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克宽见莫潇和柳昤双神色凝重,不由得问道。
莫潇没有废话,直接将自己和柳昤双的发现,以及对江合叛变的推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汤克宽。
“什么?!”
汤克宽听完,顿时大惊失色,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江合竟然叛变了?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的布防图……”
他下意识地就要下令改变现有部署,却被莫潇拦住了。
“汤将军稍安勿躁,”
莫潇说道,
“江合叛变固然可恶,但这也给了我们一个将计就计的机会。
如果我们现在改变部署,只会打草惊蛇,让倭寇察觉到异样。
不如我们就按兵不动,甚至故意让江合传递一些假的信息,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汤克宽闻言,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莫潇说得有道理,只是心中依旧有些担忧:
“将计就计固然可行,但太仓城乃是东南重镇,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莫潇说道,
“我们可以故意削弱太仓城的表面守军,让倭寇以为有机可乘。
莫潇语气坚定,
“三位掌门的实力足以守住城楼,可让他们前去!
只要倭寇踏入城中,便是他们的死期。而且,我们还需做一件事,让倭寇彻底相信江合。”
“何事?”
“大肆宣扬江合的‘忠义’。”
莫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为赵慈兄厚葬,遍告全军江合为友报仇的壮举,甚至让此事流入民间。
倭寇的细作听到消息,定会禀报萧显,如此一来,他们便不会怀疑江合献上的布防图有假。”
汤克宽沉吟片刻,终于重重点头:
“好!就依你之计!此事关乎重大,除了你我与三位掌门,绝不可让第四人知晓。”
次日清晨,虎丘营地炸开了锅。汤克宽亲自为赵慈主持葬礼,三宗弟子与明军将士列队相送,灵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汤克宽站在高台上,声如洪钟:
“赵慈勇士为抗倭而死,其志可嘉!
江合勇士为友报仇,孤身犯险,此等忠义,当为我等楷模!”
将士们群情激昂,纷纷高呼:
“为赵慈勇士报仇!为江合勇士助威!”
莫潇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到诸多散修红着眼眶,攥紧了兵器;
看到小米儿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战场;
看到那些原本散漫的散修,此刻也挺直了脊梁,眼中燃烧着怒火。
“这便是你要的众志成城吗?”
柳昤双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
“是,也不是。”
莫潇望着远处的太仓城方向,
“这怒火,既是为赵慈兄,也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
江合想借我们的信任换取荣华,却不知我们正借他的背叛,凝聚起更强大的力量!”
夜色如墨,虎丘营地的篝火在旷野上跳动,映照着巡夜士兵的身影,也映着中军帐内莫潇沉静的侧脸。
案几上,一壶琥珀色的明魄酒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酒液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这是他特意为安莫道准备的——这位苍生十武中最疯癫的人物。
“该来了。”
莫潇指尖轻叩案沿,目光掠过帐外沉沉的夜幕。
他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狂放中带着诡谲的气息正从东南方向疾驰而来,
紫芒如流星划破夜空,所过之处,连风声都染上了几分癫狂。
几乎在他起身的瞬间,帐外传来破空之声,一道紫影稳稳落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来人身着紫袍,面如冠玉,看上去不过二十许的青年模样,腰间悬着一柄通体漆黑的短刃,刃身隐有流光,正是安莫道。
他仰头扫视着营寨,朗笑道:
“月亮小子,藏了好酒?再不开门,我可要拆了你的帐篷了!”
莫潇快步出帐,刚要开口迎客,却见安莫道猛地转头,紫袍无风自动,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嘿嘿嘿,这老东西竟然也在?倒是省了我再跑一趟。”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自西北方向炸响,如平地惊雷,震得营地的旗帜猎猎作响,篝火都为之摇曳。
紧接着,一道金色洪流裹挟着无匹的霸道气息席卷而来,落地时尘土飞扬,现出一个身着黑裘、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正是练路绝。
他周身金光缭绕,双拳紧握,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安莫道,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安莫道,二十年了,你倒是敢出现在我面前!”
莫潇心中一沉,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曾见过安莫道疯病发作时的模样,状若癫狂,见谁都想切磋,
但此刻练路绝身上的怒意绝非寻常挑衅能引发的,那是积压了二十年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刀光。
“练前辈这是怎么了?”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旁传来,小米儿提着一盏灯笼跑了过来,
看到场中剑拔弩张的两人,眼睛里满是好奇,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哦!我知道了!是二十年前的事!”
莫潇转头看向他:
“小米儿,你知道缘由?”
“嗯!”
小米儿用力点头,压低声音道:
“我听师父说过,二十年前练将军的天路神功刚大成,在北方一人一剑挑了七个邪门,闯下‘天路霸道’的名号,结果就被安前辈盯上了。
安前辈找到练前辈,说要切磋,可打着打着,竟然趁练前辈不注意,把他记载神功心法的绢帛偷走了,说是要‘玩玩’!”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咋舌感叹:
“听说那一次两人追着打了四天四夜,从雁门关打到山西,战了整整千里地,最后练将军把绢帛抢了回来,两人也打了个平手。
但练前辈那脾气,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现在见了面,肯定要算账啊!”
