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道的牵引,带着硝烟与铁锈的气息,将陆幡的真灵拖入一片猩红。
甫一进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以及临死前的哀嚎便充斥了感官。
脚下是粘稠翻滚的血海,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暗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
一个诞生于血海漩涡的阿修罗战士血刃,正在与一名阿修罗战斗。
他手持骨刀,浑身浴血,眼神与其他阿修罗一般无二,充斥着狂暴与好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踏着敌人的尸骨前行,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变得更强。
骨刀饮血,煞气缠身,他几乎要彻底融入这永恒的杀戮轮回,成为血海的一部分。
直到那一天。
在一次与天人族的边境冲突中,他追击一名溃逃的天
人,深入了一片相对宁静的血海区域。那名天人显然已身受重伤,踉跄逃窜,眼看就要被他一刀毙命。
然而,就在骨刀即将落下之际,那名天人却突然停下,转过身来。
那并非预想中的惊恐或绝望,而是一种……平静,一种带着悲悯的清澈。
那天人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与这污浊血海格格不入。
“何必呢?”
那天人开口,声音如同清泉流淌,洗涤着周围的杀伐之气,“你我厮杀,不过是天道循环中的一环。我生而具足福报,不染尘埃,不修自成,终将归于清净天。而你,生于血海,困于杀戮,挣扎求存,何时是尽头?”
血刃(陆幡)的刀停滞在半空。他看着那天人纯净无垢的眼眸,再看看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和骨刀,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刺痛感,猛地扎入他麻木已久的心底。
那天人并未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消散于天地间,回归了他的“清净天”。
原地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祥和气息。
血刃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那天人的话语,如同在他封闭黑暗的世界里,凿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他从未想象过的光。
“不染尘埃……不修自成……归于清净……”
他喃喃自语,第一次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他厌烦了这永无止境的杀戮,厌烦了这血腥污浊的环境,厌烦了这除了力量一无所有的空虚。
一种名为“向往”的情绪,如同藤蔓,开始在他心中滋生。
他想要摆脱这血海,想要获得那天人般的清净与自在,他想要……成仙!
这个念头,在阿修罗道是异端,是软弱,是背叛!
他的变化,很快被一个名为“裂骨”的阿修罗察觉。
裂骨是他从小一起在血海中搏杀长大的“朋友”,也是他最坚定的杀戮伙伴。
“血刃,你最近不对劲。”裂骨扛着巨大的锯齿砍刀,猩红的眼睛盯着他,“出手慢了,眼神也软了。听说你放走了一个天人?”
血刃没有否认:“裂骨,我们这样杀下去,有什么意义?终有一日,也会成为他人刀下亡魂,或者力竭沉入这血海,化为养料。”
“意义?”裂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起来,“力量就是意义!杀戮就是意义!我们是阿修罗,生于血海,死于战场,这就是我们的宿命!你竟然想去学那些虚伪的天人?想成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裂骨的笑容陡然收敛,变得狰狞:“看来你是被那些天人的迷魂术蛊惑了!作为你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堕落!跟我来,用敌人的鲜血,唤醒你沉睡的战魂!”
他不由分说,拖着血刃冲向一处正在交战的前线。那里,数十名低阶天人士兵正在与阿修罗战士厮杀。
“杀!杀了他们!”裂骨咆哮着,率先冲入敌阵,砍刀挥舞,带起漫天血雨,“血刃,让我看看,你还是不是那个让我钦佩的战士!”
血刃被迫卷入战团。他看着那些面容稚嫩、眼中带着恐惧却依旧坚守阵线的天人士兵,手中的骨刀变得无比沉重。往日的杀戮本能似乎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抗拒。
“动手啊!”裂骨一边砍杀,一边对他怒吼,“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想想我们的族人!想想血海的荣耀!”
荣耀?血刃看着这片猩红的天地,只觉得无比讽刺。他勉强挥刀格挡,却不再主动进攻。
他的异常举动,引来了更多阿修罗同伴异样的目光,也引来了天人士兵集中火力的攻击。裂骨见他始终不肯下杀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暴戾。
“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就帮你!”裂骨猛地将一名重伤垂危的天人士兵踢到血刃面前,将一把染血的短刀塞进他手里,死死按住他的手,逼他向那天人士兵的咽喉刺去!“见血!给我见血!让杀戮的快感回来!”
那天人士兵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甘,眼睛死死盯着血刃。
“不——!”
陆幡的真灵在怒吼!混沌钟的虚影在识海中剧烈震荡,玄黄之气强行冲开阿修罗身躯的束缚!六道轮回图光芒大放,功德金光虽无法外显,却在内里涤荡着强加于他的杀戮意志!
“轰!”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血刃体内爆发,直接将裂骨震开!他扔掉了手中的短刀,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坚定。
“我的道,不在杀戮。”血刃(陆幡)看着惊怒交加的裂骨,以及周围虎视眈眈的同族和敌人,声音清晰地传遍战场,“我要脱离这血海,我要追寻我的仙途!”
“叛徒!”裂骨彻底暴怒,挥舞着锯齿砍刀疯狂攻来,“阿修罗的耻辱,由我亲手洗刷!”
这一次,陆幡不再留手。他调动起所能运用的微末力量,身形如电,避开裂骨的狂攻,骨刀以精妙的角度点出,并非为了杀戮,而是为了瓦解。玄黄之气护体,万法不侵,裂骨的攻击尽数落空;六道轮回图的力量引动对方自身的业力与暴虐之气反噬,使其招式越发混乱。
最终,陆幡一指点在裂骨眉心,一股蕴含着“放下屠刀”意念的力量透入,并非杀死他,而是暂时镇压了他的狂性。
他不再理会呆立当场的裂骨和惊愕的众人,转身,毅然决然地向着血海外围,那传说中通往“清净天”或者更高境界的未知领域走去。
这条路布满荆棘。有同族的追杀,有环境的险恶,有心魔的滋扰。他靠着混沌钟守护本心,靠着六道轮回图净化沿途沾染的业力与煞气,靠着对那缕“清净”执念的坚持,一步步前行。
他不再杀戮,而是开始学着感受这片天地的法则,理解杀戮背后的因果,体悟血海中蕴藏的一丝“毁灭即新生”的至理。他行走在尸山血海之间,心却逐渐走向澄澈。
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险,当他终于踏出血海边缘,看到远方那缥缈云海和隐约仙光时,他身上的阿修罗特征开始褪去,煞气消散,魂体变得轻盈而纯净。
他并未直接飞升那所谓的“清净天”,而是立于血海与净土的边界,回望那片孕育他又束缚他的猩红世界,心中了无牵挂,明悟自生。
阿修罗道的考核,并非要你摒弃力量,而是要在绝对的力量和杀戮环境中,寻找到超越杀戮的“道”,明辨是非,坚守本心,方能挣脱宿命,得见真我。
一道纯净的仙光自他体内绽放,洗尽铅华。
一枚蕴含着“破执明心”、“逆命超脱”意境的璀璨符文,落入他手中。
阿修罗道,过关。
天道也过关!
六道轮回,至此圆满。
真灵回归,前所未有的圆融与明澈充斥心间。
他看向前方,想要自己的奖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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