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
辽东巡抚衙门，侯恂与前线文武正在议事。
“禀督宪大人，探马来报！”
“传！”
“得令！”
“启禀督宪，奴酋所部已抵达大凌河城西北四十里，距锦州已不足四十里！”
“金总兵呢？”
“禁军虎大威部四千余人会同金总兵部，处于奴酋身后三十余里！”
“奴酋屁股不安身啊。”
“哈哈哈......”
侯恂大笑，一众武将也呲牙咧嘴。
“奴酋有无异动？”
“回大人，建奴未时末到达，看样子就算要进入大凌河城，最早也得明日方可！”
“当下时辰几何？”
“申时末！”
侯恂思虑一阵，望向堂中十余武官。
“奴酋所在之地距二城路途相当，诸位议一议，那奴酋为何止步不前？”
“督宪大人，末将以为奴酋应该是摇摆不定，或许想夺回周边堡子甚至攻打锦州。
然明知不可为，却又放不下面子进大凌河，故按兵不动！”
祖大寿不假思索，几乎脱口而出。
“诸位以为呢？”
“末将深以为然！”
“祖总兵所言甚是！”
“......”
侯恂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军人不但要懂打仗，还要有政治嗅觉。
奴酋美其名曰御驾亲征何其光鲜，大凌河明明近在咫尺天黑前就可进城，却偏偏不去。
在没有绝对兵力优势，骑兵占据大半亦无重武器的情况下，攻城拔寨也不现实。
那么唯一剩下的便是面子问题，一来就龟缩确实很掉价。
“敢问方秉笔，侯某有一事不明！”
侯恂起身，向方正化作揖。
“督宪大人折煞咱家矣。”
方正化客气地回礼。
按品级侯恂比他这正四品秉笔高得多，但别人是天子近臣，侯恂自然得以客套一二。
“侯督宪请讲。”
“侯某自山海关而来，尚未见识过热气球，听祖总兵说此杀器夜间袭敌甚是了得？”
“那是自然！”
一提到热气球，驻守锦州这边的武将神色兴奋，他们可都亲眼目睹过。
若没有那玩意儿，杏山、松山几个堡子攻不下来，宁远到锦州陆路也打不通。
“侯某有一个想法，趁奴酋立足未稳，今晚就来一场突袭，把奴酋逼进大凌河！”
“督宪大人，下官请战！”
“大人，末将请战！”
“......”
辽东巡抚邱民仰、锦州总兵祖大寿、山海关总兵吴襄、宁远副总兵朱梅纷纷上前。
一众参将、游击也自告奋勇，人人都跃跃欲试。
看到这架势侯恂很欣慰，方正化也感到无比释然。
要是放在一年多前，主动请战多半属于自寻死路，往往也是抱着种种无奈与悲愤。
如今不需要那样了，各路人马之间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小九九已经不再，大家都看得到希望。
“诸位休要与祖某相争，宁锦防线濒临大海，这个季节东南风甚多，夜袭再好不过。
某亲自指挥过夜袭熟悉热气球战法，奴酋又到了锦州防区，由祖某接敌实至名归！”
祖大寿不甘示弱，还显得有些心急。
建功立业另外一码事，自己的地盘必须自己上，奴酋要面子，他祖某人同样需要。
“方秉笔以为呢？”
侯恂带着征询的口气。
“咱家本份乃协理诸位上官，无权参与任何意见！”
方正化很是卑谦，一点都不装大。
这是他来辽西前崇祯交待过的，前线的事得有前线文武说了算，不能重蹈监军覆辙。
“方秉笔高风亮节，侯某佩服，祖总兵！”
“末将在！”
“带上气球兵，再点骑兵三千步卒一千，夜袭奴酋大营，时间定在正丑时分！”
“末将领命！”
“传令兵何在！”
“小的在！”
“即刻向虎大威、金国凤二位将军传信，告知袭营之计划，他二人须比祖总兵部提前半个时辰发起攻击！”
“小的遵命！”
