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强压住上前叩门的冲动,目光扫过这仙气氤氲的灵山福地,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在南赡部洲这些年,见世人拜师访友,无不执礼甚恭。我此来求的是长生大道,岂能两手空空,失了礼数?空口白牙,如何显得心诚?”
念及此处,石猴不再犹豫。
身形轻灵地从松枝上跃下,目光如电,扫视着洞府周遭的悬崖峭壁。
那里云雾缭绕,灵气更为浓郁,正是奇珍异草生长之地。
只见石猴爪如钢钩,紧扣嶙峋怪石;身若金电,穿梭于陡峭崖壁之间。
片刻功夫,便从那常人难及的险峻之处,采摘下数样灵物:几枚红彤彤、异香扑鼻的朱果,数株叶片如玉、灵气内蕴的九叶参,还有一簇生长在石缝中、紫纹隐现的灵芝草。
其动作利落,挑选的都是灵气最足、品相最佳的。
这些瓜果灵药,祖师自然不缺,但是代表了石猴拜师态度。
石猴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沾染着山间灵露的瓜果灵草用柔软藤蔓捆扎好,捧在手中。
这才重新返回山门,静候那扇大道之门的开启。
少顷,只听得“吱呀——”一声悠长清响,那紧闭的洞门缓缓开启。
门内走出一位道童,约莫十三四岁模样,生得是:
双髻如云巧绾,宽袍大袖随风。
眉眼清澈无尘染,神气自蕴道骨风。
分明是山中长生客,不似凡间懵懂童。
一尘不染清净体,任他岁月自翻腾。
小童目光落在石猴身上,带着一丝洞府中人的超然,脆声问道:“何人在此徘徊,搅扰清静?”
石猴一个激灵,连忙捧着灵草上前,深深一揖,姿态恭敬无比:“仙童在上!弟子乃远方慕道而来,特来拜师求仙,绝不敢有半分搅扰之意。”
仙童上下打量了石猴一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微翘:
“哦?访道求仙的?倒是有趣。我家老爷方才正在瑶台讲道,还未开讲几句,忽然停下,吩咐我道:‘外面来了个诚心求道的,去开门迎一迎吧。’”
仙童顿了顿,看着石猴,“想必就是你了?”
石猴心中又惊又喜,暗道这祖师果然神机妙算,脸上堆起笑容,连连点头:“是我是我!劳烦仙童了!”
“随我来吧。”
仙童侧身让开。
石猴深吸一口气,整了整那身勉强算体面的旧衣,将手中那束精心捆扎、灵气盎然的朱果、九叶参和紫纹灵芝捧得更郑重了些,这才肃容敛息,随着仙童步入洞天。
穿过重重雕梁画栋的琼楼玉宇,绕过幽静雅致的回廊庭院,直至一处霞光笼罩的瑶台之下。
只见菩提祖师端坐云床,仙风道骨,宝相庄严,周身清气缭绕。
台下侍立着三十位仙风道骨的弟子,个个屏息凝神。
好一位祖师!
金仙妙相自庄严,菩提老祖坐西天。
不生不灭参玄理,全神全气显慈颜。
空寂自然通大道,真如本性任周旋。
历劫明心通造化,与天同寿法无边。
石猴快步上前,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灵草高高举起,口中唱喏:
“弟子飘洋过海十数载,诚心访道!今日得见祖师仙颜,实乃三生有幸!弟子身无长物,唯有在洞外险峰采得些许山野之物,虽粗陋不堪,却是弟子一片赤诚,权作拜师之礼,望祖师莫要嫌弃!”
那束灵草被其举得颤巍巍,朱果红得鲜艳,灵芝紫得发亮,参叶绿得滴水,在霞光下倒也显得诚意十足。
祖师目光扫过那束带着新鲜泥土气的“山野之物”,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错,不错,南瞻部洲一番历练,人情世故倒是手拿把掐。
祖师面上却依旧古井无波,缓缓开口,
“且慢磕头。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说个明白再拜不迟。”
猴王抬起头,一脸老实:“回师父!弟子是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士!”
“嗯?”
祖师眉头微蹙,声音陡然转厉,
“赶出去!信口开河!东胜神洲离此隔着两重大海一座部洲,你一个山野猢狲,如何能到此地?分明是个撒谎捣乱的!”
