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说到底就是一个很傻逼的局面。
吐蕃人确实是来闹事的。
整个事件的起点,是他们先点了不该点的姑娘,强行要求妙雪陪酒。
而这位妙雪姑娘,本来只是个过场路过的清倌儿,不在接待名单上,甚至都不属于鸿胪寺安排的接待范畴。
她来百花园,是为了和旁边的几个名伎姐妹切磋琴艺舞艺的,属于临时蹭个场子,根本就没想接待外宾。
结果吐蕃那位贵人仗着身份尊贵,当众点名要她。
姑娘起初婉拒了几句,碍于场面又不便翻脸,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谁曾想,那位吐蕃贵人连日奔波,又饮酒作乐,身上早就带着一股混合了酥油、羊脂、马奶子和烟膏的怪味。
加之此人脾胃不佳,又爱喷香料,味道浓烈到了几近凶器的地步。
妙雪本就是体质清弱的,闻到那股味道后当场呕吐不止,还没来得及扶人,她就已经昏倒在地。
对一个外宾来说,这种场面当然算是一种羞辱。
无妙雪论是吐了他身上还是没吐他身上,当众吐成这样,总归会让人觉得脸面上过不去。
尤其对方还是个吐蕃贵族,自尊心强,又是来武朝做客的。
结果在长安第一名楼里,被一个姑娘呕得当众下不来台……这就很容易出事了。
更要命的是,这时候正好赶上几个中原贵介在场。
其中除了卢国公之子朱怀弼之外,还有房俊,张辟疆,常茂几个蝉联京城混蛋榜前十的英雄。
据敢叔儿后来说。
半个时辰前,朱怀弼哥几个正巧组团要去百花园里潇洒。
结果刚走进去没多久,便听见隔壁院子里传出来吵闹声。
几人好信儿,便过去瞧了一眼。
结果正好就看见妙雪吐得人事不省,而那几个吐蕃人,还在破口大骂“贱人”、“欺我吐蕃”云云。
于是哥几个顿时就火了。
管他娘的外宾不外宾,出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先是一酒杯砸了吐蕃人脑门,随后带着一干亲随,直接将那几名吐蕃随从按在地上痛揍了一顿。
此举虽有情有义,但从外交规制上讲,无疑是极度不妥。
吐蕃使节团,是奉正式诏书接引入朝的客宾,而武朝作为礼仪之国,历来最重外交名分。
尤其鸿胪寺接待外宾期间,任何京中军户、勋贵、衙役、甚至平民,都需回避私自接触,避免生事。
可这下好了,朱怀弼等人虽有理,但在时机上、程序上却都犯了大忌。
现在不仅把人打了,还惊动了坊卫和城中司礼。
更糟的是,那几个被打的吐蕃人中,还有一个是葛尔东赞的侄子。
此人虽然没什么实际官衔,但在吐蕃贵族圈子内部,也是有几分脸面的人。
至此,局势骤然复杂。
一边是朱怀弼,李北玄的生死之交,性情直爽,为民出头,虽行为莽撞,却确实是替妙雪姑娘打抱不平,出于正义。
他这一拳打出去,代表的是“我武朝男人,不能容外宾欺我女子”,街坊百姓听了只会鼓掌称快。
可另一边,是吐蕃使团的脸面,是朝廷在国际场合下的仪态。
如今人家入了长安、赴了宴席、守了规矩,却被门下勋贵当众殴打。
哪怕再怎么有理,从外交角度来说,也是失礼,得罪了宾客。
更关键的是,这事不是在街头巷尾打架,也不是在私下馆舍斗殴,而是在鸿胪寺接待系统延伸的场所,百花园。
李北玄虽不在场,但百花园今晚的运转,名义上就是归他调度。
出了乱子,他这个主官第一个要背锅。
可这事儿要表个什么态出来?
很不好抉择。
若轻拿轻放,吐蕃人那边只怕会借题发挥。
说武朝不尊客宾,不罚勋贵。
甚至可能上纲上线,要求赔礼、赔人、甚至要求罢官。
可若真依此处置,硬要治朱怀弼的罪……
李北玄干不出来这事儿。
先不说兄弟不兄弟的,光是朱怀弼干的这事儿,就深得他心。
若是今日出现在百花园的,是他李北玄自己,他八成也会把那帮吐蕃人给K一顿,说不定K的比朱怀弼还狠。
所以此时,李北玄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心头的那点酒意,这会儿全醒了。
思虑良久后,李北玄揉了揉额头。
对李敢道:“敢叔儿,咱们马上去百花园,看看现场。先不说理对理,也不讲谁对谁错,先把现场情况摸清楚,看看有没有和稀泥的余地。”
“是,少爷。”
李敢也明白此事麻烦至极,立刻套上车,一路催车提速,往百花园的方向赶去。
所幸,京城自去年起,主干道大半已经换成了石灰硬路。
到了夏末时节更是地干路滑、通畅如流。
而定远伯府距离百花园本就不远,只隔着两个坊口。
不到一刻钟,马车便在百花园南门稳稳停下。
然而李北玄一下车,却发现情况与他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没有喊打喊杀,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京兆尹的差役拉着架子围场。
百花园大门外,只是驻了些坊卫与司礼司的文吏,维持秩序而已。
再往内看,园中火光通明,却显得井然有序。
李北玄见状,顿时怔了一下。
但没来得及细想,便快步走入百花园中。
可更让李北玄纳闷的事情,很快出现了。
他才刚走进正厅边的游廊,就看见了被打的那几位吐蕃随从,此时都坐在暖榻上。
一人一案,正由御医与鸿胪寺的内吏帮忙处理外伤。
几人脸上虽有淤青、鼻青脸肿不等,但神态却并不激烈。
反倒一个个颇为安静,低声与身边人交谈,甚至还有笑容。
而更奇的是,身为挑事根源那位吐蕃贵族,此刻正裹着肩头的药布,在旁与百花园的女管事轻声致歉,脸上全然一副“误会误会、我不是坏人”的嘴脸。
而后堂的情况就更微妙了。
放在闹事打砸的朱怀弼等人,居然也没被押起,而是坐在一旁饮茶消气。
脸上虽还带着点怒意,但眼神中已无战意。
反倒像是刚吵完一架后被人劝开,正等着下一步发展似的。
是谁?
赶在他之前,把场子给控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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