“吴总兵、朱副总兵！”
“末将在！”
“本督将所剩六千骑兵派四千人给你们，再从城里抽三千步卒，做出佯攻大凌河城之势。
带上干粮天黑后就出发，顺便带两门十二磅小红夷炮去，务必虚张声势大张旗鼓，于子时前发动攻击！
若明日奴酋向大凌河挺进，尔等让开道路有序撤回，夷炮炸掉便是，绝不留给建奴！”
“末将领命！”
“邱巡抚！”
“下官在！”
“本督点两千骑兵予你机动巡逻，密切警惕城外各处态势，总之护夜袭部队周全，锦州城就放心交给本督！”
“下官领命！”
“诸位，奴酋绝非傻痴，必定有所防范，切记此役只为逼一逼奴酋，并不以歼敌数量为要，须见机行事见好就收！”
“遵命！”
“都下去准备吧！”
一众武将和巡抚衙门官员离去，只剩下侯恂、方正化两人。
把城里的兵派出去后还有两万多步卒，守城绰绰有余。
侯恂当下最期盼皇太极快点进大凌河城，这可是全盘战役中最关键的一步。
“我等今夜就在衙门把酒言欢，静待前方捷报如何？”
“侯大人谈笑间灰飞烟灭，咱家以为妙不可言！”
“本官申明在先，你我二人最多可饮一壶，哈哈哈......”
“咱家为大人之命是从，哈哈哈......”
“来人，上酒菜！”
以侯恂身份不可能喝酒误事，打仗要的就是主官气势。
他在辽东一年多了，一直都是以防守为主，接任后辽东倒是未丢失过城池，却也未真正指挥过一次像样的战斗。
一个月来下面的人收复几个堡子，按天子和军机处指示大凌河城必须拿下。
他需要当好助攻角色，最好能有意外收获，也在等待天子说的那个契机。
......
皇太极大帐。
经过一番部署，皇太极开口：
“明日丑时埋锅造饭，朕天亮就出发去大凌河，豫亲王！”
“奴才在！”
“锦州至大凌河一线朕就交给你了，关宁骑兵多半派往中原许久，所剩铁骑也就万余。
你务必在运动中消灭敌人，让其大军不敢轻易攻城！”
“嗻！”
多铎是个妥妥好战分子，将二城之间地带交给他负责，是皇太极首先想到的。
镶白旗战力仅次于两黄旗和 多尔衮的正白旗，骑兵也有五千多，用于机动够了。
“武英郡王！”
“奴才在！”
“你领镶黄旗骑兵，朕再给你三千包衣驻守于此，务必将后面南蛮子给朕拖住！
朕将宁参政留在你营中，凡事你须多听他的建言，切莫冲动行事！”
“嗻！”
阿济格勇猛有余智慧不足，连年轻的多铎都赶不上，为避免这家伙脑袋发热，皇太极只能将宁完我放在他身边。
镶黄旗可是精锐中的精锐，留在此地存在某种意义保存实力，同时与大凌河城形成犄角。
“范先生！”
“奴才在！”
“立即向睿亲王下达旨意，告知朕之部署，必要之时，他也需要抽兵南下！”
“嗻！”
范文程眉头皱了皱，这档子他还未向主子提过，因为还未到进言之时。
就目前局势来看，万一金州三卫出现异常，辽阳一带就危险了，辽西将陷入进退两难。
主子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倘若最坏的事发生，得把兵力尽量集中，只是真到那一步，究竟能起多大作用不得而知。
“我军立足未稳，今夜须谨防蛮子夜袭，都下去布防吧！”
“奴才告退！”
吐出一口浊气，皇太极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如此犹豫，下午直接进城多好。
明狗今晚肯定会来，做了很多防范却也无法保证面面俱到。
都是失面子的事，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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