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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宿醉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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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间是一天比一天晚,临近冬天,漂浮在山上的晨雾愈发厚重,但在阳光穿透山雾之前,毒家寨子里就已经有不少人早早走出家门,陆续山上忙碌起自家的农活。

在寨子的一处山丘上,修建着一排排杉木小屋,相对于寨子里其他山丘上的房子来说,这片山坡上的房子年纪更年轻,不少房子还都是前些年才建成的,到现在都还散发着一股新鲜的杉木香。浓雾之中,有一个身影正从山下走来,那人行色匆忙,过山游运用得炉火纯青,沿着山上蜿蜒泥泞的小路,他两步当成三步走,没过多久便爬上到了联排小屋路口。

此人名叫秦雄,身形壮硕,个头超过了一米九,之前是一名省级篮球运动员,由于在体育行业的竞争当中被其他人比了下来,只能长期在球队里当个替补,索性离职回到老家务工,当起了一个药农。后在机缘巧合之下,秦雄被毒家门人带到了寨子里,并拜了毒家三长老毒思过为师,到如今,秦雄在毒家寨子里当门人已整整十个年头,他入门虽晚,但却不是三长老毒思过收入门下辈分最小的一名弟子,而他现在着急要去见的方奇才是。

今天早上,秦雄的双脚刚踩进药田里还没润透,没多久就看到自己的师父毒思过正朝他这边走来。毒思过轻功了得,脚尖轻点地面数下,几个跨步便来到了秦雄跟前,毒思行向来不喜欢说废话,在交代完让秦雄带方奇来见自己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药田。

毒思过弟子众多,其中有很多都已经离开寨子,选择到毒家的公司里任职,仅有少数几个愿意留在寨中务农,秦雄便是其中一个,且他还是毒思过收下的弟子当中,品性最为憨厚老实的那个,也对毒思过最为尊重,最为忠诚,所以受到师父的命令,秦雄立马就从药田里走出来,赤着脚就往方奇屋子那赶,所经过的地方,到处都沾满了他那一双还带着淤泥的大脚印。

“方师弟!开门!快开门!”

秦雄雄站在一栋小屋门外,冲屋内大声喊道,但他已经在门外整整杵了有十五分钟,嗓门儿都快喊哑了,手也在门板儿上拍得又红又烫,可依旧没有听到屋内有任何人出来为他把门打开。

情急之下,秦雄只好调动内息,然后把他那只发烫的手平稳的按在门板上,好让内息能顺着他的掌心和指尖蔓延到门缝里。

秦雄闭着眼,静静地感受着屋内的一切,客厅里的火塘早就已经熄灭,里头的焦炭也早已凉透,这使得屋内湿气很重,地板上又湿又粘,一楼的装修很简单,厨房里甚至都没有锅碗瓢盆,更别说柴米油盐了,乍看之下,这屋子更像一座鬼屋。

由于窗户没有关严,山上的雾气顺着窗沿悄然溜进室内,致使房子的不少角落都长满了青苔,有些湿气重的地方更是已经培养出了几朵蘑菇。

秦雄皱着眉,内心不由得为这栋房子的现状而感到惋惜,据他回忆,这栋房子也就才建了不到八年,正是住着最舒服的时候,结果却被方奇那小子糟蹋成了这样。

太阳逐渐升起,阳光陆续刺穿雾霾照射到寨子里,缓慢升高的气味使得山上的雾气开始互相凝聚成水珠附着到山上的每一处地方,包括方奇的屋子里 而室内的空气也因此得以被清洗。秦雄加大其掌上的内息投入,由此察觉到屋内除了眉臭味儿和焦炭味儿以外,还有飘着一股刺鼻的酒味儿。

“方奇你个混小子,胆敢又干出这种违背规矩的事儿,这都多少次了!”

