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动用一次力量，这种内部的冲突就会剧烈一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神魂，就像一个即将被撕裂的麻袋。
表面风光，内里……濒临崩溃。
这个小恶魔，看穿了这一点。
韩无忌的黑左眼和金右眼，同时眯了起来，死死锁定了七。
场上的气氛，在短暂的停滞后，再次变得诡异而紧张起来。
一个，是强行融合神魔之力、濒临失控的赌徒。
一个，是深不可测、始终游离在局外的羽光族“小女孩”。
刚刚解决掉一个“第三方”，新的对峙，已然形成。韩无忌笑了，那黑金重叠的诡异声音在废墟中回荡，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却更显疯狂。
“难受？”
他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味一个有趣的笑话。
“当然难受。”
他坦然承认，金色的右瞳中闪烁着狂热的光。
“将神明踩在脚下，把魔王锁进囚笼，这种同时亵渎两界至尊的快感……寻常人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又怎么会理解其中伴随的痛苦？”
他向前踏出一步。
“轰！”
他脚下的地面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痕向四周蔓延。黑金二色的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毒焰，在他体表疯狂流窜，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泛起一丝丝涟漪。
他每多说一个字，每动一下，体内的撕裂感就加剧一分。神魂像是被两头巨兽疯狂拉扯的布帛，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但他不能退。
在这个深不可测的小恶魔面前，示弱，就等于死亡。
他必须比她更疯，更不计后果。
【她的视角】
七的小脸绷得紧紧的，那双剔透的眼眸一眨不眨，倒映着韩无忌身上狂暴而危险的能量流。
这个男人……比她资料库里记录的任何一个“异常体”都要棘手。
他在 bluffing。
七能清晰地“看”到，他体内的能量循环已经濒临断裂。他现在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外表光鲜，内里却布满了致命的裂纹。只要再施加一丁点压力，他就会“砰”的一声，炸成一场绚烂的能量烟花。
但他的杀意是真的。
那股凝练如实质的杀意，穿透了狂乱的能量风暴，牢牢锁定了她。
他竟然想在自爆前，拉着她一起上路。
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不惜一切的疯子。
七的计算核心飞速运转。
【方案一：强行镇压。】成功率 37%。风险：可能导致目标能量核心瞬间崩溃，引发大范围高能爆炸，自身有 63% 的概率受损。结论：风险过高，否决。
【方案二：战略性撤退。】成功率 99%。风险：将失去对“神魔同体”这一罕见样本的观测机会，任务评级将大幅下降。结论：不可接受。
【方案三：交涉。】
七的目光扫过一旁已经吓得快要失禁的范云飞。那个男人像个破烂的麻袋，瘫在地上，身体因为影子的扭曲而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姿势。
一个完美的缓冲带。一个绝佳的切入点。
“喂。”
七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天真烂漫的语调，仿佛刚才的凝重从未出现过。
“你踩着他，不累吗？”
她指了指范云飞的影子。
韩无忌黑金交织的双瞳微微一凝。
这个小恶魔，又想搞什么鬼？
他没有回答，只是脚下的力量又加重了一分。
“啊——！”
范云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痛苦并非来自肉体，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折磨。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影子里一点点地抽离、拉长、扭曲。
那种感觉，比任何酷刑都恐怖一万倍。
“你看，他快坏掉了。”七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一个坏掉的玩具，可就没价值了。”
“价值？”韩无忌的声音冰冷，“对我来说，他的价值就是现在……让我看看我这新力量的用法。”
他说着，踩住影子的脚尖轻轻一旋。
范云飞的身体也跟着在原地诡异地旋转了半圈，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韩无忌在试探。
他不仅在试探自己新能力的边界，更是在试探七的底线。
他想知道，这个小恶魔到底想从自己，或者说，从范云飞身上得到什么。
七看着这一幕，小嘴微微嘟起，似乎有些不满。
“别这么粗暴嘛。”
她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不是来打架的。说实话，我或许……能帮你。”
“帮你？”
这两个字从韩无忌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嘲讽。
“一只羽光族的金丝雀，说能帮我这个‘魔鬼’？”他缓缓摇头，黑金双瞳中的光芒愈发危险，“你凭什么？又图什么？”
他不信。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任何一点善意，背后都可能藏着最致命的陷阱。
七歪了歪头，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们羽光族，是文明的记录者，是宇宙的观察员。我的任务，就是寻找、记录、归档一切‘特殊现象’。”
她的目光在韩无忌身上扫过，带着一种……鉴赏家看待绝世珍宝般的狂热。
“而你，韩无忌先生，就是我见过的，最特殊的‘现象’。”
“以凡人之躯，强行缝合神之权柄与魔之本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这种事情，在我们的数据库里，连理论假设都没有。”
她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让你现在这样因为能量冲突而爆掉，太浪费了。简直是对奇迹的亵渎！”
韩无忌沉默了。
他体内的能量奔流越来越狂暴，神魂的刺痛已经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撕裂。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小恶魔的话，听起来很荒谬，但……她的动机似乎说得通。
一个以观察为使命的种族，为了保住一个珍贵的“观测样本”而出手相助。这个逻辑，比什么虚无缥缈的善意要可信得多。
“你的帮助，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韩无忌一针见血。
他不会天真到以为对方会无偿援助。
“聪明人。”
七打了个响指，小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我需要一个‘信标’。”
她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
