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使团进京的第五天早上。
鸿胪寺使馆。
葛尔东赞站在桌前,满脸怒意。
手掌“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案上的茶盏一跳。
“混蛋!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一声怒喝,厅中几位吐蕃随臣全都低下了头,一时鸦雀无声。
但片刻后,还是有人悻悻地嘀咕了一句:“……也不是我们不想谈,是李北玄实在不好对付。”
这话一出,葛尔东赞顿时怒火更盛。
啪啪的拍着桌子怒吼道:“不好对付,你们就一天被他领着转?”
“你们是使者,是代表王庭来的!”
“结果天天被人牵着鼻子逛市井、听胡吹、斗鸡走马,连条商路正事都没问出来,你们当这是哪里?花街?”
葛尔东赞越说越气,喊得几乎破了音。
而几名使臣虽然神情惭愧,但看向葛尔东赞的眼神,却也有几分不服。
因为他们很清楚。
这事,要追根问底,根子是出在葛尔东赞身上的。
毕竟按规制,来武朝开通互市这样的大事,当然应由葛尔东赞亲自出面谈判。
无论是地位、名声还是资历,他都是使团中唯一有资格对李北玄叫板的人。
但偏偏,葛尔东赞打从出发前就心虚。
根本不愿意再跟李北玄打照面。
所以葛尔东赞来之前,就已经打定好了主意。
自己一开始就不露面,只派几位下属试探口风。
若能顺利套出条件,那自然好。
实在碰壁,至少也保住了自己不出丑。
可谁知。
李北玄比两年前还油滑百倍,三言两语就把人哄上了套。
喝酒时,喝得比他们这些把酒当水的吐蕃人都凶。
谈论经书、佛法时,比慧空还像高僧。
甚至连摔跤比赛,都安排得头头是道。
仿佛这武朝的鸿胪寺,不是负责礼制的,是在专门经营大型文旅活动的。
而更让他们窒息的是,这几天下来,他们竟没法反驳!
李北玄没有拒绝任何交涉,只是每当他们刚要开口提正事,就立刻转开话题。
要么是“风土民情,不可不观”,带他们去看戏。
要么是“礼数未足”,让他们听慧空讲经。
要么是“使节之责,须亲身体验民生”,直接被领去逛窑子。
这架势,说是款待,实则就是晃点人。
晃得他们分不清今天是几号,分不清自己是外交官还是游客。
于是他们每晚回使馆,嘴上说着要清醒些,但第二天还是被领走,在李北玄的带领下,在京城玩了个乐不思蜀。
此时,葛尔东赞怒极,也羞极。
怒,是怒这帮人窝囊。
羞,是羞自己胆小避事。
把正事推给下属,结果反被李北玄拖了个遍。
“你们啊……唉!”
葛尔东赞一边来回踱步,一边重重叹了口气,“李北玄这人,表面好说话,其实最会绕。他根本不想答应互市!”
几个使臣听见这话,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葛尔东赞说得没错,可也实在是废话。
李北玄不想谈互市?
谁不知道?
但问题是他不谈,谁有办法?
他们不是没试过。
几天下来,几乎每天都有人尝试找机会开口提正事。
可每次刚把话题引上正轨,李北玄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话题转走。
有时他们刚把“互市”两个字提出来,李北玄就笑着递来一杯茶。
说:“此事事关两国国运,不可轻谈。”
有时干脆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诚恳地说:“这等大事,不是我一个小官能定夺的,待大人出面,我们自当竭诚配合。今日不如先看看永安坊那边的新画舫,听说来了一位能口吐莲花的评书先生。”
再不然,就装作没听懂,然后顺势把人带去听慧空讲经。
说什么“经中自有真理,听懂了,也许互市之事自会水到渠成”。
可偏偏,他们的身份也摆在那里。
说到底不过是副使、随员、翻译……
哪一个有资格和李北玄直接叫板?
李北玄不想谈,他们能怎么着?
“大人,我们是真的没办法啊……”
“是啊,是啊,那李北玄……”
葛尔东赞背着手站在窗边,听着那几名使臣你一言我一语地申诉苦情,脸色由怒转冷,最后渐渐沉寂。
他没再发火,只是抬手,轻轻一挥。
“你们先都退下吧。”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低头告退,退出了议事厅。
厅内渐渐安静下来。
只余下一人。
那是葛尔东赞此次带来的亲信之一,名唤晋布。
晋布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余岁,是吐蕃近年新晋的译才学子,出身赤德王系,平日多在王庭与东赞府之间行走,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此次原本只是跟着来长安见世面的,属于挂名随行的性质,没想到到了这第五天,却被葛尔东赞特意留下。
他有些紧张,又有些不解。
站在厅中拘谨地行了一礼,问道:“大人,是有差遣?”
葛尔东赞没有立即回头,仍是望着窗外。
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语气里透出几分疲惫:“晋布啊,这桩事儿……真是不好办哪。”
晋布一怔,下意识问道:“是说互市的事?”
“嗯。”
葛尔东赞转身看了他一眼,表情愁苦道:“谈不了一点,根本……谈不下去。”
晋布闻言,愣了愣,显然没太听懂。
半晌后,更不解的问道:“怎么会谈不下去呢?李北玄虽说是个难缠的角色,可听说也不过是个定远伯,还挂了个鸿胪寺的副职,说到底只是个五品小官。”
他稍顿了顿,试探道:“您若是觉得他推三阻四,咱们大可以绕过他,去找鸿胪寺的寺丞、寺卿,毕竟他们才是真正主事的。”
“再不济……”
晋布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再不济,咱们直接请求晋见武皇,说明来意。李北玄虽有官职,但毕竟只是臣子,难道还能拦得住咱们见皇帝?”
葛尔东赞听了晋布那番“绕过李北玄”的话,先是嘲弄的一笑。
片刻后,才幽幽叹了口气。
抬眼看向那还显青涩的年轻人,语气却已透出几分嘲讽与怜悯交织的复杂。
“晋布,你有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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