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昂格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脸怒意。
“他们连姑祖母都敢动?这是反了天了!”
狼卫又道:“王庭已放出风声,说郡主勾结异邦,擅闯圣山禁地,意图盗取狼神信物,颠覆王庭。还……还要以此为由,派人前去大梁,要挟大梁皇帝割让边境三城以赔罪,否则就要……杀了郡主,与大梁兵戎相见。”
薛绥冷笑。
图尔古泰这是想用她娘和如意锦书的命要挟她,进而逼李肇就范——
他算准了李肇在乎她,大梁又刚刚经历了战乱,兵力疲敝,不会再启战端。
却算错了一点——
她薛绥,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任人拿捏的人。
“惹错了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薛绥握紧了拳头,面上却平静得可怕。
她转向昂格,缓声问:“小世子,事到如今,你还愿意信姑姑的话吗?”
昂格眉头微皱,“姑姑有话直说便是,我听着。”
薛绥眼神慢慢地冷了下来。
“今日他们明知你我同行,前往圣山,却不在事前阻止,而是悄悄尾随……他们想抓的,并非我一人的把柄,还有小世子你——”
她顿了顿,又道:“我若是说,图尔古泰忌惮你阿父,早存有铲除之心,只是苦无机会,你会信吗?”
昂格攥紧弯刀,眼神发厉。
“姑姑,我信你。王上早就想削弱我阿父的兵权了,是大祭司不肯松口,他才没敢妄动。这次,他故意派阿父去北边,又对姑姑下手,分明是怕我阿父与姑姑交好,得了大梁助力……”
这小子竟看得如此透彻。
了不得啊——
薛绥问:“你在赤水城,可有绝对可信,又能调动的人手?”
昂格点头,“有!阿父常年在外,留了几个老部将给我,忠心耿耿,就驻扎在城外草场。我可以派人前去求援,再设法通知阿父速回王庭……”
“好。”薛绥凑近昂格的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昂格听着,眼睛越来越亮,用力点头。
“姑姑交给我便妥,我有分寸。”
“务必当心。”薛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昂格立刻精神抖擞,领着一群狼卫,押着巴鲁呼啸而去。
马蹄声在夜幕里越来越远……
薛绥定了定神,转身看向摇光、玉衡等人。
“师兄师姐,大师兄和诸位同门就托付给你们了。别庄虽隐蔽,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图尔古泰的人说不定会寻来。”
摇光急忙追问:“你要去哪里?”
薛绥道:“我母亲在图尔古泰手上,我必须立刻回赤水城。”
“十三,你疯了!”摇光急道:“图尔古泰既然抓了人,肯定已设下埋伏,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硬闯自然不行。放心,我有办法。”薛绥目光沉静,不慌不忙地交代:“你们记住,若城中有变,即刻带着大师兄离开西兹,返回大梁……”
摇光一怔。
和玉衡交换个眼神。
玉衡扭开脸,硬邦邦地道:“旧陵沼的叛徒,就算要清理门户,也轮不到这些蛮子动手……她要是死在外人手上,我第一个不答应。”
摇光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特制的响箭,递给薛绥。
“旧陵沼网罗天下情报,眼线遍布各地,赤水城里也有不少我们的人。你一切小心,若有需要,便放出响箭,我们必来接应。”
薛绥眼眶微热,接过响箭,再看一眼昏迷的天枢,将那块玄铁令牌郑重交到摇光的手上。
“师兄师姐,旧陵沼的未来,交给你们了。往后,带大家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要再卷入朝堂纷争,好好地……活下去。”
摇光接过令牌,神色复杂。
玉衡哼声,不满地撇嘴,“大师兄太偏心了,竟然把玄沼令给了她……”
她还想再说什么,被摇光用眼神制止。
“十三,万事多保重。”
薛绥点点头,不再多话,带着两名精锐狼卫,趁着夜色,绕开大道,悄无声息地潜回赤水城。
城内气氛果然紧张,巡逻的士兵数量大增。
已是深夜了,街道上到处是游动的火把。
薛绥领着狼卫隐匿在阴影中,如同鬼魅般穿行,直扑大祭司阿蒙拉赫的府邸。
远远望去,祭司府邸戒备森严,守卫人数众多,神色十分警惕,不似寻常。
“郡主,情况不妙。”一名狼卫低语。
薛绥身边那些狼卫全是阿蒙拉赫当年亲手栽培,再带去上京城的,对祭司府颇为了解。
薛绥问:“有办法联络到大祭司吗?”
