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红糖!”洪浩脱口而出,心脏猛地一紧。这声音他太熟悉,多少次午夜梦回的依稀恍惚间,这声音便会在脑海倏然响起,久久不绝。
随着这一声清越高亢的朱雀鸣,九天之上,那被扶桑神鸟赤金神火映照得一片通红的苍穹深处,骤然亮起七点璀璨夺目的星光。
井!鬼!柳!星!张!翼!轸!
南方七星,瞬间排列连接,勾勒出一幅横亘天宇,振翅飞翔的朱雀虚影。
比扶桑神鸟威压更加古老、更加尊贵、更加浩瀚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神只苏醒,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天地。
虚影瞬间凝实,赤红身影从遥远的九天之外,带着焚尽诸天,再造乾坤的恐怖威势,轰然闪现!
它的体型,与那扶桑神鸟所化的火焰巨神不相上下。双翼展开,遮天蔽日,通体覆盖着流火般赤红羽毛,七根如同横贯星河般的华丽尾羽,拖曳出数百里长的赤红火焰流光,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
同样血红的巨大眼眸,此刻充满了狂暴战意与滔天怒火。
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花头,朱雀直接以自己庞然巨躯,朝着扶桑神鸟那按下的火焰巨爪极其狂暴地冲撞而去。
扶桑神鸟发出一声痛苦惊怒的哀鸣。庞大的火焰身躯被撞得在空中翻滚数圈,才勉强稳住身形。它双目中闪过一丝惊骇,但迅速被暴怒取代。
它双翼猛地一振!
一股乳白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席卷而出。所过之处,空气冻结,发出咔咔脆响……下方燃烧的森林瞬间熄灭,化作晶莹冰雕。流淌的熔岩凝固成黑色岩石,空间都仿佛被冻结。
原来这才是扶桑神鸟的终极力量,它竟掌握了至阴至寒的太阴真火。
朱雀面对这冻结万物的太阴火焰,眼中赤红光芒暴涨,它同样双翼一振。
赤红的朱雀离火,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倏然爆发,迎向那乳白色的太阴寒潮。
赤红与乳白火焰如两条大江大河,在天空中轰然对撞。
没有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
两股火焰接触之处,空间剧烈扭曲,塌陷。
白色寒潮疯狂蔓延,试图冻结焚化一切的赤红流焰!赤红流焰则狂暴燃烧,不断焚化冻结万物的白色寒霜。
两者僵持不下,扶桑神树巨大的枝桠在恐怖的能量冲击下剧烈摇晃,整座神山都在颤抖。
朱雀与扶桑神鸟,两尊遮天蔽日的火焰巨神,在苍穹之上,展开了最原始,最狂暴的法则之战。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让天地黯然失色。
洪浩等人站在星云舟船头,望着两只大鸟毁天灭地的争斗,只觉自己渺小得可有可无。
“狗日的,这火焰好生奇怪,非但没有一丝热力,反而像是要冻结万物……倒是和望海楼主的功法有些相似……只不过更加……更加凶悍。”谢籍惊骇道,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般蹊跷的火焰。
谢籍这么一讲,洪浩猛然想起娘亲讲过的十大神火,一下子醒悟……
“这是太阴真火!”洪浩脱口而出。
“太阴真火,生于极阴之处,火焰极其寒冷,可以用来焚烧元魂、神魂等。如果驱使外用,更可以让天地间瞬时化为冰封世界,威力巨大。”
难怪先前只觉难以招架抵挡——这火可以焚烧元魂,天克一切修士。
洪浩看着天空中僵持不下的两只巨鸟,心中焦急。他想帮红糖,却不知如何插手。他尝试调动体内的朱雀离火,但那力量在朱雀本体面前,如同涓涓细流之于汪洋大海,根本无法撼动战局分毫。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却是弥勒:“洪小友,莫要轻举妄动。这等火源法则的争斗,已非人力可以参与。强行介入,只会被两股力量瞬间撕碎。”
洪浩心中苦涩:“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弥勒沉默片刻,缓缓道:“若你真想助那朱雀一臂之力……或许……可以尝试唤出你体内的另一道火源。”
“另一道火源?”洪浩一愣。
“不错,”弥勒提醒道,“三足金乌所化的……太阳真火本源!”
洪浩面露难色,他体内虽有太阳真火,但运用远没有离火那般如臂使指的熟稔。
讲真,这么久在体内没有捣乱和离火争夺主导权,让他痛得满地打滚……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弥勒前辈,”洪浩在识海中急切问道,“我该如何做?才能唤出这太阳真火本源?”