“一个‘羽光观测信标’。它很小，很安全，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我可以远程观测你的能量状态，记录你每一次的成长和变化。当然，它也能让我随时随地找到你。”
“一个追踪器？”韩无忌的黑眸深不见底。
“你可以这么理解。”七坦然承认，“但这也是帮助你的前提。我需要通过它，引导我的力量，帮你梳理体内那两股打得不可开交的能量。否则，我的力量一旦进入，只会被它们联手撕碎，然后让你爆得更快。”
这个交易，像一个沾着蜜糖的毒药。
接受，就要被套上一个项圈，从此行踪暴露在这个神秘的羽光族面前。
拒绝，他可能撑不过下一刻钟，就会和这片废墟一起化为尘埃。
韩无忌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了。神魂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他是一个赌徒。
而现在，他唯一的赌注，就是自己的命。
“我怎么知道……你那所谓的‘信标’，不是一个奴役印记，或者一个随时能引爆的炸弹？”韩无忌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七闻言，忽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奴役你？炸掉你？”
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指着韩无忌。
“大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个随时会自爆的能量源，我还用得着再装一个炸弹？至于奴役你……你觉得，一个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疯子，有被奴役的价值吗？”
她的话，刻薄，却又无比真实。
韩无-忌无言以对。
他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成交。”
“明智的选择。”七满意地点点头。
她向前走了两步，在离韩无忌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现在，听我指挥。你需要一个‘泄压阀’。把体内最狂暴、最不稳定的那部分能量，找个地方排出去。”
她的目光，飘向了地上那个还在抽搐的人形物体。
“他，就是最好的容器。”
韩无忌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用范云飞的身体，来承载自己濒临失控的能量废料。
够狠。
够毒。
他喜欢。
“放开他的影子。”七命令道，“但别让他跑了。”
韩无忌抬起了脚。
影子恢复原状的一瞬间，范云飞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瘫软在地。但他求生的本能还在，手脚并用地就想往后爬。
韩无忌没给他这个机会。
一股吸力从韩无忌掌心发出，直接将范云飞吸了过来，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扼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提在半空。
“不……不要……”范云飞绝望地挣扎着，双脚徒劳地乱蹬。
“安静点，你应该感到荣幸。”七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你将成为见证奇迹的……一部分。”
她走上前，伸出那只白嫩的小手，准备按向韩无忌的额头。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韩无忌皮肤的刹那。
韩无忌的黑左眼和金右眼，同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等等！”
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
七的动作停住了，眉头微皱：“你又想反悔？”
“最后一个问题。”韩无忌提着范云飞，身体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但他眼神里的疯狂却丝毫未减，“这个过程，你会做什么？别用‘梳理能量’这种屁话糊弄我。我要知道细节！否则，我们现在就一起炸上天！”
他猛地催动体内仅存的理智，强行压榨着那两股冲突的力量。
“轰隆！”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炸开，七被这股气浪冲得后退了半步，护体的银光闪烁不定。
她的小脸，第一次真正沉了下来。
这个男人，在濒死边缘，竟然还有余力威胁她。
他的意志力，简直坚韧到可怕。
“你真是个麻烦的观测样本……”七低声抱怨了一句，但还是给出了答案。
“我的力量，属性是‘秩序’与‘调和’。它会像一道屏障，暂时隔开你体内神与魔的力量，给它们一个缓冲。同时，我会引导你，将冲突产生的‘能量熵增’，也就是那些最混乱的能量废料，全部灌注到这个‘容器’里。”
她看了一眼范云飞。
“简单说，我负责帮你分离，你负责排污。明白了吗？”
这个解释，具体，且符合逻辑。
韩无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动手吧。”
七不再犹豫，指尖轻轻点在了韩无忌的眉心。
一股清凉、柔和，带着某种神圣秩序感的银色能量，缓缓流入韩无忌的识海。
这股力量一进入，并没有像韩无忌担心的那样，与他体内的神魔之力产生新的冲突。
它像一个高明的调解员，又像最顺滑的润滑剂。
原本在他神魂中疯狂撕咬、撞击的黑金二色能量，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了。
金色的神圣之力被引导着，盘踞左侧，化为一个缓缓旋转的金色漩涡。
漆黑的魔煞之气被安抚着，占据右侧，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涡流。
两者之间，被那道银色的“秩序”之力，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它们依旧在咆哮，依旧在对峙，却无法再像刚才那样直接碰撞，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神魂撕裂的剧痛，瞬间减轻了九成！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能量漩涡高速旋转，互相摩擦产生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熵”。
那是一种混乱、狂暴、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副产品。它们无处宣泄，在韩无忌的经脉中横冲直撞，依旧在破坏着他的身体。
“就是现在！排出去！”
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韩无忌眼神一厉，扼住范云飞后颈的右手猛然发力！
“啊！”
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充满了痛苦与释放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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