猴王吓得一哆嗦,磕头如捣蒜:“师父明鉴!弟子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啊!弟子真是从花果山来的!”
“哦?既如此,你如何来的?”
祖师目光如炬。
猴王连忙解释:“弟子是漂洋过海,一路跋山涉水,走了十好几个年头,风餐露宿,历尽千辛万苦,弟子这身皮毛都差点被那海风吹秃噜了,才摸到祖师您这神仙洞府的门槛啊!”
祖师微微颔首,眼底笑意更深:“既是脚踏实地行来的,倒也难得。起来说话吧。你…姓什么?”
石猴站起身,挠了挠头,一脸实诚:“回祖师,弟子无‘性’。别人骂我,我不恼;打我,我也不气,顶多赔个笑脸道个不是。弟子生来就这好脾气,没甚‘性子’。”
“噗…”台下有弟子忍不住笑出声。
祖师也忍俊不禁,莞尔道:“我问的是你的姓氏,父母所传之姓,不是问你脾性!”
猴王挠挠头,有些窘迫:“这个…弟子无父无母。”
“哦?无父无母?莫非是树上结出来的?”祖师打趣道。
“不是不是!”
猴王连忙摆手,
“弟子虽非树上结的,却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弟子只记得花果山顶有块大仙石,那年石头裂开,俺就出世啦!”
祖师恍然:“哦?原是灵石所钟,天地所生?有趣。起来走两步我瞧瞧。”
石猴依言,“噌”地跳起来,在台下空地走了两圈。
其走路姿势本就带点天生的蹦跳,加上刻意想走得“端庄”,反而显得有点拐来拐去,颇为滑稽。
祖师看得分明,捻须笑道:“看你身形举止,活脱脱像个以松果为食的猢狲。也罢,我便从你这猢狲本相上,与你取个姓氏。教你姓‘猢’如何?‘猢’字去了兽旁,便是‘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难以生化,不吉。不如姓‘狲’?‘狲’字去了兽旁,乃是‘子’、‘系’。子者,男儿也;系者,婴孩根本。正合你这天生地养、赤子本初之态。嗯…就姓‘孙’罢!”
石猴一听,喜得抓耳挠腮,扑通又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妙!妙!妙!多谢祖师赐姓!今日方知自家姓氏,孙…好姓!好姓!祖师慈悲,既然有了姓,再求祖师赐个名儿,弟子也好称呼,将来光耀门楣…呃,光耀师门!”
差点把在南赡部洲学的那套市井奉承话秃噜出来。
祖师见他这般情状,心中更觉有趣,面上却故作严肃:“我门中弟子,排辈分依‘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到你这一辈,正当一个‘悟’字。你乃天地所生,本性通灵,当识得世间万物,终归虚空大道。便赐你法名——‘孙悟空’,如何?”
“孙悟空…孙悟空!”
石猴把这名字在嘴里咂摸了两遍,只觉得无比契合,欢喜得原地蹦起三尺高,
“好!好!好!祖师起的名儿,听着就透着股大道玄机!自今日起,弟子就叫孙悟空了!”
有道是: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
“弟子孙悟空,拜见师父!” 说着又是郑重其事的三个响头。
祖师看着这机灵又带着点市井滑头、偏偏根骨清奇的石猴,心中早已满意,面上却故意板起:
“且慢。我这洞中弟子,有称我为祖师者,或叫声老爷,或叫声老师。你这‘师父’二字,从何说起啊?”
孙悟空抬起头,脸不红心不跳,眼神清澈无比,带着点孺慕之情,朗声道:
“祖师容禀!弟子天生地养,无父无母,犹如那浮萍无根。今日得蒙祖师收留,传道授业解惑,此恩如同再造!在南赡部洲,弟子见那人间孩童拜师,皆称‘师父’,师者如父也!弟子虽是个猢狲身,却也懂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您传我大道,便是予我新生,不叫您‘师父’,叫啥?叫‘再生父母’?那多生分!”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情真意切。
祖师被他这一通“师者如父”、“再生父母”的歪理说得一愣,随即指着这惫懒又精明的猴子,摇头失笑,终于绷不住骂道:
“好个油嘴滑舌的猢狲!在南赡部洲别的没学会,这溜须拍马、顺杆子爬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十!也罢也罢,随你叫吧!悟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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