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凌飞烟和莫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骇得魂飞魄散。
凌飞烟反应极快，青鸾剑在身前挽出一道完美的圆形剑幕，护住全身。
莫尘则是再次祭出那面鬼脸盾牌，同时全身魔气沸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饶是如此，两人也被狂暴的冲击波震得连连后退，气血翻腾，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待到白光散去，雷音渐息。
洞府内已是一片狼藉。
中央的石台已经化为齑粉，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大坑。
石破天躺在远处，浑身焦黑，巨斧脱手飞出，插在几十米外的地上，斧刃上都布满了裂纹。他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显然是受了致命的重创，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凌飞烟脸色煞白，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爆的威力，若是她离得再近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莫尘的情况稍好，但也消耗巨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陷阱！
从头到尾都是陷阱！
那个所谓的宝物，根本就是个催命符！
是谁？
是谁布下的这个局？
两人惊魂未定，下意识地，目光同时投向了洞府的角落。
那里，烟尘散去。
引发这一切的少年，韩无忌，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依旧靠着墙壁，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也有些苍白。
但他站得很直。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惊恐、虚弱、或者绝望。
而是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平静得，让人心底发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按在地上的那只手，然后轻轻吹了口气，仿佛在拂去不存在的灰尘。
“呼……好险。”
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但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庆幸的表情。
“差一点，就被你抓住了呢。”
他抬起头，看向脸色铁青的莫尘，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这一刻，信息差被彻底抹平。
伪装被撕下，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
……
……阵法？
他……启动了阵法？
所以，中央石台的陷阱，是他引爆的？
他知道那是陷阱！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演戏？为什么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引到这里来？
凌飞烟的大脑一片混乱。愤怒、羞辱、后怕、惊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她看着那个站起来的少年，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那个在她面前瑟瑟发抖，满眼祈求的少年，和眼前这个眼神平静、掌控一切的少年，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我明白了……
我全明白了！
莫尘死死地盯着韩无忌，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小子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个假的宝物！
他的目标，是这个洞府本身！是这个隐藏的、可以被他操控的阵法！
他假装弱小，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带他进来。
他故意受伤，是为了骗取凌飞烟的信任，让我们内斗。
他大喊背叛，是为了将我推出去当靶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争取到那短短一瞬间的时间差！
一个能让他爬到阵法启动点的，不被人注意的时间差！
好深的算计！好狠的心！
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子，用来替他扫清障碍，替他……趟雷！
可笑我还想去擒贼先擒王？
我才是那个一头撞进网里的贼！
“你……到底是谁？”
莫尘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
他现在已经不再关心什么宝物了。他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栽在了谁的手里。
韩无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伸出那只刚刚启动了阵法的手，掌心向上。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些遍布整个洞府地面的金色阵纹，仿佛收到了指令，开始流动，汇聚。它们如同一条条金色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朝着韩无忌的手心涌去。
最终，万千金色流光，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一枚小巧的、通体由金色符文构成的古朴印玺。
印玺成型的瞬间，整个洞府再次发出一声轰鸣。
但这一次，不是爆炸。
而是某种封印被解除的声音。
在那个被炸出的大坑后方，原本平平无奇的石壁，缓缓向两侧裂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散发着远古气息的通道。
一条真正的、通往洞府核心的密道，出现了。
直到这时，韩无忌才将目光从掌心的印玺上移开，重新看向莫尘和凌飞烟。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容。
那是一种大功告成的，满足的笑。
“我？”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想拿回自己东西的人而已。”
他掂了掂手中的金色印玺，轻描淡写地说道。
“至于你们……就麻烦了。”
“多谢三位，替我破开了这外府的血肉禁制。尤其是你，”他看向焦黑一片、人事不省的石破天，“没有你这身强横的气血作为祭品，这‘纯阳破禁雷’的威力，还真不一定能炸开最后的封印呢。”
话音落下。
凌飞烟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血肉禁制……气血祭品……
原来……原来我们从踏入这里开始，就已经是阵法的一部分了吗？！
石破天的莽撞，莫尘的魔气，甚至自己那含怒出手的、灌注了心神精血的剑光……所有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为他开启密道的燃料！
这个少年……
他不是在算计人心。
他是在以我们所有人为棋子，布一个横跨整个洞府的惊天大局！
“你这个……恶魔！”
凌飞烟的声音颤抖，指着韩无忌，眼中充满了恐惧。
是的，恐惧。
哪怕是面对莫尘这样的魔修，她也只有愤怒和杀意。
可面对韩无忌，她第一次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个人，太可怕了。
“恶魔？不不不。”
韩无忌摇了摇手指，笑容越发灿烂。
“我只是一个，擅长利用规则的聪明人罢了。”
