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绮如今有两个孩子。
身在安南的公主安,和身在皇宫的皇子曦。
与安儿比起来,曦儿娇气到令人发指,就算是小姑娘,也鲜少有那么娇气的。
不开心了要哭,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要哭,见不到爹娘要哭,袖子上沾了自己的口水要哭。
偏偏西司烛,把他养得极为精细。
百里绮脑中浮起安儿的模样。
她犹记得,安儿省心得像个大人,怎么到了曦儿这,就感觉完全基因突变了呢。
难不成,当真是爹不同,孩子也差异那么大吗?
她笑话西司烛,“你小时候,也这样爱哭?”
西司烛笑,“怎么不能是陛下呢?”
西司烛向来是养老式做官,在皇子曦诞生后,越发化身为全职奶爸了,除了一些商贸上的事,其他的一概都推给别人去做。
他日日在宫里养娃,再加上皇子曦的外貌特征明显,又是如今唯一一个养在京城里的皇嗣,皇父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无法动摇。
北牧眼红得不得了。
于是他经常偷偷去逗小皇子,每次都把小皇子逗得哇哇大哭,然后跑掉,留给西司烛哄。
如今晟国有三王,虽势力远不如先帝在时,但也好歹是一个王爷,能为晟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可除了远在安南的南宫慎,留在京城的北牧和西司烛,简直就是把不理政事贯彻到了底。
西司烛是为了养娃,又或者还有别的考量。
但北牧,就是纯纯不爱干人事,每日逗皇子逗狗逗猫逗鸡鸭鱼,又在京外开了牧场,重新把草原上的牛羊赶了上百头来,时不时的就弄一头进宫烤全羊。
为此,小娇与北牧达成长期的运输合作,开了特供草原牛羊肉的烤肉店,进一步扩大商业版图。
克洛去了海平,在小虎的帮助下,找到了他妹妹。
他妹妹已嫁做他人妇,生了一个孩子,日子过得还不错,他便又回到了京城,在商行里做事。
克洛回来没多久,小娇便说要与陈家陈安定亲,说她已经问过陈安了,陈安那边愿意。
百里绮头疼,以她年纪还小为由,十八岁以后才准定亲,推了。
她不知道,小娇和这个陈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确定,陈安是不是小娇和克洛play的一环,所以只能将这过家家似的定亲压了下去。
但因此,陈安进宫赴宴的机会也多了起来,陈家在京城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百里绮观察下来,陈安年纪虽小,但成熟稳重,颇有大哥的风范。
她对他印象不错,但不觉得小娇会真的喜欢他。
毕竟从小娇带回来的克洛和那个跑掉的王子来看,她的审美应该是高鼻梁深邃眼睛的西域帅哥。
而陈安,对此一点边都不沾。
百里绮觉得,两人的婚事成的可能不太大,但又担心小娇渣了这么个早慧的战乱遗孤,便让大哥多照看些,说不好日后能成为他的左右手。
而那个在京城围城时离开的加里耶和王子,后来也曾来信,并送上大量的宝石,希望晟国能帮助他复国。
百里绮将东西一概退了回去。
如今晟国不仅收复了宁东,还灭了越国,想和晟国合作的西域小国,多如牛毛,她无需再冒着插手他国政事的风险,去达成合作。
就算是加里耶和王子所在的加加国,执政者也已向晟国递上了交流合作的文书。
小娇及笄时,百里绮封她为乐安郡主,封地就赐在毗邻京城的南江,并将南江改为了乐安。
小娇成为国文院的第一个女学生,同年,国文院共招收了一百名全国各地十五岁以下读过书的聪慧少女入学。
而各地,则是在两年后,晟国制定女子也可科举的政策后,才开始陆续创办女子书院。
国师大人说一年内回来,却足足离开了三年。
但第三年,回京的人,也不是国师大人,而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和尚。
小和尚是披着御赐国师的袈裟入的京,所以才被人,送到了百里绮面前。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谛观,拜见陛下。”
百里绮看着小和尚眉目间的悲悯,好似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如神子般国师大人。
“你师傅是?”百里绮声音沙哑,眼眶酸涩,见到小和尚这一刻,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小和尚道:“家师玄机,圆寂前,命我入京继任国师。”
“师傅功德圆满,坐化于北地佛安寺,修出舍利……”说着,小和尚从布袋里,取出一个木盒递上。
百里绮手指微颤的接过那木盒,不敢打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泪流满面,小和尚无悲无喜,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
“师傅说,请陛下不要难过,他已入西天极乐净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
除了舍利和袈裟,小和尚还带回了一份国师写的信,信中寥寥数语,介绍了小和尚身份,极具慧根,三年下来,已能担大任,传国师之位于他。
信中只交代了小和尚,别的只字未提。
百里绮问,“你师傅坐化前,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小和尚摇摇头,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师傅坐化前,留了头发,圆能师傅说,师傅这是还俗了,否则,是能成金身的。”
