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年关将近，顺天府内已弥漫着淡淡的年节气息。然而燕国公府门前，却无过多张灯结彩，只悬着几盏素净的红灯笼，透着几分低调的喜庆。
少年天子司马邺，身着常服，在几名贴身侍卫的簇拥下，踏入了燕国公府的大门。这是他第一次亲临太傅邵明珠的府邸。在他想象中，以老师如今权倾天下、富可敌国的地位，这府邸必定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仆从如云、奢靡无度。然而，当他真正踏入府内，环顾四周时，却不由得微微一愣。
府邸很大，庭院深深，回廊曲折，但出乎意料的简朴！
亭台楼阁，用料考究，却并无过多繁复的雕饰；花园景致，布局精巧，却少见名贵花木，多是些耐寒的松竹梅兰；屋舍轩敞，窗明几净，但内部陈设除了会客厅还算气派庄重外，其余房间布置皆以舒适实用为主，少见奢华之物！甚至有些地方的家具边角都磨得有些发亮，显然是用了多年的旧物！
司马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诧异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知道老师爱财聚财是出了名的守财奴！可他更知道老师对自己人尤其是麾下将士那是真大方！大方到令人咋舌！军饷三倍！良田十亩！装备精良！赏赐丰厚！还有对诸位夫人更是挥金如土！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眼睛都不眨！可唯独对自己却吝啬得令人发指！据说他甚至让下人给自己洗衣服！然后穿洗过的衣服！这在整个魏晋奢靡成风的权贵圈里简直是异类！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时人风尚奢靡，衣物穿脏即弃，视穿旧衣为耻辱）
就在司马邺心中暗自感慨老师这矛盾的性格时，一阵环佩叮当和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群莺莺燕燕、姿容绝色的女子，在侍女的簇拥下，迎了出来。
为首一人，正是长公主司马凝霜！她身着一袭素雅的宫装，外罩一件厚实的貂裘，腹部微微隆起，脸上带着温婉而端庄的笑意。在她身侧，是同样怀着身孕的开原公主司马凝雪，以及太傅的结发妻子赵灵儿。三人身后，则是拓跋婧瑶、慕容嫣、段云舒、王芸熙、羊献容等几位夫人。一时间，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如同百花齐放，瞬间点亮了这略显素净的庭院！
“臣妾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众位夫人在司马凝霜的带领下，齐齐向司马邺行礼。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珠落玉盘。
司马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看着眼前这八位姿容绝色、气质各异的师母和姑母，饶是他身为天子，见惯了后宫佳丽，此刻也不由得心神一荡！一种被绝世佳人环绕的满足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爽快感油然而生！这就是老师的后宫，都是人间绝色！难怪老师愿意为她们一掷千金！
他连忙抬手虚扶：“诸位师母快快请起！不必多礼！今日朕是微服私访，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只当是家宴便好！”
“师母”这个称呼，是司马邺琢磨了很久才定下的。眼前这几位，关系实在太复杂了！司马凝霜、司马凝雪是他的姑姑！可她们又是老师的夫人！拓跋婧瑶、慕容嫣、段云洛是他妃子的姐姐！然而她们又是老师的夫人……嗯……算是平辈？可还是差着辈分！这层关系比较乱，邵明珠既是他的姑父又是他的连襟儿！这关系实在是一团乱麻！叫姑姑不合适！叫姐姐差着辈分！叫夫人更不行！太见外了！索性统一尊称“师母”！既表示对老师的尊重！也显得亲近！
“谢陛下！”众位夫人起身。司马凝霜看着司马邺，眼中带着一丝长辈的慈爱：“陛下能来，府上蓬荜生辉。外面天寒，快请入内奉茶。”
“有劳师母。”司马邺点头，目光扫过司马凝霜、司马凝雪和赵灵儿那隆起的腹部，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恭喜老师！恭喜三位师母！看来明年开春，朕又要多几位弟弟妹妹了！”
司马凝霜等人脸上都露出幸福的笑容：“多谢陛下吉言。”
这时，一个奶声奶气、带着点口齿不清的声音从慕容嫣身后传来：“娘……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袄子、扎着两个小揪揪、粉雕玉琢、如同年画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正摇摇晃晃地从慕容嫣身后走出来，好奇地看着司马邺。正是邵明珠的长女，慕容嫣所出的小平安！小家伙快两岁了！
“平安！快过来！”慕容嫣连忙蹲下身，将女儿抱起来，柔声道：“快叫……嗯……叫……”她一时也有些犹豫，该让女儿怎么称呼司马邺？叫陛下？太生分。叫哥哥或者姨夫？似乎也不妥。
司马邺却眼睛一亮！他快步上前，看着慕容嫣怀里那个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打量自己的小丫头，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喜爱！这小丫头长得太可爱了！粉嘟嘟的脸蛋，红润的小嘴，尤其是那双像极了邵明珠的明亮眼睛，充满了灵气！
“这就是小平安吧？真可爱！”司马邺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平安的脸蛋，触手温软滑腻。
小平安似乎并不怕生，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好看衣服的大哥哥，咧开小嘴，露出几颗小米牙，含糊不清地叫道：“哥……哥……”
“哈哈！好！好！叫哥哥好！”司马邺被这一声软糯的“哥哥”叫得心花怒放！他大笑着，直接从慕容嫣怀里接过了小平安。
小平安也不认生，被司马邺抱着，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摸他衣服上的绣纹。
司马邺抱着这软乎乎、香喷喷的小团子，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他越看越喜欢，尤其是那双像极了老师的眼睛，让他倍感亲切！他心中一动，朗声道：
