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星广告公司就开在工商银行隔壁的写字楼里，这栋楼临街而立，层高开阔，玻璃幕墙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斜阳把最后一缕光斜斜地切进办公室，落在余倩倩的工作台上，键盘边放着几份稿件，采光聚焦看得格外清楚。
走廊里，三个女同事结伴往洗手间走，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嗒嗒响。
“唉，你们早上瞧见没？余倩倩那个傻白甜，居然有男朋友了。”最前面的卷发女孩压低声音，手还在对着镜子理鬓角。
洗手台旁，穿白衬衫的女孩拧开水龙头，水哗哗流着：“人是挺帅的，就是看着眼熟，想破头也记不清在哪儿见过。”
“何止帅啊，”第三个扎着高马尾的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往办公室方向瞥了眼，
“那人送倩倩到公司，还特意去见了王总。你们猜怎么着？
王总送他出来时，那脸笑得跟朵花似的，点头哈腰的，活像见了他亲爹似的。”
“真的假的？我们刚去复印文件，居然漏了这么大瓜！”卷发女孩擦着手，眼里全是八卦的光。
茶水间里更热闹。两个女孩端着咖啡杯，目光时不时往余倩倩的工位瞟。
这时门被推开，语嫣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的真丝衬衫一丝不苟的，脸色比墙上的白板还白。
“语嫣姐，你这脸色…你没事吧？”喝咖啡的女孩立刻凑上去，
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关切，“早上王总叫你进去办公室，说什么啦？”
语嫣伸手在饮水机给自己接了杯温水，咕咚灌了半杯，没好气道：
“还能有什么？让我把余倩倩手里那批广告材料重新审核，
说什么‘尺度放宽些，别太严苛’。早上来的那位，不好惹？”
“那位到底什么来头啊？”另一个女孩咋舌，“能让王总对余倩倩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你除了关心奶茶三分糖还是五分糖，就不能看看财经新闻？”
语嫣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的额头，“丰腾国际总裁助理！邓州毅。
上次财经频道专访滕子京，他就站在旁边，你眼瞎啊？”
女孩吓得捂住嘴，咖啡差点洒出来：“我的天！余倩倩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种大人物怎么会看上她？老天爷也太偏心了吧！”
“她有个闺蜜在大公司，”语嫣盯着窗外，语气冷得像冰，
“之前逛街，偶遇过几次，人长的一般，但是气质特别好，能力强，好像叫什么姜黎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女孩拍了下手，“就是年前在楼下奶茶店碰到的，一身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特别冷的样子！”
话音刚落，茶水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余倩倩端着空水杯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点茫然。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端起杯子，装作讨论文件的样子，
快步从她身边绕了出去，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越来越远。
余倩倩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轻轻啜了一口。
刚放下杯子，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邓州毅”三个字。
她心里一跳，连忙接起，声音还有点发紧：“喂……”
一辆玛莎拉蒂停在公司门口，邓州毅放下车窗，对着手机道：“下来吧！我在公司门口接你回家。”
余倩倩捏着手机，指腹在冰凉的屏幕上蹭了蹭，声音细若蚊蚋：
“我……我还没下班呢。之前积压的活儿堆了不少，估计得加班很晚。”
“加班？”邓州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诧异，
“怎么了？是工作太多，还是有人给你穿小鞋？”
“不是不是，”余倩倩连忙摆手，像是怕他误会，“就是……我租的房子离公司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你每天那么忙，不用特意过来接我的。而且……”她顿了顿，脸颊泛起薄红，
“我一时间还不太习惯……跟人住在一起。”最后几个字说得含糊，几乎要被茶水间的饮水机声响盖过去。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三个同事说说笑笑地走近，
刚到门口就听见余倩倩打电话的声音，脚步倏地顿住。
戴眼镜的男生率先往门内瞥了眼，压低声音对同伴道：
“喂，你们还记得大年初二东恒小区有人跳楼自杀事件吗？”
另外一男一女对视一眼，摇摇头。其中一个扎丸子头的追问：“谁要自杀？那么想不开？”
眼镜男抬手指了指茶水间里背对着他们的余倩倩，声音压得更低：“就是她。那天小区围观了不少人呢！
记者拍摄的视频里，丰腾的滕总、梓东的江总，还有早上送她来上班的那位邓助理，三人脚步匆匆的进去了她出租屋那栋楼。”
