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能再吃了。他已经很努力地干完了第二碗米饭——眼瞧着女孩子又有要起身帮他盛饭的倾向，因此他这次在吃完饭之后都没时间装深沉。
他忙说：“我吃饱了。”
……哦。
阿白悻悻地坐下。
杨清就道：“那您放这吧，我一会来收。”
“……嗯。”老杨懒得搭理他，也没准备在杨清这里多待。吃饱了他就打算下去溜达溜达，抽空回去下午还能跑会生意。
看着他要走，阿白就忙起身：“爸我送送你。”这个称呼第一次能喊出口之后，后面自然就越喊越顺……
“不用送！”老杨忙摆手。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姑娘是好心，但他盯着阿白心里莫名一股气。
尤其刚才在他吃饱的了情况下，这姑娘又给他盛了一碗饭——更过分的是这俩人分明都不吃了，但还要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
这是吃饭吗？
不。
这是上刑。
……罢了。他不跟她计较，毕竟那只是一个不聪明的小姑娘。
既然老爹坚持，那女孩子就站在门口目送着老杨远去。一直到他下楼梯背影逐渐消失之后，阿白才关上了屋门。
过去就看到杨清在唰唰地洗碗。
没吃完的剩菜拿保鲜膜盖起来放进冰箱，炖锅里还有肉，今天晚上还能再吃一顿。电饭锅里剩的些许剩饭……到了晚上可以炒蛋炒饭吃。杨清在心里计划着当晚。
阿白就靠了过来，她寻思着：“爸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吧？”杨清回忆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是有关于他爹脸上的表情……他哪天不这样？想了想，杨清就道：“应该不会，我爸脾气挺好的。”
“……真的吗？”阿白狐疑。想一想杨清老爹那不动如山的威严模样——他真的脾气好吗？阿白怕死了！跟他对视一眼就感觉有点腿软。就算杨清有亲爹滤镜……就比如她也觉得自家阿父虽然骑马射箭执槊，但她也还是觉得阿父挺温和的。但杨清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不过威严倒也不是什么贬义词。一家之主就是要威严一些才能护得住这个家。阿白心想着又瞧了一眼杨清。
要是这家伙也威严一点，那不就可以把她按在沙发上xxoo了吗？
……女孩子抿了抿唇。
“真的。”杨清全然不知道阿白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龌龊东西，他只是如实说道，“你想想你当着我妈的面喊了他多少声叔叔，他这都没生气，难道不能证明老爹脾气好吗？”
呃……
……好像也是。
女孩子点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杨清已经洗完碗了，他正要往沙发那边去，阿白就跟在他后面，随后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肯跟你爸多说话？”
咦？
杨清听着这话就很惊奇地回头看她一眼，他扬眉：“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小姑娘悄悄捏起拳头……她又不傻，这她难道看不出来吗？反正这爷俩在独处的时候互相都不会多看几眼，或者压根不独处。
不是一个人出去溜达，就是另外一个人去二楼。
阿白鄙视性地望向他。
……哎呀。杨清也很难形容他和他爹的关系，他一边搂住了小姑娘，一边跟她解释：“我们倒也不是不说话，主要还是因为无话可说吧。”
尤其他爹也是很沉闷的性格。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家里条件一般，知道家里不会是他的底气与助力，于是在上学的时候他就不会为了追求刺激或者冒险去早恋逃课。
他无法承受事发之后被老师打电话叫家长的代价。当然他的父母也没怎么体罚过他——正是因为如此，当他犯错之后望见老杨那沉默的目光之后才会更加愧疚。
……还不如把他打一顿呢。
因此杨清在校园里几乎不惹事。他随大流一般地完成学业，既不扎眼，也不落后。在班级里永远都是一个中上游的水准。然后按照大部分人的既定轨迹一般老老实实地去参加高考。按部就班的就好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
他念书的时候没遇到过心仪的人，也没有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青春期。他做得最过分的事，估计也就是把一周爸妈给的零花钱省下来然后骑车去镇上的小网吧上网打游戏。
到了大学——那更是许素婉和杨凌云不懂的领域。尽管他当时为了论文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还有过无从下手的时刻。