“郡主稍等。”那狼卫撮唇,发出一声惟妙惟肖的鸟鸣。
果然,片刻后墙角阴影处便钻出一个穿着祭司仆从服饰的人,慌慌张张地小跑过来,见到他们,几乎要哭出来。
“怎么才来三个人?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哈尔巴拉少主背叛了大祭司,勾结王上把大祭司软禁在府内……”
“好个孝顺儿子。”薛绥冷笑一声,眼中寒芒闪烁。
别看图尔古泰是新的西兹王,但自从阿史那倒台以后,阿蒙拉赫一直是西兹的精神领袖,威望极高。
图尔古泰想要真正独揽大权,就必须扳倒阿蒙拉赫这座大山。
而阿蒙拉赫只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后捅一刀……
她冷静地想了想,问:“大祭司在何处?守卫如何?”
那仆从指了指路,低声道:“就在那边的偏殿。守卫不少,都是哈尔巴拉少主和王上派来的人,但……或是狼神庇佑,方才哈尔巴拉少主被急召去了王帐议事,守卫这边便松懈了不少……”
事不宜迟。
薛绥朝两名狼卫使了个眼神。
他们利用夜色的掩护,猫着腰贴墙而行,避开几波巡逻,悄无声息地摸到偏殿附近。
廊下巡逻的卫兵提着灯笼走过……
光影落在墙面上,好似都透着懈怠。
薛绥手指捏了个响哨,极轻的一声,像夜虫在叫。
靠东头的守卫耳朵动了动,刚要探头来看,就见一道黑影从房檐上滑下——
他来不及看清人影,匕首已割断了咽喉。
薛绥手势轻挥,悄无声息地接近另一名守卫,闪电般出手——捂住其口鼻,迅速猛击其后颈。
那守卫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偏殿外的守卫已全部被放倒,干净利索地拖入草丛里。
她示意两名狼卫在外警戒,“咔”的一声撬开门锁,闪身入内……
屋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
阿蒙拉赫坐在蒲团上,背影佝偻,手指反复摩挲着胸前的狼骨吊坠……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头,看到薛绥出现在面前,竟然没有一丝意外。
“郡主来了。”他声音沙哑,“比老夫料想的,要快上许多。”
“大祭司既知我来意,便不必绕弯子了。”薛绥单刀直入。
“图尔古泰与您的儿子哈尔巴拉勾结,挟持我母亲,污我罪名,欲挑起两国战端……西兹若乱,百姓必遭劫难,您不会坐视不管吧?”
阿蒙拉赫长长叹息一声,满是疲惫与痛心。
“老夫老了,眼盲心瞎,不中用了……连自家门户都管不好,又何谈国事?”
薛绥轻声,“我记得,当年阿史那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死活,是大祭司联合各部族揭竿而起,才扶植图尔古泰上位的。如今您就忍心看着西兹再次陷入战火,重蹈覆辙吗?”
阿蒙拉赫低垂着头,突然老泪纵横,显是被儿子的背叛打击了。
“老夫教子无方,又养虎为患,有负先王托付,也有负西兹子民,罪孽深重啊……”
“现在补救,还为时未晚。”薛绥紧盯着他,双眸明亮,“西兹需要的,是能止干戈、谋生计、让子民安居乐业的明主,而非图尔古泰这般祸国之辈。”
阿蒙拉赫沉默良久,试图看入她那双幽深的黑眸。
“郡主想让老夫如何做?”
“请大祭司出面,以狼神之名,降下神谕……斥责图尔古泰倒行逆施,已失狼神眷顾,不配为王。并昭告各部,令莫日勒亲王回师赤水,拥立新王……昂格。”
阿蒙拉赫微微一怔。
再开口,语气沉了几分。
“为何是昂格?而非莫日勒?”
“您能放心莫日勒?”薛绥微微一笑,早就看穿了老祭司的心思,“昂格年纪小,心性赤诚,又是先王长子血脉,名正言顺。大祭司辅佐过三代西兹王,比谁都清楚,什么样的君王,才配得上这片土地。”
阿蒙拉赫又问:“老夫为何要听郡主的安排?”
“因为,大祭司非听不可。”薛绥语气冷静,字字清晰,“若我在西兹出事,大梁皇帝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等大梁铁骑踏破赤水城,西兹将再无宁日——大祭司,是赌上全族性命,纵容图尔古泰,还是与我合作,保全西兹……全在您一念之间。”
她将利弊摊开,语气不疾不徐,软硬兼施。
阿蒙拉赫沉默良久,眼中颓唐渐褪,转而化为一丝锋利。
“郡主此番回到西兹,并非只为护母归乡,而是带着大梁的后手吧?”
薛绥并不想否认,嘴角一抿,反而勾出点浅淡的笑。
“大祭司既已看透,又何必多问?我不喜做他人砧板上的鱼肉,更不愿西兹沦为权欲的祭品……图尔古泰不仁,我便替他换个天地,何错之有?”
“好气魄!”阿蒙拉赫缓缓点头,“老夫活了一个甲子,还没怕过什么。为了西兹百姓,今日老夫就赌上这把老骨头。来人,取我狼神法杖和祭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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