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露娜第一个从剧烈的眩晕和撞击中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甩掉头上的积雪,看向驾驶舱。
主驾驶员头破血流,趴在变形的仪表盘上一动不动,显然在最后的撞击中毙命。
副驾驶员则被安全带勒得半死,但还有气,正痛苦地呻吟着。
露娜走过去,用匕首割断了他的安全带,将他拖了出来。
乌鲁鲁、深蓝和蜂医也挣扎着从机舱里爬了出来,互相搀扶着,站在深及膝盖的冰冷积雪中,看着眼前这架冒着烟的残骸,恍如隔世。
“你……你们说过……放我走……”
副驾驶员惊恐地看着露娜和她手中染血的匕首,声音颤抖。
露娜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复杂。
她最终收起了匕首,指了指远处被风雪笼罩的山林:
“滚。趁我没改变主意。”
副驾驶员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挣扎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露娜指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风雪之中。
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
冰冷的雪花落在滚烫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劫后余生的四人站在深谷的雪窝里,周围是死寂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原始针叶林。
高大的云杉和冷杉如同披着白色丧服的巨人,沉默地俯视着这几个渺小的闯入者。
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嗥叫,更添几分荒凉和未知的恐惧。
他们互相搀扶着,检查着伤势。
乌鲁鲁的右胸伤口彻底崩裂,失血严重,脸色灰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全靠深蓝和蜂医架着才能站稳。
深蓝的左胸伤口也因剧烈动作而渗血,外骨骼多处受损,动力微弱。
蜂医右肩的擦伤不算严重,但体力消耗巨大。
露娜自己也是浑身酸痛,多处瘀伤。
装备?
除了身上沾满血污的防寒服,只有从直升机上尸体旁捡来的几把哈夫克武器:
露娜拿了一把相对完好的6.3mm“奇美拉”步枪和几个弹匣;
深蓝拿了一把手枪;
蜂医拿了一把手枪和军刀;
乌鲁鲁则拄着他那把已经弯曲变形的“奇美拉”当拐杖。
没有食物,没有药品,没有地图,没有通讯设备(之前的终端在直升机坠毁中损坏了)。
唯一的“收获”,是那架冒着烟的残骸。
“我们……在哪儿?”
深蓝喘息着,看着周围几乎一模一样、被白雪覆盖的群山密林,眼中充满了迷茫。
露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抬头,试图通过被风雪遮蔽的星月判断方位,但能见度极低。
“刚才直升机失控前,我记得最后一次看到的地标……是洛夫琴山东南麓。我们坠毁前在向东北方向滑行……加上最后迫降的滑行距离……”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残存的地形记忆和对飞行时间的估算,“我们现在……恐怕在扎布利亚克国家公园的深处。离波德戈里察……更远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黑山首都?
那里恐怕早已是哈夫克的囊中之物。
沉默。
只有风雪的呜咽。
“妈的……”
乌鲁鲁低声骂了一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这鬼地方……比疗养院还冷……”
他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失血和严寒正在迅速带走他的体温。
“必须动起来。留在这里,不是冻死就是被哈夫克的巡逻队找到。”
蜂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检查了一下乌鲁鲁的伤口,用撕下的布条进行了最简陋的加压包扎,但鲜血依旧在缓慢渗出。
“我们需要方向,露娜。”
露娜的目光扫过死寂的雪林。
经验告诉她,在这种地方盲目乱闯等于自杀。
她看向深蓝:
“深蓝,外骨骼的被动地形扫描还能用吗?哪怕是最基础的?”
深蓝尝试着启动外骨骼,腿部关节发出微弱的嗡鸣,头盔面罩上闪烁了几下,最终亮起一个极其暗淡的、断断续续的AR地形轮廓图。
“勉强……有信号……范围很小……只能显示附近几百米的地形起伏……”
他喘息着说。
“够了。”
露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以我们为中心,扇形扫描。找找附近有没有哈夫克的巡逻痕迹,或者……他们可能遗漏的补给点!他们既然能在这里大规模空降,附近一定有投放点或前哨!”