但这些麻烦事他也从未对许素婉说过。杨清知道就算是说了他们也帮不上忙，还多余让另外的两个人更加操心。
按照华夏人的传统来说，可能这就是报喜不报忧吧。
但说到喜……
杨清好像也没什么喜事能往家里报。说他的成绩吗？……跟那群c9重本的人比，杨清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夸耀的。说他的工资吗……这更没什么值得夸口的。
记忆中他小时候也是兴冲冲地跟老杨报过成绩的，然后得来对方的一句「戒骄戒躁」。
既然喜事说出来也得不到夸赞，杨清以后就更不会说了。久而久之，他和老爹相处自然就没什么共同话题了。
他完全找不到要说什么。
不过这也很好。
……至少他今年带着阿白回去没跟家里人吵架。过年能一个有和谐美满的家庭，他已经很满足了——这点跟阿白一样，物欲低的人就会觉得满足。
“……原来是这样。”阿白捏着下巴思考，“你们好奇怪的关系。”
“哪有那么奇怪？”杨清说着就笑——他没将刚才说的事放在心上。手搭在阿白的腰上，不知不觉就掀开衣服钻了进去。
指腹在她的腰间摩挲。
女孩子皱皱眉，她下意识缩了一下，道：“……你的手好冷。”
“你帮我暖一会就不冷了。”
“……”
也没理会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如何，杨清说完那句就微微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当然那些都是客观因素，那些都不重要。我觉得我跟我爹不亲近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是个儿子。”
“……有区别吗？”阿白问。
“你想啊……我如果是一个女儿的话，那岂不是天天能缠着我爹撒娇？”到时候他爹脸上的表情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这个天天垮着。但他既然是一个儿子——杨清想象不出来他去找杨凌云撒娇的场景。
“哦对……撒娇。”阿白说着就伸手往杨清的下巴处捏了一下，她眯着眼睛说：“……虽然你对爸撒娇看起来是不太合适，但是你可以对我撒。”
……她在调戏他。
杨清一愣——虽然他大概理解小姑娘的意思了，但她那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她难道是他爹吗？
略过撒娇这个话题，毕竟小姑娘的脑袋里总是东一处西一处的。手放在阿白的腰上，刚开始她还嫌冷，但没一会小姑娘就不吭气了。由着他捏捏画画也一直没说什么。
……但仔细一看，她的耳尖好像红了。阿白悄悄夹紧了腿。
这个变态！
可杨清仍像毫无察觉一般，他继续问：“我妈当时跟你说什么了？她有没有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我？”
阿白一愣：“……什么五百万？”
继而又悄悄地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要他下去：“你可以把手拿走吗？很奇怪……”
好嘛……
杨清就很果断地把手拿开了。看起来小姑娘并不懂得霸总五百万的这个梗……
诶？
阿白又是一阵恍惚，她盯着自己的腰间目光发愣……让他拿他就真的拿走了？一家之主的威严呢？他要是胆子再大一点……
女孩子现在就觉得自己内心空落落的。但是究竟是哪里空落落呢？阿白想不明白，于是她身体都绷紧了，然后更用力地夹紧了自己的腿。
……
“没说什么。”她道，“你妈妈送了我一串金项链。我给你看！”
小姑娘说着就要把项链拿出来。
“不用……”被杨清拒绝了，这货自己凑过去，眼睛往她胸脯里面瞧，“你放里面吧，放里面我看得更清楚一点。”
“里……”里面怎么可能看得清楚？阿白刚脱口一个字，但下一秒这家伙就伸手“库嗤”拉下小萝莉的棉袄拉链！
阿白猛的一惊。
她眼睛溜圆：“你干什么？”
轻浮孟浪的狂悖之徒！亏她刚才还在心里想这家伙的胆子小！他小个锤子！
“不干嘛呀，”杨清说。他说又凑了过去，分开一只手划开她的领口，好让他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
“……我看项链呀。”杨清说。
阿白：“……”
……看个锤子！阿白又惊又怒，他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女孩子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那一枚金的牡丹就在她的胸口处绽放着万千光华。
好吧……杨清失望地撇了撇嘴。有一件小背心在，他什么也看不见。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没有背心，难道他就能看见吗？
杨清叹息一声，他不看了。
……少女仍需努力啊。
