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顾泽公寓,晨光顺着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细的光带。
厨房的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江程煜正站在料理台前,手里拿着小刀细细切着胡萝卜块。
案板上的胡萝卜被切成均匀的条,泛着新鲜的橙红。
“圣雪,过来。”他侧过头,对着客厅方向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柔软。
小白马立刻哒哒跑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心。江程煜放下刀,
伸手顺着它顺滑的鬃毛摸了摸,眼底漾开一抹宠溺:
“乖,多吃点才能长壮实。你看这毛色,白白净净的,多漂亮。”
说着,把盛着胡萝卜丁的盘子放在餐厅门口,“自己慢慢吃,别挑食。”
转身回到厨房,他打开冰箱,拿出一袋速冻包子,又取了个不锈钢锅接了半锅水,放上笼屉,把包子一个个摆进去。
开火的瞬间,燃气灶“噗”地窜起蓝色火苗,映得他苍白的脸颊有了点暖意。
正搅着锅里的白粥,院门外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江程煜探头看了眼,是冯涛和顾泽回来了。
顾泽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进客厅,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米粥香裹住。
那股温润的米香混着淡淡的胡萝卜甜,让他瞬间卸下了旅途的疲惫,
心里涌上一阵踏实的暖意——这大概就是“家”的味道,
无论多晚回来,总有个人在厨房为你留着一口热饭。
他快步走向厨房,刚到门口就愣住了:江程煜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
手里正拿着颗青菜冲洗,肩膀却在微微发颤,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压不住地从喉咙里滚出来,听得人心里发紧。
他脸色白得像张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只有咳得急了,眼角才泛起一点不正常的红。
“程煜!你这是怎么了?”顾泽几步冲过去,一把攥住他拿菜的手腕,
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紧张,“我才两天没回来,你怎么就病成这样?”
江程煜被他攥得一怔,缓过一阵咳意,才转过身对他笑了笑,那笑容浅得像层薄冰:
“回来了?粥快熬好了,包子也热上了,快去洗手,马上就能吃。”
“吃什么吃!”顾泽夺过他手里的青菜扔回水池,语气带着点急怒,“走,我们现在去医院!”
“我真没事。”江程煜想挣开他的手,刚动了动,又是一阵咳嗽袭来,
他弯下腰,手撑在料理台上才能稳住身形。两人正拉扯着,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江程煜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唇角,转身走到餐桌旁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宋伯伯”三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喂,宋伯伯。”
电话那头,宋世杰正坐在金匠湾别墅的餐厅里,面前摆着一碟小菜和一碗小米粥。
他一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粥,一边问道:“程煜,今天感觉怎么样?听你声音还是不太对。”
“咳咳……”江程煜下意识避开话筒咳了两声,才回话,“没事的宋伯伯,
就是有点咳嗽,不紧张。等会儿到公司,我就把工程图的修改方案给您送过去,进行详细汇报。”
宋世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心疼:“这么大的工程项目压在你身上,辛苦你了。
年轻人脑子活络,有创新、有技术,我这把老骨头,也给你帮不上什么忙。”
“您别这么说,”江程煜的声音柔和了些,“您好好保重身体,比什么都强。我这边真没问题。”
“你的健康就不重要了?”旁边的顾泽听得上火,忍不住出声嗔怪了一句,
虽然没对着话筒,那股子不赞同却清清楚楚传了过去。
宋世杰在电话那头顿了顿,隐约听到了顾泽的声音,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他放下勺子,目光落在手机屏上,心里为儿子穆小吉,有几分抱不平的意思。
他知道儿子特别想念江程煜,奈何自己曾经给他们出了很多难题,
如今两个孩子的婚姻破裂,感情的纠葛,自己难辞其咎。
“程煜啊,”宋世杰语气柔和,声音里带着点长辈的羁绊,“今天下班别回公寓了,回来金匠湾住几天吧。
老太太这些天念叨你们呢,说好些天没见着你们了,想听你们说说话了。”
江程煜心里知道,宋家老太太年纪大了,记性时好时坏,
清醒的时候总爱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把他当亲孙子疼。
所以隔三差五他就回家当孙子看看老太太,弥补老太太本不应该空缺的主孙情分。
尤其是年前,穆妈妈突然生病住院,他还带走了,跟着伺候老太太几十年的使唤丫头小岳,和重孙子江朔。
老太太十分想念那个活泼好动的重孙子——江朔。
自从大年初一他匆忙逃回来昆城,把小岳和江朔留在了G城,
老太太越发感到了身边无人,膝下无儿孙的孤独感,让她陡然愈感惶恐不安。
至那天,江朔也没跟他这个最亲近的小爹爹微信视频过。
大抵是不告而别,伤了孩子的心吧!