弥勒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天下事,无外乎一个‘诚’字。它在你体内,便是你的一部分。你无需驱使,只需呼唤。以诚心待之,以意志感之,让它知晓你的心意,知晓……你并非要驾驭它,而是……需要它。”
洪浩闻言,醍醐灌顶。
当下盘膝而坐,深吸一口,缓缓闭上眼睛。
心神沉入体内,不再关注那僵持不下的惊天大战,而是专注于和自身内里的沟通。
他看到了。在丹田深处,朱雀离火本源如同奔腾的赤红江河,而另一侧,一股更加炽烈、更加霸道的金色火焰,如同沉睡的太阳,静静蛰伏。它散发着煌煌大日的气息,威严而古老,带着一丝……孤高与疏离。
洪浩的心念,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向那轮金色的太阳。
“我需要你……”洪浩在心中默念,没有命令,没有强迫,只有最纯粹的请求,“红糖……它需要帮助……我们……需要你……”
他一遍遍地呼唤,心意纯粹而坚定。没有杂念,没有功利,只有对朱雀的关切,对眼前困境的焦急,以及……对体内这股力量的信任与期盼。
时间仿佛凝固。朱雀与扶桑神鸟的惊天对撞仍在继续,空间不断塌陷湮灭,整座神山摇摇欲坠。洪浩却如同入定老僧,对外界一切置若罔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无声的呼唤中。
不知过了多久……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从洪浩丹田深处爆发。
那轮沉睡的金色太阳,骤然亮了起来。
“唳——”
一声比朱雀鸣叫更加高亢、更加威严、宛如能撕裂九天寰宇的啼鸣,骤然从洪浩体内散发……响彻云霄!
这啼鸣,带着煌煌大日的无上威严,带着焚尽八荒的霸道意志。
洪浩猛地睁开双眼,两道刺目的金光,如同实质般从他眼中迸射而出。
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洪浩天灵盖冲天而起。光柱之中,一只神骏无比的三足金乌虚影,振翅长鸣。
那虚影迎风便涨,越飞越大,须臾间便化作一只体型丝毫不逊于朱雀与扶桑神鸟的……庞然巨物。
它周身燃烧的金色火焰,光芒之盛,瞬间压过了朱雀的赤红流焰与扶桑神鸟的乳白寒潮……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纯粹的金色……空气被灼烧得发出噼啪爆响。
三足金乌,太阳真火本源化身,终于被洪浩的碎碎念唤了出来。
它金色眼眸扫过战场,目光锁定正在与朱雀僵持的扶桑神鸟……眼神漠然,只如瞧见两只菜鸟互啄一般,带着不屑与不悦。
随即它双翼猛地一振。
一道纯粹由太阳真火凝聚而成的金色洪流,,带着焚灭星辰的威势,朝着扶桑神鸟倾泻而下。
扶桑神鸟正全力对抗朱雀离火,太阴寒潮与赤红流焰在虚无地带激烈湮灭。它没料想到会有第三股力量加入,而且是属性上与它针锋相对太阳真火。
扶桑神鸟发出一声惊骇的尖啸。它仓促分出一部分力量抵挡金色洪流,但显然是太迟了。
太阴寒潮在太阳真火面前瞬间消融蒸发,毫无抵抗之力。
金色洪流狠狠撞在扶桑神鸟庞大的身躯上。
一声凄厉的惨嚎响起。扶桑神鸟的身躯瞬间被点燃,金色的太阳真火疯狂蔓延、焚烧。它周身的乳白火焰剧烈扭曲、溃散,庞大的身躯在金焰中痛苦翻滚缩小。
朱雀看得真切,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赤红的离火洪流猛然暴涨,源源不断地烧灼扶桑神鸟的躯体。
左右夹击,属性相克。扶桑神鸟此刻宛若一只烤鸡。
它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庞大的火焰身躯在金色与赤红的双重烈焰焚烧下,急速收缩、黯淡。
最终,在两道火焰的烧烤之下,扶桑神鸟的身躯彻底崩解,化作一道极其微弱、散发着阴寒气息的乳白色流光。
那流光在空中四处冲击,显见是想要找个缝隙空挡逃逸。但朱雀与三足金乌的威压组成无形的壁垒,将它牢牢困住。
在恐惧与求生本能驱使下,那道乳白色流光猛地调转方向,朝着下方星云舟船头的洪浩,一头扎了进去,瞬间没入他体内,消失不见。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莫讲众人没反应过来,连洪浩自己都还懵里懵懂。
说来船上有谢籍轻尘小炤三人,为何白色流光想也不想便扎进洪浩体内?