“什么？！”丸子头女生惊得捂住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倩倩？她为什么……”
“谁知道呢。”另一个男生摸着下巴，语气里带着点探究，“说不定是……”
话没说完，茶水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余倩倩端着水杯走出来，正好撞见门口三个探头探脑的同事。
三人脸上的八卦表情来不及收敛，硬生生僵在那里，眼神躲闪着往旁边挪，假装只是路过。
余倩倩没心思理会他们的异样，径直走回工位坐下，打开文档继续敲击键盘。
屏幕上的光标闪烁着，她却有些心不在焉，指尖好几次按错了字母。
“倩倩啊。”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抬头就见王总笑眯眯地站在桌旁。
忙起身紧张道：“王总，我已经在赶稿了，今晚加班，一定把这些天的工作做完。”
往日里这位老板总是眉头紧锁，谁要是工作出点纰漏，
能被他指着鼻子骂到眼眶发红，此刻脸上的褶子却堆成了花，语气亲和得像邻家大叔。
“今天忙不完的活儿就先放放，”王总往窗外瞟了眼，又收回目光，
“这都快下班点了，邓助理特意过来接你了，别让人等太久了。快收拾收拾，赶紧去吧。”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原本假装忙碌的同事们都忍不住抬起头，
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余倩倩和王总身上，眼里写满了“活久见”的震惊。
谁不知道王总最是严苛，上次设计部的小周晚交了半小时方案，
被他当着全公司的面训得抬不起头，今天居然对余倩倩说出
“别让人等太久”这种话？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余倩倩也愣在那里，不知道今天一天是怎么过来的。王总见她不动，
又催了句：“快去吧，邓助理那样的人物，可不能怠慢。”
说完还体贴地帮她合上了笔记本电脑，那架势，活像生怕耽误了这桩“天大的好事”。
余倩倩攥着衣角，无奈的拎起包包，在一片或探究或羡慕的目光里，低着头快步往门口走去，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邓州毅在车里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出写字楼大门，忙推开车门下来。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几步绕到副驾驶旁，伸手拉开门，掌心虚虚护着门框上沿，生怕她碰头：“上车。”
余倩倩低着头坐进去，座椅皮革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过来，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邓州毅绕回驾驶座，刚系好安全带，就发现身边的人始终埋着头，
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连呼吸都透着股闷闷的劲儿。
“怎么了？”他发动车子，引擎声很轻，“今天工作不顺利？还是谁给你脸色了？”
余倩倩缓缓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包带，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同事们都在说……说你去办公室找了王总。”
邓州毅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随即坦然道：“嗯，去过。有问题？”
“王总今天的态度……太不一样了。”余倩倩抬起头，眼里蒙着层水汽，
“以前他看我跟看空气似的，今天居然笑着催我下班，不要让你等太久。
同事们都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些话很难听。我不想这样……不想被人特殊对待。”
邓州毅皱起眉，语气里带了点不解：“之前你跟我说，甲方那边三番五次退稿，故意刁难你，气得你躲在楼梯间哭。
我去找你们老板，不过是想让他往后多照拂你些，别再让你受委屈。我给自己女朋友出头，难道不应该的吗？”
“可这不一样……”余倩倩的声音发颤，“你这样插手我的事，所有人都会觉得，
我不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而是靠男朋友才有的成就。
我只想安安静静上班，凭自己的能力把工作做好，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伸手去拉车门锁：
“我想回出租屋好好睡一觉，把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事捋清楚。你……你自己回去吧。”
邓州毅还想说什么，余倩倩已经推开车门，脚步有些急地往人行道走。
晚高峰的车流缓缓挪动，她的背影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单薄，
一步一步朝着东恒小区的方向走去，夕阳把她的影子剪得又细又长，像根随时会被风吹断的线。
邓州毅坐在车里，看着那抹身影渐渐汇入人流，指尖在方向盘上重重敲了敲，最终还是没追上去。
车窗降下一半，吮吸了一口手里的香烟，裹挟着晚风灌进车里，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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