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临时改造的房间暖气和电炉子都已坏掉,猫和小霞的床上本来都有被子,但现在都没有了,猫的床上只有一条薄薄的布毯,小霞床上更是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花卜在门口跺着脚说:“当然是管家见它和小霞都不住这儿,叫人拿走了。”
紫英说:“这么冷的天,没被子可不行,我们一起去问管家要吧,管家听你的话。”
花卜瞪眼道:“你烦不烦!猫身上有毛,还能冻死啊?快点!我走啦?”
紫英忙说:“等一等,我得给它盖点什么厚东西。”
花卜催促道:“你真烦,我不等你了!”她说着转身就走。
紫英想了一下,最后叹气说:“唉,你独自睡在这儿太可怜了,我还是睡到这儿来吧。”
她回宿舍抱来她的被子,睡到小霞床上,把猫抱进了她的被窝。她和辛蝶一样,喜欢抱着猫睡,而小霞则喜欢独自睡。这一夜,猫很温暖。
第二天下午,猫正独自蹲在它的小床上打盹,紫英忽然跑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小的干面包,放在猫的食盆里,含着眼泪抚摸着猫的脑袋。
紫英凄怆地说道:“小可怜,你以后要受苦了,管家忽然派我到殿下家的太庙里去看守香烛,要等年底祭过了神才能回来,整整两个月哪!以后,再没人给你送吃的了,也再没人陪你睡觉了……”说到这儿,她已泣不成声。
“紫英,你在忙什么呢?磨磨蹭蹭的!”门外传来管家唐严厉的催促之声。
紫英慌忙大声答道:“来了!”
她最后抚摸了一下猫的脊背:“你多保重吧,让老天保佑你!”一滴热泪落在猫的额头上,她转身走了。
紫英的离开使猫一下子陷入绝境。
她留下的那两个小面包,猫十分节省地吃,吃了两天。
第三天,猫一整天没吃到一口东西,也没有一个人来看它或者问起过它。
第四天,猫饿得实在忍不住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猫看见仆人们都进餐厅用餐了,就走了进去,从这张桌子底下走到那张桌子底下,希望他们能扔一点吃剩的东西给它,哪怕是一根骨头。
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它,即使看到了也是视而不见,而碰上如小菊这样的人,免不了还要踢它一脚。
男仆女佣就餐的餐厅,地上也是铺着名贵的大理石,一尘不染,仆人们在这个高贵之家生活有年,都已养成良好的习惯,从不把骨头之类扔到地上。
直到最后一个人用完餐离开了餐厅,猫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猫只能失望地走出餐厅,来到厨房,见一个粗壮的中年女仆正把一只只盘中的剩菜倒进泔水桶里。
仆人们用过的菜盘通常都只有些骨头渣子,而来客和管家他们用过的菜盘中往往有些剩余的饭菜,如土豆、面条之类,有时甚至还有鱼和肉。
那女仆出去了,饥饿促使猫跑到泔水桶边。一股浓烈的酸臭味刺激得它恶心欲呕,但猫饥火中烧,顾不得太多了,猫知道自己得面对现实。它屏住呼吸,扒到桶沿,用爪子捞了些勉强可吃的残羹剩炙就迅速离开。
转眼十多天过去了,泔水桶中的东西毕竟不是好吃的,不到饿得无法忍受猫一般不去吃,所以,它总是成天饥肠辘辘,头昏眼花,体能在急剧衰竭。
这天,猫走到一百多步以外的湖边去喝一次水对它来说已不啻作一次长途跋涉,相当吃力。
有时,猫去湖边喝水回来,天已经黑了,仆人们已把门关上了。猫只好蹲在门边,等着有人从外边回来或屋里有人出来开门的时候再进去,经常一等就是大半夜。
曾经有两个夜晚,没有人进出大门,猫于是就在门外冻上一整夜。这时候,猫总是望着天上的星星,拚命回忆在辛蝶和紫英的被窝里,贴着她们馨香温暖的身子安睡的美好时光。猫心想,辛蝶现在一定已经去国外了,也许她不会再想起它了。
昨天上午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小雪,今天下午下起了雨,雨浇掉了地上薄薄的积雪。猫决定这样的天气不外出了,万一被关在门外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它实在口渴难忍,必须去湖边喝点水。照往常的习惯,离关门还有一段时间。猫想了想终于还是走出家门向湖边出发了。
然而,倒楣的日子里尽遇些倒楣的事。猫出门不一会,还没走到湖边,天上再次下起了雨,而且风向也变了,冷风夹着雨点直往圆晴家大门里灌,这样,仆人们就早早地把大门关上了!
猫急忙返回到大门那儿,希望关门的仆人们发现它之后会及时地开门让它进去。但是很不幸,大门关得很紧,没人发现它。
猫也不能在这儿等人进出,因为这里无处避雨。而它现在已无须再去湖边喝水,大雨早已把它浇得透湿。
冰冷的风雨打得它直打哆嗦,它知道,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几个小时它就会因体温过低而死亡。忽然,它猛然想到屋子的那一面车库屋檐下应该是背风的,它可以去那里避雨!
猫艰难地冒雨转到屋子的那一面,果然,这里雨淋不到。这时它已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在车库门前的屋檐下颓然躺倒之后就再也无力动弹了,但它却止不住地浑身发抖,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寒冷的感觉没有了,猫忽然感到自己已置身于辛蝶和紫英的被窝里,暖意溶溶,又好像融融春阳慷慨地照射着它的全身,它浑身感到说不出的温暖。但是它猛地惊醒,它大脑中的知识告诉它,冻死的人在临死之时都会感到暖和!这就是说,它已大限将至!它曾经不止一次面对死亡,又都给它幸运地逃脱,但是这一次,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猫感到自己轻得象一片云,又象一个断了线的氢气球,正飘飘悠悠地向空中飞升……
忽然,两道刺眼的白光射向车库门,紧接着便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女主人的汽车在它的面前紧急刹住,车轮离它已不到两英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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