恐怕只有讲这厮与鸟有缘方才讲得通。从红糖开始,少鵹,大鵹,青鸟,后来凤凰族的秋灵,朝阳,上官娴儿,再到三足金乌……
与他感情相厚的,多是鸟人。
那道乳白色流光没入洪浩体内的瞬间,洪浩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寒意猛地从丹田炸开。仿佛瞬间掉进了万载冰窟,血液都要凝固,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他猛地打了个哆嗦,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毕竟太阴真火并非他炼化所得,却是逃窜而至,哪里会管他冷热。
三足金乌一见,亦是化为一道金光,返回洪浩体内。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从洪浩丹田深处喷涌而出。那感觉,就像有人在他肚子里点了一把火,然后往里面倒了一桶滚烫的油,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这一回两只鸟却是将他丹田当做了战场,继续厮杀。
“啊—— 好冷好冷,唔——好烫好烫……”洪浩惨叫连连,整个人如一只大虾卷曲在甲板。
谢籍几人,只见洪浩身体一会发白光,一会发金光,整个人如同抽风般在甲板上胡乱抽搐,表情扭曲,叫苦连天,直看得目瞪口呆。
“哥哥你怎么啦?”小狐狸看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炤姨,我看小师叔……像是发母猪疯。”洪浩现在的情形,的确是和母猪疯犯了的症状别无二致。
“锤子个母猪疯,是狗日的两股火在我爹爹肚子里头打架……”不知何时,朱雀已经化作红糖模样,站在了船头。
“那有什么法子,让哥哥好受些……”小炤没见过红糖,但听哥哥无数次讲起,知道眼前这个小屁孩就是和哥哥情同父子的朱雀。
“莫得办法,”红糖一吸鼻涕,“我若帮忙只能让爹爹更痛……不过你们放心,爹爹不会死,它们打累了就好了。”
谢籍却和红糖相熟,在水月山庄之时,他俩都是辈分最低的,经常一起玩耍。
“红糖兄弟,听小师叔讲,你被捉回天上禁足……是不是已经解禁了?”谢籍笑嘻嘻道,“若有你跟随一路,那小师叔就高枕无忧了。”
红糖闻言,小眼睛光芒黯淡下去,光脚丫在甲板上蹭了蹭,张嘴就骂:“解禁个锤子哟,老子是偷偷溜出来的。”
他抬起小脑袋,看向甲板上还在痛苦抽搐的洪浩,“狗日的,老子在上面心头慌得很!就晓得爹爹这回要遭……那个扶桑鸟的鬼火专烧元魂,你们扛不住。老子再不来,爹爹就莫球得咯……”
“那个老妖婆(九天玄女)把老子管得梆紧,跟看贼娃子一样。老子费了吃奶的劲儿才钻出来的,现在爹爹莫得事了,我还要赶回去……不然遭那个老妖婆发现了,龟儿子的怕是要把老子关到死哦。”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
星云舟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连下方翻腾的海浪都仿佛被静止,朱雀与扶桑神鸟激战残留的能量乱流,在这股威压面前,如同沸汤泼雪,瞬间平息、消散。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星云舟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中。
正是九天玄女!
她依旧是那身朴素的灰布道袍,面容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红糖身上。
红糖浑身一僵,小脸瞬间煞白,刚才骂骂咧咧的气势荡然无存,下意识地往洪浩身边缩了缩。骂归骂,这可是整个仙界战力最强的女神仙!
九天玄女的目光,缓缓移向洪浩。那目光平静无波,洪浩却立刻停止了抽搐,直直站了起来,显然,体内的两股神火也感觉大事不妙。
“丹乌(朱雀),”九天玄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冰冷,“禁足期间,私自下界,扰乱凡尘,干预神火之争……你可知罪?”
红糖小嘴哆嗦着,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九天玄女的目光再次落在洪浩身上,那眼神中,没有了上次带走红糖时的一丝怜悯,只剩下纯粹而冰冷的审视。
“洪浩,”她的声音如同寒铁相击,“你与丹乌之缘,本已了结。上次念其初犯,情有可原,本座网开一面,并未彻底斩断你二人羁绊,允其感应存续。”
她顿了顿,语气骤然变得森寒:“然,你非但不知收敛,反引得丹乌屡次为你破禁,甚至不惜违逆天规,强行挣脱束缚,下界助你。此番行径,已非寻常因果纠缠,而是……祸根深种。”
“今日,他为救你,不惜引动南方七星本源之力,撕裂虚空降临……此等重罪,天庭必究,本座若再姑息,便是纵容。”
九天玄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洪浩丹田深处,仿佛穿透了他的血肉,直视朱雀离火!
“你体内这道朱雀离火本源,乃是丹乌伴生之力,亦是维系你二人感应的根源!此力不除,你二人羁绊难断,丹乌便永难安分。”
九天玄女缓缓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掌,掌心之中,没有任何光芒,却仿佛蕴含着剥夺一切生机的力量。
“今日,本座便亲手……斩断这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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