四人互相搀扶着,在深蓝外骨骼极其有限的扫描指引下,如同雪原上艰难跋涉的孤狼,在齐膝深的积雪中缓慢移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体力在飞速流逝。
露娜和蜂医轮流承担着乌鲁鲁大部分体重,深蓝则依靠外骨骼的微弱助力,在前面探路。
时间在死寂和绝望中流逝。
就在深蓝的体力即将耗尽,乌鲁鲁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之际——
深蓝面罩上极其暗淡的扫描图像边缘,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弱的、规则的金属反射信号点!
“有东西!”
深蓝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左前方!大约两百米!埋在雪里!像是……集装箱?”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疲惫!
四人如同打了强心针,奋力朝着信号点方向跋涉而去!
厚厚的积雪下,一个深绿色的、标准军用空投集装箱的轮廓隐约可见!
它显然是在空投过程中偏离了目标区域,或者因为风雪被掩埋,没有被哈夫克回收部队及时发现。
乌鲁鲁眼中爆发出光芒,他挣脱搀扶,不顾伤痛,用他那双大手和那根弯曲的“奇美拉”步枪当撬棍,疯狂地清理着集装箱周围的积雪!
露娜和蜂医也立刻加入!
积雪被迅速刨开,露出了集装箱完整的舱门和锁扣。
锁扣已经被撞击损坏。
乌鲁鲁低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拉开了沉重的舱门!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机油和防锈剂的气息扑面而来!
集装箱内部,并非预想中的武器弹药或食品。而是用大量防震泡沫和缓冲带牢牢固定着的……
几台被拆解成主要部件的机械!
粗壮的履带式底盘!
流线型的车身框架!
大功率的引擎!
还有折叠的把手和雪铲!
“雪地摩托!”
深蓝惊喜地叫出声!
“是全地形雪橇摩托!”
希望火焰般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冰冷的身体!
“快!组装起来!”
露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没有食物药品,但这东西,就是雪原上的生命线!
在蜂医的精密指导和深蓝外骨骼的微弱助力下,露娜和乌鲁鲁(凭借惊人的工程直觉和蛮力)开始了紧张的组装。
冰冷的金属部件冻得手指发麻,螺栓在低温下异常艰涩。
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履带连接底盘、引擎安装到位、车身框架拼接、把手和操控系统复位……
当最后一颗螺栓被乌鲁鲁用蛮力拧紧,一台线条粗犷、涂着哈夫克雪地迷彩的全地形雪橇摩托,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卧在雪地上。
“成了!”
乌鲁鲁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尽管嘴角还带着血沫。
露娜跨上驾驶座,拧动钥匙。
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咳嗽和震颤,排气管喷出一股白烟,随即稳定下来,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
履带式底盘稳稳地压在了积雪上!
“快!都上来!”
露娜喊道。
乌鲁鲁被蜂医和深蓝合力扶上后座(空间勉强够挤下两人),深蓝则侧坐在前面的引擎盖上。
四人紧紧挤在这台缴获的雪地摩托上,引擎的轰鸣撕裂了死寂的雪原,带来了生的希望!
雪地摩托在露娜的操控下,如同挣脱束缚的野兽,咆哮着冲出了谷底,沿着相对平缓的坡地,在厚厚的积雪上犁开一道深深的轨迹,速度比徒步快了十倍不止。
寒风裹挟着雪沫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们心头的火焰。
摩托在茫茫雪林中穿行。
露娜凭借记忆和深蓝外骨骼残存的地形数据,努力辨别着方向。
途中,他们依靠雪狼摩托的机动性和突然性,极其惊险地伏击并全歼了一支三人组成的哈夫克雪地巡逻小队(显然是在搜寻坠毁的直升机或空投箱),从其中一名小队长尸体上,露娜缴获了一个相对完好的军用通讯终端(哈夫克制式,抗寒抗摔)。
利用这个终端,结合缴获的加密模块和露娜高超的破解技巧(虽然信号极其微弱且不稳定),他们终于大致确定了自身的位置——
确实在扎布利亚克国家公园的东北边缘,距离最近的、可能还在GtI控制下的区域(波黑东北部或塞尔维亚西南部),直线距离超过一百五十公里,中间还隔着数座险峻的雪山和……
着名的塔拉河峡谷!