“好！好孩子！朕今日第一次见你，甚是喜爱！朕就封你为固安县县主！食邑三百户！以贺新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慕容嫣脸上露出巨大的惊喜！她连忙拉着还有些懵懂的小平安跪下：“臣妾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固安县县主！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爵位！食邑三百户！虽然对邵明珠如今的地位来说不算什么，但这是天子亲封！代表着无上的荣耀！尤其小平安才不到两岁！
司马邺笑着将慕容嫣扶起，又将小平安抱回怀里，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平安以后就是朕的妹妹了！固安县主！哈哈！小县主！”
他抱着小平安，逗弄着她，小平安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
慕容嫣看着女儿被天子如此喜爱和封赏，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喜悦。司马凝霜等几位夫人也面带微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司马邺抱着小平安，目光扫过这简朴却温馨的庭院，再看着眼前这几位姿容绝世、气质各异的师母，以及怀中这可爱的小县主，心中感慨万千。老师这个人真是矛盾又复杂！对自己吝啬得令人发指！对家人将士却大方得令人心疼！权势滔天却生活简朴！府邸如此素净却藏着如此多的绝色佳人和温馨亲情！
这复杂的亲戚关系，这矛盾的性格特质，这温馨的家庭氛围，让司马邺对自己这位老师兼姑父兼连襟儿的男人有了更深的认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老师呢？”司马邺抱着小平安，笑着问道。
“夫君在书房处理公务，已派人去请了。”司马凝霜笑道，“陛下请先到暖阁奉茶稍候。”
“好！”司马邺点点头，抱着咯咯笑的小平安，在众位绝色师母的簇拥下，向暖阁走去。这感觉……嗯……确实很爽！当皇帝真好！司马邺心中暗想。
暖阁内，暖炉融融，茶香袅袅。司马邺坐在主位软榻上，怀里抱着咯咯笑的小平安，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痴傻的幸福笑容。他此刻仿佛置身于温柔乡中，乐不思蜀！
长公主司马凝霜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看着自己的侄子。开原公主司马凝雪则拿着一条柔软的丝帕，正细心地替司马邺擦拭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点心屑，动作轻柔，如同照顾一个孩子。
“陛下，慢点吃，瞧您，都沾到脸上了。”司马凝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嘿嘿，好吃！师母这里的点心就是香！”司马邺含糊不清地说着，眼睛却瞟向另一侧。
段云洛正巧笑嫣然地剥开一颗饱满的花生，葱白的手指捻着花生仁，直接送到了司马邺嘴边：“陛下，尝尝这个，新炒的，可香了！”
司马邺想也没想，张嘴就接住了，一边嚼一边含糊地赞道：“嗯！香！真香！段师母剥的就是好吃！”
另一边，赵灵儿和羊献容也没闲着。赵灵儿拿着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司马邺刚才抱小平安时沾上点心渣的手。羊献容则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拂去他衣襟上掉落的碎屑。
“陛下，手擦干净了，再吃点心就不沾手了。”赵灵儿柔声道。
“陛下，衣服也干净了。”羊献容的声音温婉。
拓跋婧瑶端着一小碟精致的奶酪，站在一旁，看着司马邺那副被众位姐妹环绕伺候、乐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小平安在司马邺怀里扭来扭去，伸出小胖手指着段云洛手里的花生：“吃……吃……”
“好好好！给平安也吃！”段云洛笑着又剥了一颗，小心地喂给小平安。
司马邺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县主，再看看周围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正温柔伺候自己的绝色师母们，只觉得人生巅峰莫过于此！他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副样子，活脱脱一个掉进了蜜罐里的痴汉！哪里还有半分天子的威仪！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推开。邵明珠大步走了进来。他刚处理完公务，听说小皇帝来了，便匆匆赶来。然而，眼前这一幕，让他瞬间愣在了门口！
只见他的皇帝学生，正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被他的夫人们团团围住！擦嘴的擦嘴！喂食的喂食！擦手的擦手！掸灰的掸灰！怀里还抱着他的宝贝闺女小平安！而司马邺本人，则是一脸享受，笑得像个三岁的孩子！那表情，就差流口水了！
邵明珠嘴角抽搐了一下，额头上仿佛滑下三道黑线！他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骂：“这小子！老子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优点是一点没学到！这好色贪享受的毛病倒是学了个十成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咳咳！”邵明珠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位夫人闻声转头，看到是邵明珠，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夫君！”
“公爷！”
司马邺也猛地回过神，看到邵明珠站在门口，脸上那副痴汉笑容瞬间僵住！他连忙放下小平安，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试图恢复天子的威仪，但那微红的脸颊和嘴角残留的点心屑，却暴露了他刚才的“失态”。
“老……老师！”司马邺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您……您来了！”
邵明珠面无表情地走进暖阁，目光扫过众位夫人，最后落在司马邺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陛下好兴致啊。微臣府上的点心，可还合陛下口味？”
司马邺脸更红了，讪讪道：“合……合口味！师母们……照顾得很周到！”
邵明珠走到主位坐下，挥了挥手：“都坐吧。”他看向司马邺，“陛下今日微服前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尝尝微臣府上的点心吧？”
