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户籍档案是最严格的。
户籍是拉网式排查的基础。
县下有乡,乡下有亭,亭下有里,一里百户。十数万户人口的排查,最终分解到里,里长带着账册,在自己辖区一户一户清查。
入户核对人口,核对户口人数情况。户口上有但是不在居所的,和居所里有却不在户口的,都要严格检查登记。所有丁男都要自述过去五天内的行踪,里长会一一登记,以供后续排查。
本就天下初定,户籍多有散乱,这一番盘查,确实查出来上万名没有登记在户籍册上的人口。这些人员都要重新一一登记入册。知道这个消息,洛阳县令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新登记入册的居民,就是下一年度税收的基础,下一年度洛阳县的税收考评会再上一个台阶。
忧的是,不曾上册的人口居然数以万计,躲避户籍登记的这些人中,有很多人说不清楚来历,其中就有匪徒、罪犯,这一下子统统掀出来,朝廷会怎么看洛阳县的治理?是不是会认为是自己这个县令无能?
朝廷怎么看不好说,但是一时之间,洛阳县的监狱就人满为患了。
这一次拉网排查,当真是挖出来不少有前科的凶徒。
虽然有巩侯这尊大神在,但是拉网式排查还是惊扰了民间,谣言也开始满天飞,有说洛阳县令要重新登记人口,来年就会增加算赋口赋的,也有人说是有人犯了大案隐藏在洛阳巩邑,朝廷正在大索的。
排查一方面是查户口,一方面对工坊商行也要进行排查,拿出工人名册,一一核对身份。也查出了不少身份不明之人。
清查过程中,没有验传、没有造册的人,一方面要重新登记,一方面要在邻里中询问证人、保人,没有证人保人的就直接被带走。有证人保人的也要签字画押,如果事后发现这些人的身份和证人所述不符,证人也要承担连带责任。
在没有电子档案的时代,邻里连坐制度是核验户籍人口信息最有效的保证。
连坐不是说一个人犯罪,邻居都要抓去坐牢。
而是说,如果这个人没有在名册上,那么邻里亲属可以为他的身份进行证明。如果作伪证,事后就要承担责任。
居住在同一条街上的人,虽然有可能漏登记,但是邻里之间往来多,这个孩子是谁家的,邻居多多少少都能说清楚,做个证明。如果连邻居都无法证明你的身份,你又拿不出自己身份的证明,那就要到衙门里说清楚你的来龙去脉了。
有一个商行,身份不明人口最多——就是洛河码头旁的野猪记脚行。
因为脚夫这个行当不需要什么技能,有一把力气就能做,所以入职门槛非常低,而脚行也没有仔细去查验核对雇工的身份,只凭你个人报一个名号就给你登记造册,所以这个脚行的人身份最是复杂。
这一查,就查出来好多流落的盗匪、溃兵、窃贼。甚至有的人身上就背负好几条人命。除了这些,不少脚夫是洛阳县和巩邑周边乡里的居民,在洛阳县和巩邑都没有户籍,就需要去他们户籍所在的县城去核对档案,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但是脚行的掌柜身份却没有什么问题。
这位五短身材的脚行掌柜,出具了自己的验传,是齐地鲁县人士,名字叫做牛冢。
是的,朱家行走天下,早就为自己准备了一套身份证明,此时用“牛冢”这个身份,在洛阳县登记开设了这家脚行。验传上对人物相貌身材的描述清清楚楚,也有鲁县官府提供的户籍编号和印记,随时可查。
这位牛冢从鲁县出发、来到洛阳的行程、事件、家世背景也都清清楚楚,身份证明毫无破绽。
当然是一个假做的验传,但是这个验传制作的和真的一模一样,甚至如果你去鲁县去查牛冢的户口,还能查到在当地的信息。
反正没有照片、没有指纹,你也查不出什么来。
朱家在鲁县生活很久,和当地的官府吏员勾结颇多,在战乱之中,弄出这样一个身份,并不困难。
又买通了沿途所有官吏,在这份验传上签署了经过关卡的时间标记。一份假验传就真的不能再真了。
至少,当里正带着廷尉府的吏员去脚行核对人名册,朱家拿出这份验传的时候,任何人都没看出这个验传有什么不妥。
甚至朱家的口音和自述,也没人看出什么毛病来。
里正在人名册上抄录了这份验传的内容,登记了牛冢从鲁县一路到洛阳经过那些关卡的时间和签证官员的名字。
这都是普通的户籍清点工作,理论上这些信息还应该和沿途的关卡档案进行核对。这就是一份普通的行商登记而已,谁会为这么一个普通人跑几千里一条一条核实他的身份?
那不划算,也没有那么多人力去做这种事。
虽然朱家在出示验传的时候神态自若,在里正重新登记身份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朱家的内心还是很紧张的。
这次拉网排查,朱家最清楚是为了什么。
看起来孟津渡烧船,还是引起了朝廷的重视,而朝廷对这个事件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朱家也回答了里正,自己过去五天的行程——我一直在脚行,从码头上揽活,派活给脚夫,有账册登记为证,也有无数证人能证明我过去五天从来没有离开过码头。
廷尉府的官吏翻看名册、账册,抬起头狐疑的看了一眼朱家:“牛掌柜字写的很漂亮,脚行这么挣钱的吗?”
朱家马上从柜台下面摸出一串铜钱,塞到袖筒里,摸摸吏员的袖子,把铜钱度过去,嘴里陪着笑:“上不得台面的小生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吏员抽手,没有去接这串铜钱,只是皱着眉毛说:“看牛掌柜的穿着,和你这收入也不般配嘛。”
“树大招风,小人做这个生意还是低调好一些,请上官务必不要声张。”朱家赔着笑。
吏员点点头:“查税不是我们的事儿,我们只管核对名册。”
但是之后,这位廷尉府的吏员还是对自己的同事悄悄说了一声:“没想到脚行这个生意,竟然这么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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