“塔拉河大桥……”
露娜看着终端屏幕上显示的、如同天堑般横亘在必经之路上的峡谷标记,眉头紧锁。
那座桥是连接黑山北部与波黑\/塞尔维亚的铁路和公路命脉,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哈夫克绝不会轻易放弃,必定重兵把守,甚至可能已经将其炸毁。
“只能沿着铁路线走了。”
蜂医看着地图(终端显示的简陋地形图),声音沉稳,“铁路沿着塔拉河谷修建,虽然蜿蜒,但坡度相对平缓,便于摩托行进。而且铁路沿线有维护站、隧道、桥梁等人工构筑物,可以避开最深的积雪,必要时也能提供隐蔽和参照。当然,”他顿了顿,“我们必须在铁路沿线的山林里穿行,绝不能暴露在铁路线上,那里是哈夫克巡逻和监控的重点。”
“同意。”
露娜点头。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线。
雪地摩托给了他们速度,但目标也变大了,必须更加谨慎。
引擎在寂静的雪林中轰鸣,履带碾压着积雪。
暂时脱离了最直接的死亡威胁,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些被压抑的疑问便浮了上来。
“露娜姐,”深蓝侧坐在引擎盖上,迎着寒风,声音有些飘忽,“那个……疾风……那个红头发的哈夫克少校……你……认识她?”
他问得小心翼翼,但眼中的好奇和困惑掩饰不住。
蜂医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也投向了露娜的背影。
露娜握着冰冷的车把,身体随着摩托的颠簸而起伏。
风雪拍打在脸上。
深蓝的问题,像一根针,刺破了刻意封闭的记忆闸门。
她沉默了几秒钟,引擎的咆哮填补了空白。
最终,她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遥远感,混杂在风声中:
“认识。很多年前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在美国。高中。我们都是……弓箭手。”
“弓箭手?”
深蓝和乌鲁鲁都愣了一下,连蜂医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嗯。”
露娜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同一个州联赛。她是圣凯瑟琳女校的王牌,我是橡树岭高中的主力。每年的州决赛……几乎都是我们两个队在争冠。个人赛……也总是我和她打到最后一箭,争夺十环。”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片阳光灿烂的草地靶场。
清脆的弓弦嗡鸣声,箭矢破空的锐响,命中靶心时轻微的震颤。
还有那个站在对面靶位,身姿挺拔如小白杨,一头火焰般的红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女孩。
克莱尔·安·拜尔斯。
她专注的眼神,拉弓时流畅如艺术的动作,命中十环后嘴角那抹自信到有些张扬的微笑……
以及领奖台上,两人目光交错时,那无声的、充满竞争意味的火花。
“她很强。非常强。”露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陈述,“我们交手过很多次,互有胜负。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引擎声在雪林中回荡。
深蓝和乌鲁鲁都沉默了,似乎难以将那个冷酷无情的红发死神与阳光靶场上的弓箭手联系起来。
“后来呢?”
蜂医低沉的声音传来。
“后来……毕业了。我回国,进了韩国的情报机构,后来才转到707特战大队。”
露娜的声音依旧平静,“她……听说高中毕业那年,在比赛的时候,脊椎重伤,医生断言她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再后来……战争爆发前,她回到了爱尔兰。然后……”
露娜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然后,她加入了哈夫克,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疾风”。
“所以……她是因为哈夫克治好了她……”
深蓝喃喃道。
“或许吧。”
露娜打断了他,声音陡然变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如同冰封的刀锋,“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哈夫克最精锐的‘绿刃’指挥官。她在戈卢博夫奇杀了我们的人,包括威廉上尉。她手上沾满了GtI战士和平民的血。”
她猛地一拧油门,雪狼摩托发出一声低吼,加速冲上一个雪坡。
寒风更加凛冽地吹过,卷起她黑色的发丝。
她的声音在引擎的咆哮和风雪的呜咽中,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个人的耳中:
“下次见面,我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我相信,她也一样。”
残酷的现实,冰冷的誓言,瞬间将那段遥远的、属于阳光和箭靶的青春回忆,彻底冻结、碾碎在巴尔干战区的风雪之中。
乌鲁鲁靠在蜂医身上,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沉重的叹息。
深蓝看着露娜挺直的、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又无比坚韧的背影,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枪。
雪地摩托沿着被积雪覆盖的山脊线,在茂密的针叶林间穿梭,朝着北方,朝着塔拉河大桥的方向,朝着未知的命运,咆哮着前进。
铁路线的影子,在前方山谷的雾霭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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