众位夫人也各自落座，暖阁内的气氛稍微正经了一些。
司马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刚才的尴尬和心猿意马。他知道，该说正事了！他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严肃而充满渴望的表情，目光灼灼地看着邵明珠：
“老师！朕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邵明珠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哦？何事？陛下但说无妨。”
司马邺挺直腰板，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一种压抑已久的热血：“老师！明年三月！大军西征！踏平平阳！灭刘聪！此乃灭国之战！一雪前耻之良机！”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邵明珠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恳求和不容置疑的决心：“朕！恳请老师！允准朕！御驾亲征！随军西进！朕要亲眼看着平阳城破！亲手斩下刘聪的狗头！以告慰我大晋列祖列宗！以雪我司马皇族之耻！”
此言一出，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众位夫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御驾亲征？！这可不是小事！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万一……
邵明珠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司马邺：“陛下可知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万一……”
“朕知道！”司马邺毫不犹豫地打断邵明珠的话，声音斩钉截铁，“朕知道战场凶险！知道刀剑无眼！知道万一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一种属于年轻人的热血和一种身为帝王的责任与担当！“但！朕更知道！朕是大晋的皇帝！是司马家的子孙！洛阳之耻！宗室之辱！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朕！不能躲在后方！不能只让将士们在前线浴血拼杀！朕！要亲临前线！要亲眼见证伪汉的覆灭！要亲手洗刷这滔天的耻辱！”司马邺的声音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回荡在暖阁之中！
“此战！关乎国运！关乎社稷！关乎我大晋能否一雪前耻！重振雄风！朕！身为天子！岂能置身事外？！”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邵明珠，声音带着一丝恳切和不容置疑的坚定，“老师！请给朕这个机会！朕！定当听从老师调遣！绝不擅作主张！只求亲临战场！为我大晋将士！擂鼓助威！见证这光复河山的荣耀时刻！”
暖阁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司马邺这番掷地有声、充满热血和担当的话语所震撼！就连邵明珠，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神情激动的少年天子，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小子……虽然好色贪玩了些……但骨子里终究流淌着司马家的热血！这份担当和勇气倒是没丢！
邵明珠沉默片刻，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他走到司马邺面前，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有力：“陛下真想好了？不后悔？”
“绝不后悔！”司马邺斩钉截铁！
邵明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良久，仿佛要将他看穿。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好！既然陛下有此雄心壮志！有此担当！那本公便准了！”
“真的？！”司马邺瞬间狂喜！眼睛亮得如同星辰！
“但是！”邵明珠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必须答应本公三件事！”
“老师请讲！莫说三件！三十件朕也答应！”司马邺激动道。
“第一！陛下随军，必须听从本公号令！不得擅离中军大帐！不得干涉军事指挥！一切行动，听本公安排！”
“朕答应！”
“第二！陛下身份特殊！护卫工作必须由本公亲卫期门破阵军全权负责！陛下不得以任何理由调离或遣散护卫！”
“朕答应！”
“第三！”邵明珠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陛下若有任何闪失！本公无法向天下臣民交代！所以陛下必须时刻谨记！你的安危！关乎社稷！关乎国本！绝不可逞一时之勇！意气用事！明白吗？！”
这最后一句，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和无形的威慑！
司马邺心中一凛，感受到邵明珠话语中的分量！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点头：“朕明白！老师放心！朕定当谨记！绝不逞强！”
邵明珠看着司马邺郑重的样子，脸上的冷峻之色稍缓。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司马邺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和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期许：“好！那明年三月！本公就带着陛下！踏平平阳！一雪前耻！”
“踏平平阳！一雪前耻！”司马邺激动地重复着，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被美人环绕的痴汉少年，而是一个即将踏上战场、肩负国仇家恨的年轻帝王！
暖阁内，气氛肃穆而激昂。众位夫人看着这对君臣、姑侄、连襟，眼中也充满了复杂的光芒。一场席卷北方的灭国风暴，即将在这对君臣的誓言中，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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