“好的,宋伯伯,”他应道,声音里带了点暖意,“晚上下班,我们一起回家陪陪老太太。”
挂了电话,锅里的粥正好煮得浓稠,氤氲的热气漫上来,模糊了他苍白的脸。
顾泽看着他眼底那点难得的柔和,终究没再提去医院的事,
只是转身走进洗手间,低声吩咐冯涛:“去备点退烧药和止咳糖浆,送到公司去。”
斜阳的金辉透过落地窗,在江程煜的办公桌上铺展开一片暖光,连文件边缘都镀上了层柔和的光晕。
他指尖夹着钢笔,正逐行核对工程验收单上的数据,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得没注意到房门被轻轻推开。
“程煜。”
宋世杰的声音响起时,江程煜才猛地回神,抬眼便见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公文包。
他立刻起身:“宋伯伯。”
“别忙了。”宋世杰摆摆手,语气带着长辈的温和,“工作是做不完的,都下班了,咱们爷俩回家吧!”
江程煜点点头,将文件收拢放进身后的柜子里锁好,又走到沙发旁拿起外套穿上。
洁白的衬衫显得他脸色更显苍白,他下意识拢了拢领口:“走吧,宋伯伯。”
拉开办公室门,宋世杰率先迈步出去,步伐依旧稳健。
两人走进专属电梯,镜面映出两道身影,江程煜微微垂着眼,掩去眼底的疲惫。
电梯数字一路向下,到了一楼缓缓打开。 刚走出电梯,大厅里的员工纷纷停下脚步,
恭敬地打招呼:“董事长好,江总好。”
两人颔首示意,径直穿过人群走向门口。向小武早已将车停在门口,见人走近,连忙下车拉开后座车门。
江程煜伸手虚虚护在车顶,等宋世杰坐稳了才直起身。
“江总,等一下。”
身后传来冯涛的声音。江程煜回头,见他手里拎着个白色药袋快步走来,递到他面前:
“这是顾泽让我给您带的药,感冒药和止咳糖浆都有,他特意交代,要您按时吃。”
“我不是……”江程煜刚想说自己并非感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解释似乎多余,他接过药袋,指尖触到袋里冰凉的药盒,
低声道:“替我谢谢他。”说完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金匠湾别墅的餐厅早已亮了灯,暖黄的灯光映得红木餐桌愈发温润。
沈柔正扶着宋老太太在主位坐下,老人脊背佝偻着,手里攥着块手帕,眼神有些浑浊。
赵阿姨系着围裙,把最后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桌,笑着说:“夫人,老太太,菜齐了。”
沈柔拿起汤勺,舀了小半碗菌菇汤,轻轻吹了吹,柔声对老太太说:
“妈,先喝口汤暖暖胃,阿杰和程煜马上就回来了。”
老太太颤巍巍地张了张嘴,声音含混:“我的大孙子……小臭宝……多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跟我说说话。”
话音未落,玄关处传来咔哒门把转动的声音。江程煜和宋世杰走进来,
换下鞋刚走到餐厅门口,江程煜便快步上前,弯腰凑到老太太面前,
脸上漾开温和的笑:“老太太,今天气色真好。我来喂您喝汤,好不好?”
沈柔把手里的汤碗递给他,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眉头微蹙——这孩子脸色怎么这么差?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却又看向门口,喃喃问:“好孩子……就回来你一个啊?臭宝和大孙子呢?”
宋世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妈,臭宝上学呢,
小吉在医院工作忙,他们一有空就会给您视频的。您呀,别老念叨。”
“臭宝上学了?”老太太呆呆地重复着,眼神又涣散下去。
江程煜舀了一勺汤,小心地送到她嘴边:“嗯老太太,臭宝上学了。来,咱们先喝汤。”
刚要碰到老人的嘴唇,他喉咙里突然涌上一阵剧烈的痒意,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江程煜猛地偏起身,急忙把汤碗塞回沈柔手里,转身快步冲向洗手间,
刚推开门,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就炸开在狭小的空间里,震得他胸腔生疼。
“这孩子怎么了?”沈柔看着他仓促的背影,担忧地看向宋世杰,“进门就瞧着脸色不对,是生病了吗?”
宋世杰还没来得及回话,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是江朔发来的视频请求。
(机灵可爱的小臭宝很久没有出镜喽!出生就黏着的小爹爹,大年三十醉酒后欺负了爸爸,自知理亏,一早预订了高铁票逃回了昆城。不告而别,让小臭宝心里极具打击;不但半年多没有给爷爷奶奶联络,也没给小爹爹微信。这让大家有种互不打扰,各自安好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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