阿白看见杨清这副模样更是心一跳，她更愤怒了——小萝莉捏起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你干嘛呢？”
啊？
杨清抬起头来，他眨眨眼睛：“……我什么也没干呀。”
阿白：“……”
……好可恶的人！这就完了？女孩子抿抿唇，想了想就身姿灵敏地跳到杨清的背上去打他。
打你打你！
从始至终杨清都不知道他这顿打挨得是为了什么。女孩子的心思真是太难揣测了。
他假装小萝莉是在给他按摩，杨清眼皮跳了跳，回头看了一眼他背上宛如蜘蛛侠的小女孩，问：“你怎么突然打我？”
……阿白打累了。她喘口气下来，瞪了杨清一眼，高声嚷道：“我就乐意打你！”
这……
唉，打吧打吧。
杨清把胳膊伸到她跟前：“我生来就是给你打的。”
阿白：“……”
……这话说的。阿白就很好笑地转头瞥了他一眼——她怎么觉得他这话说的又可怜又感动呢？有一种摆烂的咸鱼感。
因为知道挣扎没用所以干脆不挣扎。
“我洗澡去。”阿白蹦下沙发。
“……嗯？”杨清闻言便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个点？”
“对呀。”女孩子说。
阿白不甘心地偏开头……她现在十分忧伤。但杨清是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在忧伤什么的。
“床上舒服。”
“那我去铺床。”杨清也从沙发上起来了。既然她想躺着，那他等会也洗了个澡去床上躺着吧。如她所说的确是床上舒服。
他也想自己的床了。
在许素婉那——当然那也是自己的家。那边也很好，但有两个长辈盯着，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还是自己这舒服。
“嗯……”阿白点了点头，然后偏开头假装若无其事地去打开行李箱找她换洗的衣服去了。
……
……
浴室里氤氲起袅袅的热气。于是洗漱台前的镜子也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朦朦胧胧地使她看不清镜中人的身影。
热水从未停歇，仍然不知疲倦地从花洒下轻柔地流淌下来。女孩子就隐在这一层热气，眉宇间很忧愁地叹了口气。
……杨清那个变态，把她的一肚子坏水勾出来就不管了！当然这也不是她忧愁的重点，
重点是……小女孩很伤心地低头瞅瞅胸前。
泫然欲泣。
她怎么也看不见呐！
……甚至连金牡丹也没有了！方才小女孩在洗澡之前就把那朵牡丹取下来仔细地收了起来。
理论来说，金饰沾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这毕竟是婆婆送她的贵重礼物，她想更加珍惜。
“……”
“……”
浴室里发生的一切是杨清不知道的。那家伙在给阿白铺床叠被。床单倒简单——但套被子的时候杨清又差点把自己关进了被套里面。
于是阿白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杨清撅着个大腚很艰难地与被套做着斗争的场面。
屁股很翘……
于是女孩子又是眉心一跳，她表情暗爽，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用力往杨清屁股上一拍。
——她被美色取悦了。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哪里还有在浴室里的忧伤表情？
“啊——”杨清惊叫一声。这货的头藏在被子里，于是叫嚷出来的声音透过布料也变得十分沉闷。
阿白只当没听见，继续往他屁股上一拍。
——变态！
事实证明，能睡成一个被窝的人，那性格肯定是有相似之处的。
“……”杨清蛄蛹蛄蛹地从被子里面爬出来，然后就瞪着眼睛怒视小萝莉：“你打我干什么？”
阿白心情暗爽。
上前几步接过杨清手里的活。套被子的话两个人会容易一点。找出来两个角让杨清捏住，最后再散开抖几下就完成了。
女孩子顺势就钻进被子里。
她说：“你刚才不是还说生来就是让我打的吗？”
“那你也不能打我屁股啊！”
“……又不是没打过。”阿白小声嘀咕。她打过他的，他也打过她的。她跪过他他也跪过她。真是变态的一家人。
想起上次杨清跪她的场面她就觉得有些脸红。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就是很想。已经二月中旬了——深冬的冰雪已经消融。天初暖，日初长。又是一年好春光。
春天来了，那她思……
杨清还什么都没说呢，女孩子就在那边自顾自地把自己想得不好意思了。
“？”杨清惊呆了：“……你打的是我，你怎么还脸红了？”
……这种场景难道不应该是他觉得羞耻吗？难道就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他就没有害羞的权利了？
气抖冷！
阿白仍沉浸粉色的恋爱泡泡里没回过神来，冷不丁地听到杨清那句——
啪！
泡泡碎掉了。
女孩子不高兴地转头一看，鼓起眼睛不讲理地瞪他：“我就要脸红！”
杨清：“……”
……惹不起惹不起。女人心海底针，虽然阿白现在并不算一个女人，但她的心依旧是深不可测。
