金光，是裂变后的灵力外显的特征。”
他看了一眼北方：“也正因为借用了此地地脉之力，我才能比较清晰地感知到，那寂灭冰骸的能量，与极北深处某个沉睡的、更加恐怖的源头隐隐相连。
它绝非自然孕育，更像是一个被投放出来的……探测兵器或者……清除工具。
这也是三哥为什么要去极北之地的原因，他要去铲除那个威胁。”
冰皇和长老们闻言，面色无比凝重。借用地脉之力，这是何等凶险又玄妙的手段！而楚墨透露出的关于寂灭冰骸来源的信息，更是令人心惊。
“那你刚才‘死’……”夜未央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是计划的一部分。”楚墨叹了口气，看向昏迷的萧麟，眼神复杂，带着愧疚，也有一丝无奈。
“一是为了彻底骗过那怪物，让它失去对我的警惕；
二来……也是想创造一个绝对的绝境。我知道萧麟的性子，只有真正认为我死了，
他才能被逼到极限，激发出混沌紫霄金丹深处连他自己都未必知晓的潜能。只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
夜未央看着楚墨，心情极度复杂。原来这一切，包括他的“牺牲”，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豪赌？
是为了破局，也是为了逼出萧麟的潜力？
她心中有被蒙在鼓里的气恼，但更多的，是意识到楚墨独自承担了多大的风险，
以及对他口中那冰裂谷深处“恐怖源头”的深深忧虑。
冰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楚小友，你此番……真是兵行险着！
不过，若非你力挽狂澜，后果不堪设想。这份胆识与谋略，老夫佩服！”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但依你之言，这寂灭冰骸仅是前哨，真正的危机，恐怕还在后头。”
楚墨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没错。我的‘灵力裂变模式’无法常用，每次动用都会损伤根基，需要长时间恢复。
要不是萧麟这家伙不爱读书，无法利用这道剑意，不然哪里需要我来使用。
唉！平时让他多读点书，他不信，非得急着复仇寻求力量。
殊不知，力量不在于日复一日的挥洒汗水，而是理解宇宙大道的真理。
人永远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也获得不到认知以外的力量。
知识改变命运，这并非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走到夜未央身边，查看了一下萧麟的状况，渡过去一丝温和的元气助其稳定伤势。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萧麟的伤势，让他安全度过异变后的稳固期。然后，我们必须集结力量，深入冰裂谷探查。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萧麟眉头紧皱，无意识地喃喃道：“楚墨……别死……报仇……”
楚墨的手微微一颤，看着萧麟即使在昏迷中仍牵挂着自己的样子，眼中的愧疚几乎要溢出来。
他轻轻拍了拍萧麟的肩膀，低声道：“傻小子……我没死。等你醒了，再跟你解释。这仇……我们一起去报。”
寒铁关的废墟上，真相大白。楚墨的“死而复生”和惊人爆发源于刘泽留下的后手与地脉之力，
而萧麟的异变突破则是在绝境下的潜能激发。
更大的危机已然揭开冰山一角，接下来的路途，注定更加艰险。
寒铁关的废墟上，风雪依旧，但气氛却因楚墨身份的揭露而变得微妙而复杂。
冰皇迅速下令，让残存的守军清理出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并布下简易的防护阵法。
夜未央将昏迷的萧麟小心安置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楚墨则不顾自身疲惫，再次仔细检查萧麟的状况。
“金丹裂痕正在缓慢愈合，那股异变的焚天血焰之力也渐渐平复，与他原本的紫霄雷火有融合的趋势。”
楚墨收回探察的手，眉头微锁，“但这股力量太过暴烈，等他醒来，需要有人引导他稳固境界，否则恐有反复甚至走火入魔的风险。”
他看向夜未央，“未央姐，你是上好的鼎炉，可助他调和心绪，压制火毒。”
夜未央点了点头，看着楚墨苍白疲惫的脸，忍不住问道：“那你呢？强行引动地脉，施展那‘灵力裂变’，你的身体……”
楚墨摆了摆手，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还撑得住。三哥留下的剑意本质极高，护住了我的心脉根基，只是神魂和经脉透支得厉害，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眼下，还不是能安心休息的时候。”
这时，冰皇处理完紧急事务，掀开帐帘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地看向楚墨：“楚小友，你方才提及，那寂灭冰骸可能与‘永寂冰渊’的封印松动有关？此事关系重大，可否详细告知？”
楚墨深吸一口气，示意冰皇和夜未央坐下。他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金光，在空中勾勒出几个简单的符文印记，正是之前寂灭冰骸核心处那暗红能量波动的模拟。
“陛下，师姐，你们看。这寂灭冰骸的能量核心，并非纯粹的极寒之力，