莫潇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练路绝的气息如此狂暴,换作是谁,被人偷了毕生心血的功法,恐怕都会记恨一辈子。
他刚想上前劝解,却见安莫道忽然狂笑起来,紫袍翻飞间,腰间的短刃“噌”地出鞘,
那刃身不过七寸长,却泛着幽幽的紫光,正是他的成名兵器——离霄刺刃。
“算账?”
安莫道舔了舔嘴唇,眼中疯意渐起,
“哈哈哈哈!!”
“老东西,当年没打够,今日正好续上!你那什么天路神功,再让本座瞧瞧有没有长进!”
“找死!”
练路绝怒喝一声,白发飞扬,周身金光暴涨,如一轮烈日升起,脚下的青石板瞬间龟裂。
他一步踏出,拳头带着崩山裂石的威势直捣安莫道面门,拳风所过,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爆鸣声,正是天路神功中的
“裂穹”。
安莫道不闪不避,左手成掌,掌心瞬间凝聚起一团浓郁的紫气,那紫气中仿佛有无尽怨魂在嘶吼,正是他的“怨掌”。
掌拳相交的刹那,一声巨响震得整个营地嗡嗡作响,靠近的士兵被气浪掀飞,莫潇连忙运起内力护住小米儿,才勉强站稳。
“好霸道的力量!”
莫潇心中暗惊。练路绝这一拳,将天路神功的“霸道”发挥到了极致,每一丝力道都像是要撕裂空间,而安莫道的怨掌看似阴柔,
却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卸去大半拳力,剩下的力道被他手掌中的紫气包裹,竟硬生生消化于无形。
“再来!”
安莫道怪笑一声,右手离霄刺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刺向练路绝肋下。
那刺刃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让人避无可避的诡异轨迹,
正是他的“恨刺”,取“恨极生疯”之意,出招全不按常理,却招招致命。
练路绝冷哼一声,左臂横扫,暗金凝聚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铛”
的一声脆响,离霄刺刃刺在金光上,溅起漫天火星。
练路绝借势旋身,右腿如钢鞭般抽出,带着破空之声踢向安莫道腰间,这一脚看似简单,却蕴含着天路神功的“踏海式”,仿佛能将整片大海都踏平。
安莫道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出数丈,避开这一脚的同时,左手怨掌再次拍出,紫气弥漫中,竟幻化出无数只手掌的虚影,从四面八方罩向练路绝。
“疯魔意,起!”
他口中念念有词,眼中紫光大盛,整个人的气息变得越发癫狂,
出招也越发随心所欲,时而如闲庭信步,时而如雷霆万钧,完全不按武学常理,却处处透着精妙。
“雕虫小技!”
练路绝大喝一声,天路神功全力运转,狂暴的力道如潮水般扩散开来,将所有掌影震碎。
他身形一闪,如一道金色闪电追向安莫道,两人瞬间战作一团,金紫两道光芒在营地中快速移动,
所过之处,帐篷被撕裂,兵器架被震飞,士兵们吓得纷纷后退,不敢靠近。
“这样下去不行,营地会被毁掉的!”
莫潇眉头紧锁,他能看出,两人都未出全力,却已经造成了不小的破坏,若是真的拼命,整个虎丘营地恐怕都会化为废墟。
他正想再次上前,却见场中两人猛地分开,练路绝一拳轰在地面,
金色气浪沿着地面蔓延,将方圆十丈的土地掀翻,而安莫道则借力向后飘去,
落在营地外的空地上,狂笑道:
“老东西,有种就来孤山,别在这里欺负这些小娃娃!”
练路绝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怕你不成!”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瞬间掠出营地,朝着二里之外的孤山飞去。
莫潇不敢怠慢,立刻对身边的副将道:
“传令下去,加固营防,任何人不得靠近孤山,违令者斩!”
随后带着小米儿,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刚到孤山脚下,就听到山顶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
抬头望去,只见孤山之巅,金光与紫气交织碰撞,整座山都在微微颤抖,一块块巨石从山腰滚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练路绝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周身暗金气焰几乎凝成实质,他双手张开,天路神功运转到极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他掌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霸道的吸力。
“天路·归一!”
他低喝一声,双拳合拢,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随后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朝着安莫道砸去。
这一击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霸道无匹,仿佛要将天地都归一于这一拳之下。
安莫道却丝毫不惧,他手持离霄刺刃,在紫气中旋转起来,刺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竟将周围的紫气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怨海恨生!”