“好了，路已经开了，我的东西还在里面等我。”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进那条幽深的密道。
“站住！”
莫尘厉喝一声，强行压下体内的伤势，魔气再次涌动。
“把印玺交出来！否则，今天你休想离开这里！”
虽然他也被韩无忌的手段震惊，但他毕竟是魔道中人，心性远比凌飞烟坚韧。震惊过后，便是无尽的贪婪。
能操控整个洞府的印玺！那才是真正的至宝！
“交出来？”
韩无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他话音刚落，轻轻打了个响指。
嗡！
莫尘脚下的地面，金光一闪！
数十根尖锐的金色地刺，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呈一个囚笼之势，瞬间将他困在原地！
地刺上符文流转，散发着至阳至刚的气息，正是他魔气的克星！
莫尘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稍有异动，这些地刺就会立刻合拢，将他刺个透心凉！
他……真的掌控了整个洞府！
韩无忌不再理会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全场唯一还能动的凌飞烟。
“至于你，凌仙子。”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看在你之前‘保护’我那么尽心的份上，我给你一个选择。”
“是留在这里陪他，还是……跟上我？”
他指了指被困住的莫尘，又指了指自己即将踏入的黑暗密道。
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凌飞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选择？
凌飞烟感觉这个词从韩无忌嘴里说出来，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她还有选择吗？
左边，是被纯阳地刺囚禁的魔修莫尘，他那双赤红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自己，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诅咒，又像是在乞求。凌飞烟毫不怀疑，一旦他脱困，第一个要撕碎的就是自己这个所谓的正道仙子。
右边，是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密道。密道的入口，站着一个比莫尘可怕百倍的少年。他微笑着，那笑容干净纯粹，可这笑容的背后，却是以活人气血为祭品、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
留下来是死。
跟他走……或许也是死。
但，死法不同。
“凌仙子，我的耐心有限。”韩无忌的声音悠悠传来，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凌飞烟的心脏。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身子，仿佛笃定她会做出他想要的那个“选择”。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凌飞烟的声音干涩，握着“秋水”剑柄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剑身上流转的清光，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我？拿回我的东西。”韩无忌的回答简单明了。
“你的东西？”
“对，我的。”
他终于回头，目光落在凌飞烟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万年古井，却让凌飞烟感到一种被彻底看穿的赤裸感。
“这座洞府，名为‘万相轮回’。它的上一任主人，是个很有趣的家伙。他在这里留下了一点小玩意儿。”韩无忌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而我，是来取走这件‘小玩意儿’的合法继承人。”
合法？
你管用活人血祭叫合法？！
凌飞烟几乎要气笑了，但她强行忍住了。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恐惧同样不行。她必须冷静，必须思考。
这个自称韩无忌的少年，心机深沉到令人发指。从他们踏入洞府的那一刻起，每一步，每一次冲突，每一次能量爆发，全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石破天的蛮力冲撞，是第一层冲击。
莫尘的魔气爆发，是第二层腐蚀。
自己灌注心血的至纯剑光，是第三层净化。
最后，石破天的纯阳气血，成为了引爆一切的最终祭品。
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他不是在利用人心，他是在利用不同属性的力量！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炼丹师，将他们这几个属性各异的“药材”，投入了洞府这个巨大的“丹炉”之中，最终炼成了破开禁制的“钥匙”。
那么，他现在让自己跟上，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密道里，还有需要自己这种“药材”的地方？
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凌飞烟的心猛地一沉，但随即，一丝奇异的光芒在她眼底亮起。
如果……如果他还需要我，那我是不是就还有价值？
有价值，就意味着有活下去的机会。
有价值，就意味着……有反击的可能！
“好。”
一个清冷的字从凌飞烟口中吐出。
她做出了选择。
韩无忌嘴角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一分，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聪明的选择。”
被困在纯阳地刺中的莫尘，听到这个字，眼中的赤红瞬间变成了怨毒和不敢置信。“凌飞烟！你这个贱人！你竟敢与虎谋皮！你忘了正魔不两立吗？！”
“你会被他生吞活剥的！他连自己人都算计，你算什么东西？！”
凌飞烟没有理会他的咆哮。
正魔不两立？
在绝对的恐怖面前，所谓的立场，是何其可笑。在这个少年面前，自己和莫尘，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两只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罢了。
她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深沉的黑暗。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她走过莫尘身边时，甚至没有斜视他一眼。那副决绝的姿态，让莫尘的咒骂声都为之一滞，转而变成了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凌飞烟，我等着！我等着看你怎么死！我等着给你收尸！”
笑声在空旷的石厅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凌飞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走到了韩无忌的身后，与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这是一个既能表示跟随，又能在瞬间出剑攻击的距离。
韩无忌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小心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跟紧了。”
说完，他便率先踏入了那片黑暗。
身影瞬间被吞噬。
凌飞烟银牙一咬，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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