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洛阳世家之事后,李彻暂时在洛阳城住了下来。
洛阳城的暑气一日盛过一日,连带着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焦躁。
城头已然换上玄底赤龙的奉字大旗,在闷热的夏风中猎猎招展。
一队队黑甲士兵在街头巡逻,百姓虽然不敢如同奉国百姓那般和亲近,但也不再害怕这些奉军了。
市井坊间虽还未恢复往日的繁华,但百姓脸上已不见了城破时的惊恐,心中也多了些希望。
奉军入城之后,违反军纪的情况为零,连一个扰民的案件都没有发生。
独孤宏的将军府,如今已成了李彻的行在。
至于独孤宏的家眷,李彻也没有为难他们,皆被放在别院妥善安置了下来。
独孤宏此人纵然错误再多,但总归是个忠臣,李彻敬重他这一点,自然不会为难他的家眷。
书房中,冰鉴里冒着丝丝寒气,稍稍驱散了室内的闷热。
李彻只着一件单薄的玄色常服,正俯身看着铺满整个桌案的大幅舆图。
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奉军目前控制的区域,从奉国到晋地、秦地,再到新得的洛阳及豫州大部,以及王三春、陈平之攻占的兖州,已然连成一片广阔的北方版图。
西北军的马靖是庆帝的心腹,麾下马家军也是大庆数一数二的精兵,庆帝临终前说过马靖值得信任,李彻已经派人去接触了。
如此算来,大庆的半数疆土,已经落入自己手中。
不多时,越云、杨璇等将领走入书房。
众人神色间已无疲惫,满是昂扬战意。
李彻抬起头,目光从舆图上移开。
他知道这帮杀才来做什么,八成又是来请战的。
果然,耶律和嗓门洪亮地率先开口:
“陛下,我军已经休息半月,何不趁势南下,一鼓作气渡过长江,直捣黄龙?”
李彻摇了摇头,拿起旁边一块湿毛巾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平缓开口道:
“你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耶律和疑惑道:“多谢陛下,末将不爱吃豆腐。”
李彻哭笑不得,这蛮将都加入奉军好几年了,还是听不懂夏语。
他只能换一个更加浅显好懂的说辞:“我们从山海关一路打出来,转战数千里,攻克大小城池数十座。”
“将士们是人,不是铁打的,身体也不如你这般结实,他们需要休整。”
李彻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烈日炙烤得有些发蔫的树叶。
“况且,你再看这天气,越往南边会越热。”
“我们奉军将士多是北人,耐寒不耐暑,此时强行军南下,非战斗减员恐怕比战损还高。”
杨璇接口道:“陛下所言极是,如今军中已经出现多次中暑的情况了,将士们还有半数穿着绵甲,也该尽快完成换装才是。”
“而且,我们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大,每一处都需要分兵驻守,以防宵小作乱,保证后方安稳。”
“王将军和陈将军那边来信,也说兖州初定,需要时间消化稳固,不宜再贸然推进。”
李彻赞许地点点头:“没错,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是根基。”
“地盘不是占下来就完了,要能消化掉,变成我们的力量。”
“所以我才会让各部就地休整,加强训练,熟悉南方水土。”
“同时,从奉国、晋地、秦地,再调拨三个军的兵力过来,充实洛阳和兖州的防务。”
这就是战略纵深的重要之处。
李彻攻打倭国之时,可以一鼓作气连占倭国大片土地,那是因为手中的兵力够多。
但在大庆这里则完全不同,大庆实在是太大了。
为了防止后院起火,每个州府、郡、县都要留一定数量的军队,才能保证安全。
李彻走回舆图前,手指重重点在代表长江的那条蓝线上。
“我们要的不是一时的冒进,而是稳扎稳打,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渡过长江,彻底终结伪帝朝廷!”
他的目光扫过众将:“告诉将士们,好好休养,秋天还有硬仗要打!”
“末将遵命!”耶律和拱手应下,他也明白,这才是最稳妥的战略。
待到众将散去,李彻叫住杨璇:“可愿陪朕出城巡视民生?”
