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
大梁国都,洛阳。
南阳萧氏,似乎只有崛起的那段岁月,才是近乎神话般的存在。
如今,不过是南阳人起步的第五个年头。
作为一个新兴政权,在洛阳的官僚体系中,竟然是遍布老态龙钟的恶疾。
梁国军方首领萧启鸿,南阳老派势力五大宗族,
洛阳将门窦柱、龚齐,以及宋国宁则、齐国南贵生,
大梁朝堂里,山头林立,
金銮殿,已经是各家势力相互倾轧的角斗场,
更别还有没来洛阳的豪强,徐州节度使上官弘、上党魏王丁肆业……等等,地方节度使力量也并不听从梁国的命令。
一片乱象的梁国,似乎在争斗中,越卷越弱。
曾经在右相扬重楼时代的兵威赫赫,政治清明,好似南柯一梦,跟未曾出现过一样。
“岂有此理,天怒人怨!赵贼周云好大的胆,竟敢做此天怒人怨之事。”
“赵人挖开南岸河堤,用冰汛打击梁国,真是无道之君,无道之国。”
洛阳。
皇城乾政殿。
巍峨的雕龙大柱间,九阶白玉龙台上,
身覆龙袍的梁光武帝萧汉龙颜大怒,一把甩掉了黄河决堤的奏书。
他怒火中烧,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北方,大骂赵人周云无道。
他贬低武川族人,不过是背叛大哥项济的混蛋。
武川李氏,也不过是窃取了当年三镇节度使定王,治理北疆果实的山匪宗族。
可,尽管萧汉在龙台上,表演的很卖力,满朝文武也配合着哭泣。
但人群里,有几个文臣,却是心如明镜,对萧汉的行为嗤之以鼻。
尤其是宁则跟南贵生,他们两人互视一眼,脸上全是阴霾。
南岸到底是谁掘开的,这个问题,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是,现在不是讨论此事责任的时候,
宁则一个眼神,齐王麾下的重臣南贵生怒目踏步,行梁礼后,对着皇帝跟满朝文武道,
“启禀陛下,赵人狠毒,掘开南岸。但冰汛自古惨绝人寰,几百万子民危在旦夕,臣请洛阳朝堂立刻驰援黄河下游州郡。”
驰援?发钱?
龙台上,皇帝萧汉不着痕迹的鄙夷了南贵生一眼。
朕都这么悲伤,你懂不懂事?怎么就能提钱的事呢?
“是极,是极!梁国子民,正该救援。”萧汉表情变的严肃,
他回到了龙椅,端了端龙袍,正襟危坐道,
“户部尚书萧盛禅。朕命你,黄河下游子民正当危难时,户部钱粮都拿出来,送往下游赈灾。”
能来乾政殿的,谁不是人精呢?
尤其是大梁这种错综复杂的朝堂,那一个个都是滚刀肉。
只见户部尚书萧盛禅,老脸哭丧,跪伏在御窑金砖上,哭泣不止道,
“陛下,您就饶了老臣吧。户部是真的没有余钱了。”
“混账,国难当头,你给朕找借口。梁国一年赋税二千七百万贯,怎么能没有钱粮?”
户部尚书也是个实在人,他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算起了梁国的账。
二千七百万贯,看起来不少。
但梁国兵马新立,三十万常备军,光军饷就要三百万贯,
其他后勤、补给的花费,就是压的再少,也要二百多万贯。
三王之中,魏王丁肆业每年最甚,支援的钱粮不下百万贯。
齐、宋两王虽然少一些,但也是个大数目。
如此情况,再算上各州郡衙门,几万官员的俸禄,各地县衙的日常开销。
难啊,国库是真没钱了!
其实,萧盛禅也多了个心眼,
真正花钱的大头,是皇帝萧汉跟梁国五大宗族,
只是这些东西,户部尚书除非想满门抄斩,才敢在乾政殿里拿出来说事。
“南将军,你也看见了。不是朕不愿,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梁国龙椅上,
皇帝萧汉姿态摆的很低,他面露悲伤,眼泪都流了下来。
但大殿里,宁则根本不买帐,
他踏步而出,行梁礼后,声如洪钟道,
“陛下,洪水过境,淤泥水患,冰寒交迫。几百万生灵涂炭,陛下岂能不管?”
宁则的行为,这是在教皇帝做事,
实际上已经算是僭越了。
但文武百官面前,梁帝萧汉却是皮哭肉不哭,悲凉的道,
“宁爱卿,朕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户部没钱,朕实在是无奈啊。”
“陛下!若是钱粮不足,军心不振,后果难料啊。”宁则面色阴郁。
威胁。
大殿里,文武百官都是一惊,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可龙台上,皇帝萧汉却毫无波澜,继续悲苦的道,
“赵贼压境,梁国一直兵费过重。朕也不忍百姓受苦,今后这兵费是该减了。”
龙冠下,
萧汉在哭,但他此刻内心却在狂笑,
‘宁则,朕就不信了,你有本事舍掉一切权位,敢去投赵!’