……当你在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在注视着你。
“……”
杨清晃了晃脑袋，他把自己脑中的杂念抛开就打算先去洗澡——等洗完澡了再来哄她。到时候两人依偎在同一张床上，他可以牵着她的手，然后去亲吻她的唇瓣……怎么想都觉得这种哄人方式要更好一点。而且在那边干巴巴地认错。
……虽然杨清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可能错在打断了少女的爱恋吧。
“我去洗澡。 ”
“等下！”阿白连忙打断他，她说：“清哥，你先帮我把软尺拿来呗。”
咦？
杨清很惊诧：“你不生气了？”他这还没开始哄呢？他只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她这就不生气了？
……这话说的。阿白就更惊诧了，她说：“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杨清：“……”
好吧……可能汉朝小女孩的心思他的确想不明白。不管怎么她没生气就好——虽然等一会他不用哄人了，但是亲还是要亲的。
存着这种龌龊的心思，杨清就去给她找软尺。没问她要软尺是干嘛……估计就是测身高吧。毕竟这东西也没什么别的用途了。
“那我现在去洗澡。”杨清说。
阿白：“去吧。”
杨清：“……”
过了七八分钟以后，杨清再重新进来的时候，软尺就被静静地放在床头柜上。阿白则很郁闷地扯着被子侧躺在另一边。
他觉得这模样可爱。于是走进来轻笑两声，坐在床边上拿纸巾擦他被淋湿的脚。
……每次洗澡的时候都容易忽视脚。
“多高？”杨清问。
“反正不大。”阿白下意识答。
“啊？”杨清一愣，眨眨眼睛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什么玩意？
“不是！”话说出口后女孩子才反应过来，她惊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了。阿白努力为自己找补，“我说我不高。”
“……那具体是多高呢？”杨清听得一愣一愣的。大不大先不管，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杨清肉眼觉得她应该是长高了不少。
“呃……”她蹦起来，站直了站在床上。女孩眨巴眼又说：“我忘记了，清哥你来帮我测一下吧。尺子在那边。”
“成！”
两人就面对面站着。杨清让她站直了，他软尺的一边，把刻度为“1”的那边轻柔平缓地放下去。
“……多少？”阿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杨清很艰难地看着刻度尺，尽量给她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他眼皮跳跳，然后说，“154.5。 ”
“……”
杨清是多高来着？
哦，他184。
但小女孩明显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身体晃了一下，然后咬着唇很伤心地说：“……你都这么高了，就不能多给我加个一两厘米，好歹你四舍五入，说我是155呢？”
“我入了！”杨清为自己辩解。他已经很昧着良心了。
小萝莉的具体身高是153.1，他已经昧着良心给她往上加了一厘米。而且还很努力地给她往155那边靠了。
“……”
“……”
杨清也没想到她的真实身高竟然这么打击人，至于他肉眼觉得她长高了这回事……也许是因为她刚来的时候只有151呢？
“不要紧，”杨清拍拍她的肩安慰她，“你还年轻，还会继续长的。”
虽然长最多也就只长个一厘米吧。杨清把身高变高的技巧传授给她：“你这是净身高，但你穿个鞋就变成155了。再垫个内增高，然后扎一个丸子头，往高了扎。走路的时候再踮踮脚，说自己165一点也不过分。”
……过分！
……女孩子很委屈地打了他一拳，又卷着被子泫然欲泣地裹着被子躺下了。
他真讨厌……
“我不要理你了！”
“……”虽然看起来好像把阿白惹生气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杨清心情又爽了。他悄悄地靠过去，往小女孩的身上靠。手上不清白地往她衣裳里靠。
“你想不想测测我的身高？”他问。
“你身高我知道啊！”阿白还在悲伤地闭着眼睛，她懒得理他。长那么大个就知道炫耀！
“诶？”杨清一惊，脱口就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那当然是……”阿白下意识就说，然后意识到不对，赶紧刹车闭嘴。
“是什么？”杨清追问。
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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