他狂笑着,将漩涡猛地推向金色光柱。紫色漩涡与金色光柱碰撞的瞬间,
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一股恐怖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孤山顶部的岩石瞬间化为齑粉,连天空中的云层都被震散。
莫潇和小米儿站在山脚,被这股气浪逼得连连后退,莫潇运起全身内力护住两人,才勉强没有被吹飞。
他看着山顶那两道势均力敌的身影,心中震撼不已。
练路绝的天路神功霸道绝伦,每一招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而安莫道的疯魔意与怨掌、恨刺却诡异莫测,
看似杂乱无章,却总能在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化解攻势,甚至反将一军。
“两人的实力竟然真的不相上下!”
莫潇喃喃道。
练路绝的天路神功以力破巧,讲究一力降十会,而安莫道的武功却以巧破力,随心所欲,仿佛完全不受规则束缚。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学碰撞在一起,却产生了惊人的破坏力,也让这场战斗变得异常精彩。
“轰隆隆!!”
山顶的战斗还在继续。练路绝一拳轰碎一块巨石,碎石如流星般射向安莫道,而安莫道则踩着碎石,身形飘忽不定,
离霄刺刃不断刺向练路绝的破绽。练路绝见状,猛地一拳砸向地面,整座孤山仿佛都晃动了一下,
一道气墙从地面升起,将安莫道困在其中。
“这次看你怎么躲!”
练路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双拳不断轰击气墙,气墙随之收缩,
金色的光芒越来越盛,显然是想将安莫道活活压死在里面。
安莫道却忽然停下了动作,任由气墙收缩,眼中疯意更浓:
“老东西,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太小看本座了!”
他深吸一口气,离霄刺刃忽然插入地面,左手按在刺刃上,口中念念有词。
刹那间,无数道紫色的丝线从刺刃中涌出,缠绕在气墙上,那些丝线宛若拥有生命一般,不断侵蚀着金色的气墙。
金色气墙在紫色丝线的侵蚀下,渐渐出现了裂痕。
练路绝脸色微变,正想加强力量,却见安莫道猛地拔出离霄刺刃,身形如箭般从裂痕中冲出,刺刃直取他的咽喉。
练路绝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同时一拳轰向安莫道的后背。
安莫道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不转身,反手一掌拍在练路绝的拳头上,借势向前飘出,落在另一块岩石上,哈哈大笑:
“老东西,还是这么慢!”
练路绝被他一掌震得后退半步,手臂微微发麻,眼中怒意更盛:
“休得狂妄!”
他再次冲了上去,双拳如雨点般落下,每一拳都带着崩山之力,金色的拳影覆盖了安莫道所有的退路。
安莫道却丝毫不慌,离霄刺刃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风,时而化作一道紫芒,破开拳影,时而变掌为爪,抓向练路绝的手腕。
两人的身影在山顶快速移动,拳掌交击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整座孤山都在他们的打斗中瑟瑟发抖,山脚下的树木被气浪吹得东倒西歪,仿佛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
莫潇站在山脚,看着这惊天动地的一战,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这两人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他们的战斗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武学切磋,更像是两种武道理念的碰撞。
练路绝的“霸道”代表着一往无前、摧枯拉朽的力量,而安莫道的“疯魔”则代表着不受束缚、随心所欲的灵动。
这两种理念看似对立,却在这场战斗中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谁也无法轻易战胜对方。
战斗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山顶的金焰和紫气都已经黯淡了不少,
练路绝和安莫道都有些气喘吁吁,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烂不堪,但两人的眼神依旧锐利,紧紧盯着对方。
“老东西,有点意思。”
安莫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笑容,
“二十年了,你的天路神功果然长进了不少。”
练路绝也收起了拳头,周身的金光渐渐散去,他看着安莫道,沉声道:
“你的疯魔恣意也越发精深了。今日暂且作罢,下次见面,再分胜负。”
安莫道哈哈一笑:
“正合我意!不过在那之前,月亮小子的明魄酒,可得让我好好尝尝!”
说罢,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紫芒,朝着虎丘营地飞去。
练路绝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冷哼一声,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曦中。
直到两人都离开,莫潇才松了一口气,带着小米儿走上山顶。
只见原本还算完整的孤山山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巨大的岩石碎块散落一地,
地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沟壑,空气中还残留着两股狂暴的气息,久久不散。
“这……这就是断岳境高手的实力吗?”
小米儿看着眼前的景象,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莫潇点了点头,心中对断岳境的实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抬头望向虎丘营地的方向,安莫道已经到了营外,正翘首以盼。
他笑了笑,带着小米儿快步返回——这场大战虽然惊心动魄,但终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而安莫道的到来,或许能为即将到来的抗倭之战,增添一份重要的力量。
回到营地,安莫道已经坐在中军帐内,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明魄酒,一饮而尽,咂咂嘴道:
“好酒!莫小子,没让本座失望。”
莫潇在他对面坐下,笑道:
“安前辈喜欢就好。”
安莫道嬉笑几句,忽然脸色一肃对着莫潇问道
“莫潇小子,这次唤我来又有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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