‘黄河下游?全特么齐、宋的地盘,就算两个州郡,也被你们渗透的差不多了。死你们的人,关朕什么事?’
一时间,乾政殿里,
宁则、南贵生怒不可遏,眼看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有崩盘之势,
脸上已经有黄土气的商师成,声音低沉的道,
“陛下,宋、齐两位将军,稍安勿躁。老臣有个提议,你们听听如何?”
“商相请说。”皇帝萧汉大手一挥道。
“这户部没钱了。但老臣知道,皇帝的内库还有一些。不如这样,陛下带头捐出一百万贯。”
“群臣们吧,再凑一凑,有个两三百万贯,也能解一下燃眉之急了。”
梁国帝都。
洛阳皇宫。
乾政殿里,随着商师成的说和,
皇帝跟宁则等人,勉强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最终,梁国皇帝为了应对水灾,亲自发下内库一百万贯。
至于洛阳募捐一事,没人主管,也没人负责,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只是,黄河水患,一百万贯。
听着这句话,很多圣昌时期的官员,不禁呢喃自语。
‘这个一百万,好像在很多年前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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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太液池,龙舟行宫。
瑶台倾巧笑,玉杯殒双蛾。
谁云酒池竭,更起铜雀歌。
萧汉一下朝,就来到了巍峨的水上行宫,
巨大的漆木行殿里,各种豆蔻年华的美人,目不暇接。
在这里,皇帝就是她们的天。
光武帝萧汉,享受着每一个女子的争抢,
那种美妙的感觉,是他在朝堂上永远也得不到的。
这里的宫娥美人们,围绕了御前龙台,在菲迷之音中,唱起了戏曲,
她们每一个人都只穿薄纱,内中全无一物,
但凡萧汉兴致来了,便在上百人当面,白日宣淫。
“哈哈哈,好好好,跳的不错。江雪,今日朕要好好赏赐你。嘿嘿嘿……”
龙舟行宫,御前龙台左侧,
红顶大太监张抖,见皇帝如此雅兴,立刻默契的奉上了小金盒。
这金盒可不一般,
乃是道家真人炼就的丹药,可以让皇帝尽情享受男女之乐。
只是送药时,张抖眼里闪过担忧,
最近皇帝服药的频率越来越高,这恐怕不是好事。
“哈哈哈,别急美人。朕马上就来。”就在萧汉一边拿起红褐色带着香味的丹药,一边满脸淫邪时,
乐曲忽然停了,
美人们也赶紧躲到大殿边,
将身体侧过去,生怕让来人看见。
当然,这些各地的美人早已没了羞耻心,她们之所以这样,只是为了让皇帝开心,满足他的占有欲而已。
“温柔乡是英雄冢!陛下……梁国还等着陛下辛劳。皇帝如何能安于享乐呢?”
萧汉虽然放纵,但他并不糊涂。
见老迈的商相来了,光武帝急忙吞下丹药后,
口中的水还没咽下,就大步来到丞相身前,扶着他去前方宴台坐下。
“丞相,壮士暮年,英雄已老,何苦再争?”萧汉瞧着面带黄土气的商师成,无奈的叹息两声。
现如今,洛阳势力已经不给商师成面子了。
这很正常,商延道并不能扛起重担,而一个快死的商师成,又能有多大本事?
大势往往比智谋有用,
任凭商师成再厉害,此刻商家没落已不可避免。
“梁国还有十七郡之地,赋税仍然比得过圣昌一朝,陛下何苦放弃呢?”
商相的苦口婆心,实际已经超过了一个臣子该有的范畴。
但龙殿里,萧汉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计较,
他轻轻挥手,两个太监立刻奉来美酒,
大梁皇帝给商师成递上一樽,随后觉得不对,这老头别喝死了。
当即又有收了回去,陶醉的介绍道,
“这是赵国武川产的清河醉,每一壶酒近六百贯,真是琼浆玉露啊。”
说到这里,萧汉忽然癫狂的笑了起来,
下一刻,龙殿里,他张开双臂,面露悲哀的狂笑道,
“商相,咱们啊,就别挣扎了。越做越错,让他们争吧。谁要最终赢了,朕这颗人头,就让别人砍了去。”
“不过,也不一定啊!可能朕死了,他们还没分出胜负呢。哈哈哈……”
“陛下何故如此消沉?”商师成将希望寄托在萧汉身上,没想到,萧汉竟然放弃了。
消沉?
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消沉。
洛阳太液池,龙舟大殿里,
梁国皇帝先是癫狂的满喝自己那一樽,
随后拿起方才给商师成的,喝了两口后,酒洒龙袍道,
“哈哈哈,朕是孤家寡人。这满朝天下,朕没有一个能托付性命的,是一个也没有!!”
“商相让朕争,可朕还能下去统兵吗?无非就是再来一个萧启鸿。”
“赵贼周云有十几万忠心耿耿的赵军,他当然什么都不怕。他连关中兵权都敢放给太子。朕但凡有一万死忠族兵,何至于此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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