杨璇脸上的羞喜之色一闪而过:“末将领命。”
两人换上一身轻甲,从府中并肩而出。
以如今李彻的身份,是不适合微服私访了,走到哪里都得摆出仪仗。
百姓们见到龙旗,就知道是皇帝来了,纷纷下拜行礼。
李彻下令加快速度出城,免得打搅百姓生计。
烈日依旧灼人,但旷野的风总带来一丝流动的气息。
龙旗仪仗并未过分张扬,沿途劳作的百姓却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敬畏地跪伏在田埂边。
和奉国的百姓相比,此处的百姓还未适应,自然谨小慎微。
李彻骑在黑风身上,看着两旁刚刚恢复些生机的土地,眉头微蹙。
之前独孤宏下令坚壁清野,百姓失去了田地,如今再播种也来不及了。
李彻便下令从奉国调来种子和农学生,为百姓们恢复生产。
夏天适合种植一些瓜果蔬菜,尤其是丝瓜之类的瓜类,别管产量如何,至少能让百姓们卖些钱。
“陛下不必过于忧心,”杨璇策马跟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轻声道,“农学生说了,这些瓜类生长快,只要水肥跟上,很快便能见收成。”
“虽顶不了粮食,但能让百姓换些油盐,已是恩德。”
杨璇今日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软甲,阳光洒在她侧脸上,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英气中带着一丝柔美。
看向李彻的目光,更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倾慕。
李彻闻言收回目光,对她笑了笑:“朕知道,只是看着这大片土地荒芜过,如今这点绿色,总觉得不够。”
“土改之事......更是千头万绪,急不得啊。”
李彻本想着直接将世家的田产,公平合理地分给无地少地的农民。
但这涉及户籍、丈量、分配、产权认证等一系列繁琐至极的工作,需要大量的基层官吏和时间。
在统治根基未稳之前,贸然全面推行,只怕会引发更大的混乱,只能暂时搁置。
“陛下深谋远虑,”杨璇声音温和,“比起伪帝只知盘剥,陛下已为百姓做了太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亲卫队伍忽然一阵骚动。
随后又传来一声低声的呵斥:“退后!御驾在此,闲人回避!”
李彻循声望去,只见官道旁的田垄上,一个皮肤黝黑精瘦的汉子,正被两名亲卫用长戟拦着,一脸惊恐地朝着龙旗方向张望。
“何事喧哗?”李彻开口问道。
秋白连忙回禀:“陛下,是个老农非要过来,说要给陛下送点东西。”
“哦?”李彻来了兴趣,摆了摆手:“让他过来吧。”
若是在奉国,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少,李彻绝对是奉国最大的顶流,走到哪里都有粉丝。
但在洛阳敢这么做的百姓,如今他还只见过这一个。
亲卫得令,纷纷让开道路。
那黑瘦汉子看着周围全副武装的亲卫,腿肚子直打颤,几乎是挪到了近前。
见到李彻后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尘土里,头埋得低低的,反倒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彻看着好笑,不由得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这位乡老,既然如此怕朕,为何还要来?”
那汉子被李彻亲手扶起,受宠若惊之下,更是语无伦次:
“陛......陛下......小民......小民赵老栓,拜见陛下!”
“俺感念陛下天恩,家里的老母鸡下了几个蛋,就攒了几个......想着送给陛下尝尝......”
他哆哆嗦嗦地把怀里用破布包着的东西捧出来,果然是五六个鸡蛋,上面还带着母鸡体温和草屑。
鸡蛋的个头不大,颜色也有些深浅不一,一看就是农家散养鸡所下。
李彻微微一怔,随即莞尔。
普通小民视财物如命,扣下屁股都得嗦一下手指。
尤其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几个鸡蛋可能就是一家人几天的油盐钱,岂会无缘无故献给自己?
这赵老栓定然有事。
但李彻还是接过鸡蛋,触手微温,心中却是一动。
他没有立刻道谢,而是故意板起脸,语气严肃了几分:“赵老栓,你如实说来,到底有何事见朕,莫非是受了什么冤屈?”
赵老栓被李彻吓得一哆嗦,差点又瘫软下去,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陛下明鉴!小民......小民就是想问问,俺家大哥,在奉国......过得可还好?”
听到赵老栓这话,李彻倒是有些意外:“你大哥在奉国?”
“是,是,”赵老栓见皇帝问起,连忙点头,“四五年前,洛阳这边闹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俺和俺大哥两家都过不下去了。”
“大哥......大哥就把祖传的几亩薄田和老屋都留给了俺,带着嫂子和侄子,说去奉国讨条活路......”
李彻心中了然,原来是挂念北迁的亲人。
他轻轻摇头,语气缓和下来:“朕麾下子民千万,如何能认得每一个?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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