而是混杂了一种极其古老、充满怨毒与死寂气息的血煞之力。
这种力量属性，与我宗古籍中记载的、被封印在‘永寂冰渊’深处的‘幽冥血海’的气息，有七分相似。”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它的行为模式。它没有灵智，只有毁灭本能，但却能精准地吞噬攻击能量强化自身，甚至引动天劫完成进化。
这不像自然诞生的妖魔，更像是一种……被预设了程序的‘兵器’。而能制造并投放这种‘兵器’的存在，
其目的，绝不仅仅是摧毁一座关隘那么简单。
我怀疑，这只是试探，是对方在测试封印的强度，以及……此界抵抗力量的成色。”
冰皇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血魂殿，试图撬动‘永寂冰渊’的封印，释放其中的恐怖存在？”
“极有可能。”楚墨沉声道，“而且，对方对北境乃至玄冰界的了解，恐怕超乎我们的想象。
否则，不会如此精准地选择寒铁关作为第一个目标，这里不仅是北境门户，其地下深处，也恰好有一条连接着极北冰脉的地脉支流。
那寂灭冰骸在此吞噬寒气进化，绝非偶然。”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如果楚墨的猜测属实，那么玄冰界面临的，将是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浩劫前奏。
“必须立刻将此事禀报宗门联盟，并彻查冰裂谷！”冰皇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楚小友，你身体不便，暂且在此修养，并与夜仙子一同照看萧麟。本王立刻动身，亲自前往凌云宗面见刘泽掌门和联盟长老会！”
“陛下且慢。”楚墨叫住了他，“此事不宜声张过早，以免引起恐慌，甚至打草惊蛇。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我建议，陛下可先以寒铁关遭遇罕见元婴期妖兽袭击为由，向联盟求援，并请求派遣阵法师加固北境防线。至于‘永寂冰渊’的猜测，可先密信告知我三哥刘泽和几位绝对可信的核心长老，暗中调查。”
冰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小友思虑周全，就依此言。”他看向楚墨和夜未央，郑重道：“此地安危，暂且托付给二位了。本王会尽快带回援兵和消息。”
冰皇匆匆离去后，营帐内只剩下楚墨、夜未央和昏迷的萧麟。
夜未央看着楚墨强打精神的模样，轻声道：“你先调息一下吧，萧麟这边有我守着。”
楚墨也没有推辞，盘膝坐下，运转起一种极其晦涩的内息法门，周身有微不可查的金光流转，缓缓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神魂。他心中远不如表面看起来平静。动用刘泽的剑意引动地脉裂变，后果比他说的更严重一些，那道护体剑意几乎消耗殆尽，短期内无法再动用第二次。而关于寂灭冰骸和永寂冰渊的猜测，也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几个时辰后，萧麟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猛地聚焦，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楚墨被冻结碎裂的画面！
“楚墨！”他猛地坐起，牵动了伤势，疼得闷哼一声，但目光却急切地扫视四周，直到看见盘坐在不远处、脸色苍白但确确实实活着的楚墨，以及守在一旁的夜未央。
他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墨也睁开了眼，看着萧麟那副难以置信、混杂着狂喜、困惑和一丝被欺骗的恼怒的复杂表情，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萧麟，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萧麟的目光死死锁在楚墨脸上，那双刚刚褪去赤红的瞳孔里，先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随即被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迅速淹没。他胸口剧烈起伏，牵动了内伤，咳出一口瘀血，但声音却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楚墨……你……你没死？！”他猛地指向之前楚墨“消散”的地方，“那……那是什么？幻术？你骗我？！”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一想到自己因为楚墨的“死”而悲愤欲绝，不惜燃烧金丹本源，险些身死道消，结果这一切竟然是一场戏？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刺痛感，让他浑身都在发抖。
夜未央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想要解释：“萧麟，你冷静点，楚墨他……”
“你让他自己说！”萧麟粗暴地打断她，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楚墨，“我要听你亲口说！为什么？！”