百里绮愣住。
她脑中忽然浮起,当初在护国寺借宿,一小和尚在雪中跌坐她面前。
她问国师大人,要如何处置这个小和尚。
国师大人说:“若他留心红尘,自是放他下山。”
他放了小和尚下山,那么又有谁,来放他下山。
百里绮又来到了圣殿下的密室,拿出了暗格中的那些记录册子。
她看着上面对她越来越详细的记录,忽然明白了什么。
“咚咚”敲门声响起,大哥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南王,带公主安入宫了。”
是了。
三年之期已到,安儿入京了。
百里绮有些心不在焉,她将册子原原本本的放回暗格。
“走吧。”她有些牵强的笑了一下。
“三年未见,也不知道安儿怎么样了,也不知安南有没有好好养着她……”
安儿在安南的消息,探子日日都会报来。
百里绮自然知晓,安儿在安南过得很好,因得前安南王的喜爱,一岁时,安南的大量州郡土地,便都归到了她的名下。
沈连成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陪着你。”
他知道,妹妹的心不在焉,不是因为安儿,而是因为玄机和尚。
但他没有说,反而将话题,转到了安儿身上。
百里绮笑了笑,回握住他的手,“好。”
南书房。
绿色眼睛的小卷毛悄悄从椅子后面探头,他咬着一根手指,好奇地打量坐在椅子上,立身板正的小姑娘。
小孩子的视野,往往只有小孩子能注意到。
很快,小姑娘便扭头看了过来,看到浑身珠光宝气的绿眼睛小卷毛后,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
没等开口,小卷毛被人从后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百里曦,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在沐浴吗!”
“啊!放开!放开我!”小卷毛手脚并用的在空中挣扎。
见挣扎不下来,嘴巴一瘪,正要哭时,看到一个冷面叔叔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瞬间,装哭变成了假哭,百里曦哇哇大哭了起来。
“父王!父王!我怕,我怕!”
西司烛连忙转揪为抱,无奈地哄他,“小祖宗啊,这儿没耗子,又怕什么了。”
“坏人!害怕!”百里曦一边抹眼泪,一边指南宫慎,见对方冷冰冰,指出去的手指又慢慢弯了下来,不敢指了。
这时候,西司烛的袍子被拉了拉。
他一低头,见一个容貌冷清的小姑娘仰着头看他,脸上努力扬起笑,道:“我来哄弟弟吧。”
西司烛愣了一下,他怀中的小卷毛也跳了起来。
“让我下去!让我下去嘛父王!”
西司烛将曦儿放下来,小卷毛抓住百里安的手,便往摆着糕点糖果的地方跑。
他努力踮起脚,去勾上面的糕点,握住了一个糕点,却打翻了整盘糕点。
小卷毛把捏得碎碎的糕点塞进小姑娘手里,脸上还挂着泪,却笑出两颗缺牙,“你陪我玩,我给你吃!”
西司烛的视线,从两个小孩子身上移开,落在了对面的南宫慎身上。
三年不见,对方身上的冷意,又重了两分。
他刚要开口说话,吉祥公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陛下到——”
百里绮一进南书房,便去寻她的安儿,但安儿还没找到,便先跟南宫慎对上了视线。
三年不见,她一时没回过神,直到小奶音从角落响起。
“母亲!”
下一秒,百里绮的腿被软乎乎的小家伙抱住,小家伙手脚并用的便要往她身上爬,最后是被西司烛揪到了怀里。
“不准捣乱!”
百里绮的视线,朝着曦儿跑来的位置看去,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女儿。
小姑娘站在椅子旁边,有些怯生生地看过来。
百里绮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蹲下来,看着小姑娘,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安儿,我是母亲,快过来母亲这儿。”
百里安抬头看了父王一眼,可父王没有看她,她怯怯走过来,乖巧的行礼,“拜见母亲陛下。”
百里绮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软乎乎的小姑娘,哭了出来。
“安儿,我的安儿,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百里曦正在西司烛怀里咬手指,听到母亲的哭声,也跟着哇哇大哭了起来。
直到今日,西司烛总算是明白,这孩子爱哭,是遗传谁的了。
他让奶娘把曦儿抱了下去,省得这捣蛋鬼闹事。
西司烛看向南宫慎,“请坐?喝点什么?”
南宫慎抿了抿唇,“奶茶吧。”
显然,曾经互不顺眼的两人,已能静下心来共饮了。
西司烛问:“这次,还要回安南吗?”
南宫慎回头,看了眼被陛下抱在怀中的安儿,道:“父王不放心安儿,让我留在京中,陪她长大。”
西司烛笑了笑,没有拆穿他。
……
晟平四年,公主安回京,南王入京。
晟平五年,陛下立公主安为皇太女。
……
同年,周泾延中举,承袭护远侯爵位,第二年会试二甲传胪,授起居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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