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钊面色铁青。
连朱氏都能想到的,他怎么可能想不到?
秦安知若早就知晓自己失了清白,那今日此行就是为了拉卞静然下水;若她不知情,那今日种种未免也太巧了。
可就单凭秦家闺女的能耐,能策划这样一场大戏么?
还有,景王殿下偏偏又在今日一同游湖赏景……
要说其中全是巧合,冯钊是万万不信的。
是谁……谁是暗中的推手?
他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的名字,终于宝心和盛娇的身影渐渐浮出水面。
应该就是她们俩吧……
若无盛娇谋划,宝心不会引景王殿下过去;若无盛娇出主意,卞静然也不会一败涂地,平白惹了这样大一桩丑事压在身上。
她们二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结盟的?当真滴水不漏,这般要好信赖么?
一时间,冯钊心思百转千回,一团乱麻。
朱氏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冯钊开口。
“老爷,丰漳是被人陷害的,他死的这样惨烈,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啊!他也不是寻常百姓,他也是有功名官职在身的!怎能就这样草草……”
朱氏说不下去了,一阵哽咽。
冯钊侧目:“不然你想怎样?杀他的是景王殿下的人,罪名是他折辱侧妃!且不说殿下是皇子,就说侧妃也是身怀有孕,待孩子降生,她入玉牒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要你那子侄对他们喊冤,谁愿听?不如你去奉天阁击鼓鸣冤好了,告御状岂不更快?”
“什么更快?”
“死得更快!”
朱氏:……
冯钊是觉得自己与这婆娘是半句话都说不来。
事已至此,还想着替她那娘家子侄伸冤?那朱丰漳有什么冤的?
难道他污了秦家闺女的清白不是真的么?
真要闹腾起来,叫文武百官知晓他纵着妻房岳家的晚辈玷污了官宦人家的女儿,他这宰辅的位置还坐不坐了?
“这件事给我捂住了,半个字不许提!你赶紧命人收殓,赶紧下葬了事!对外就说他突发急病病死了,尸体已经送回老家!别的话再不许提!”
“可是老爷……”
“若再多半个字,你就与你侄子的棺椁一起回老家!也不必来往折腾,费神费力,我再给你一封休书,免得你往后牵挂京城。”
这话一出,朱氏立马安静了下来。
侄子再重要也不可能重要过自己,这一点她门清。
冯钊又让人拿住了红豆,将其关进柴房。
他命心腹去寻了卞在良夫妇过来。
谁知,棋差一着,他的人去了一趟匆匆来报:“老爷,尚书府的奴仆说就在半个时辰前,卞大人夫妇已经被宣召入宫了。”
冯钊一听,顿时额头上冷汗直冒。
“倒是大少爷从宫中送了书信出来。”
“那还废什么话,还不赶紧拿来!”
冯钊火大。
展开书信一瞧,里头也不过寥寥数语两三行,他一眼就看完了。
可像是看不懂似的,他又反复看了好一会儿。
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冯钊才缓缓放下书信,深叹一声:“好啊,好啊,陛下当真是……好狠的心呐。”
没几日,几道明发谕旨震动京城。
礼部尚书卞在良玩忽职守、擅权越职,被革去尚书之位,罚闭门幽禁,无旨不得擅出;收回中山戈阳封地,一应产出资源专供国库,由陛下亲自调派。
消息传来,原有人不相信,还到处打听。
可皇家瞒得紧,愣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去。
很多官员聚在冯府商议,众人都是惶惶不安。
“既要革职,又怎会不下大狱?既惩罚这样不轻不重,又何必丢了乌纱这样严重?陛下这旨意当真是叫人看不懂。”
“卞在良这是得罪了什么人么?”
“就算得罪人,怕在陛下跟前也是犯了大错的。”
“礼部尚书要换人了,眼下又有什么好人选么?不知冯大人可有定数,得再推一个咱们知根知底又能为咱们所用的人选才是。”
冯钊对此一言不发,只沉着脸冷冷看着。
再无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关键。
陛下革了卞在良的职,收回中山戈阳的封地,偌大的卞府就算倒了,空有一个戈阳郡主的封号也不过是唬人罢了。
戈阳郡主是女眷,陛下还犯不着落一个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形象,郡主的封号留就留了。
只是冯钊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六部之中,最先被撬动的,竟然是一向忠君中立的卞在良。
更没想到是因为一桩男女丑事。
下属官员们越吵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
冯钊呵斥:“都安静,在这儿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陛下自有圣裁,要是卞在良当真清白,这几项罪名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头上。”
众人都讪讪,拱手退了几步,总算安静下来。
冯钊这话没错。
皇帝一定是查到了卞在良的某些罪名,只不过先前隐忍不发,到了今日快刀斩乱麻。
“那……大人,咱们还插手礼部的事儿么?”一人小心翼翼地往前凑。
“呵呵,这个节骨眼上,谁往前凑谁就是白痴。”
冯钊阖眼,满脑子都是大儿子送来的书信内容。
一部分是冯天护关怀了几句家中琐事,这不像是他的风格,所以真正重要的,是信的最后一句——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他最最信任依仗的大儿子居然在劝他放下。
在冯天护看来过往种种皆是错么……
如果过去是错,那如今正确的做法又是什么?
就只有放弃一条路可走?
冯钊头一次对长子产生了一股怨怼之情,都到这个节点,他居然不向着家里人,还想劝自己放弃!
他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容易么?!
闭上的眼眸又睁开,已经不复刚刚的颓废烦躁,他已经下定了主意,不管怎样总要替自己争一争!
想到这儿,冯钊遣散众人,命人备齐车马,将卞静然主仆以及一应嫁妆等物一股脑送还去了卞家。
这会子已经没什么尚书府了。
府邸被收回,更不要说那挂在正中央的匾额,早早就被皇帝的人撤走。
如今卞在良夫妇俩只能暂居京城一处二进院落。
戈阳郡主见女儿带着嫁妆回来了,大惊失色:“冯家这是什么意思?!”
喜欢乱春衫请大家收藏:(m.8kxs.com)乱春衫8k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