楚墨看着萧麟激动的样子，脸上那丝尴尬的笑意也收敛了。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坦然，直视着萧麟愤怒的目光。
“是，我骗了你。”楚墨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我用提前布置好的‘冰儡幻阵’和一件保命法器制造的金蝉脱壳。我‘死’给你看，是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萧麟气极反笑，“什么狗屁计划需要你装死来骗我？！你知不知道我……”他想起自己当时心丧若死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更深的愤怒。
“我知道。”楚墨打断他，语气沉重，“我知道你会拼命，我知道你会愤怒，我知道你甚至会不惜一切。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他向前迈了一步，目光锐利如刀：“萧麟，你告诉我，如果当时你知道那是假的，你还会在绝境中爆发出那样的力量吗？你还能在金丹二重，硬撼元婴期的寂灭冰骸，甚至临阵突破吗？”
萧麟一怔，怒火被这个问题稍稍打断。他回想当时的情景，如果不是以为楚墨惨死，他确实不可能被逼到那种极限……
楚墨不等他回答，继续逼问，语气愈发严厉：“你以为我是在拿你的命开玩笑？不！我是在救你的命，也是在救所有人的命！那寂灭冰骸的力量远超预估，常规手段根本不可能抵挡！只有让你，让所有人都陷入真正的绝境，才可能激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才可能争得一线生机！”
他指着营帐外依旧飘雪的天空，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如果不是你爆发重创它，如果不是冰皇陛下及时赶到合力抵挡，如果不是我最后借力地脉拼死一搏……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们三个，而是三具冰冷的尸体，甚至……连尸体都不会有！”
萧麟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楚墨的话句句砸在实处。当时的局势，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的愤怒，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开始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但他心里那股被欺骗的憋闷感，依旧难以消散。
“那你……你至少可以提前告诉我！”萧麟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甘。
楚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告诉你？萧麟，你的性子我太了解了。你知道是戏，还能演出那种绝望和愤怒吗？哪怕有一丝犹豫，有一丝表演的痕迹，都可能被那怪物察觉，整个计划就会前功尽弃！这个险，我们不能冒。”
夜未央也适时开口，柔声道：“萧麟，楚墨他……为了这个计划，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强行引动地脉，身体受损严重。他并非有意欺你，实在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帐内陷入了沉默。只有萧麟粗重的喘息声和帐外风雪的呜咽。
萧麟看着楚墨苍白的脸，感受着他气息的虚弱，又回想起自己昏迷前，那道金光身影与寂灭冰骸浴血搏杀的场景。愤怒渐渐被理智和一丝复杂的情感取代。他明白楚墨说得对，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或许那真的是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只是……这种方式，让他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
良久，萧麟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把满腔的愤懑都吐了出来。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楚墨，闷声道：“……下次再有这种‘计划’，提前打个招呼……我……我尽量配合。”
这话说得别扭，但其中的谅解之意，楚墨和夜未央都听了出来。
楚墨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些许疲惫的真实笑容：“好，下次一定。不过，希望没有下次了。”
危机暂时解除，误会也算初步化解。但三人都清楚，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冰皇带回的消息，以及冰裂谷深处的秘密，将决定他们下一步的方向。而萧麟体内那股刚刚觉醒的、狂暴的焚天血焰之力，也需要尽快掌控。
休整，迫在眉睫。前路，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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