秦雄在心中对方奇暗自责骂道。

毒家长老有五人,拜入他们五人门下的弟子大都来自天南海北,为了统一管理,五人共同为门人弟子立下了不少铁一般的规矩,而这不能醉酒便是这众多规矩之中的一条。为了能继续留在毒家,门人弟子们谨守规定,其中不少人都是滴酒不沾,剩下的那些即便是喝,也都只是浅尝辄止。

但方奇是个例外,这小子不仅爱喝酒,还经常去毒家的族人那里,借着蹭饭之名胡吃海塞,乱喝一通,因此他没少被同门所责骂,其中一些看不惯他,或者跟他有过节的,还屡次要求师父毒思过废掉方奇的修为,再把他逐出师门,赶出山寨。说来也奇怪,方奇修行资质平平,却深受毒思过的偏爱,纵使他平日在寨子里里如何的不守规矩,行事如何的放荡不羁,毒思过也只是对其怒斥几句,再给他一些明面上的惩罚,也就草草了事,从不深究,这使得方奇在寨子里更加敢肆无忌惮的胡吃胡喝,四处招摇。

许多同门因此没少在背地里埋怨毒思过,秦雄虽说对方奇也有意见,但他却从不会因为方奇的事情而责怪自己的师父,他只是不明白,方奇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致使师父他老人家对这名小师弟如此看重。

时间又过了几分钟,秦雄已经等不及了,于是他从门缝里收回自己的内息,接着以轻功过山游顺着屋外的墙壁一路登上房子的二楼,然后再飞出一脚,直接踹飞了楼上那两扇虚掩着的窗门。

秦雄大步走向方奇的卧室,他故意把脚步声弄得大声些,想以此把方奇吵醒,但当他走到方奇房间后,才发现这小子此时睡意正浓,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已经破窗而入。秦雄叉着腰,上下打量了一番趴在床上酣睡着的方奇,见对方把脸压在枕头上憋着都能睡得这么死,不禁低声对其吐槽道:

“你小子要是个女的,就你这德行,到现在都不知道已经生了几个娃儿了。”

秦雄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喝酒了,现在的他,着实是有些受不了方奇卧室内,那满屋子的酒精味儿,他一只手捂着自个儿口鼻,一只手压在方奇的后背一侧用力的摇晃着方奇的身体,并大声说道:

“方师弟!方师弟!醒醒,你快醒醒!”

“方奇!方大头!你她妈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了!”

“师父叫我带你去见他!”

直到说出这句之后,方奇怕瘫在床上的身子这才微微蠕动了几下,两三秒过后,方奇拱起背,用极尽慵懒的口吻,对秦雄问道:

“老头子有没有跟你说,要我什么时候去到他跟前?”

秦雄没想到方奇会问这个,遂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好下意识的对其回答道:

“这倒没有。”

一听到秦雄的回答,方奇才拱起来的身子立马又瘫回到了床上,为了不让秦雄再影响自个儿睡觉,方奇漫不经心的向秦雄搪塞了一句,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跟老头子汇报,就说我一会儿就到……”

秦雄:“你说的一会儿是什么时候?”

方奇:“就是一会儿。”

秦雄:“给我说明白点儿!”

方奇:“下午……下午一定到……”

秦雄“把时间给我说准了!”

方奇:“哎呀,你烦不烦,你难道没看见我还醉着嘛!就我现在这样,去见老头子那也不够礼貌不是?”

秦雄见方奇依旧死赖在床上不起来,便对其威胁道:

“大头,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刚刚看师父的表情,觉得他怕是有什么事儿要对你交代,你再这样拖着逃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况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就咱们师父他老人家那脾气,不管是谁,一旦真惹怒了他,那他下手起来可真的是会六亲不认的!”

面对秦雄的威胁,方奇并没用表现出任何的在意,而是用手在自个儿那乱如鸡窝的后脑勺上用力的挠了好几下,随后用更敷衍的口吻对秦雄回道:

“啧,反正我说下午到就一定会下午到,你爱信不信!滚吧,别再在这儿吵我睡觉。”

说完这句之后,方奇干脆直接把他那大脑袋死死地压在枕头下边,再也没去理会秦雄后来对他的催促。

秦雄见方奇现在是下定了决心对他的催促油盐不进,也不好再跟这小子再这么耗下去,既但师父明确规定,要他把方奇带去见面,那秦雄干脆就坐在方奇房间里,等这小子睡到饱为止。

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秦雄这人平日里劳作很勤快,基本上每天他都闲不下来,实在自己手上没活儿干了,他还会去到乡亲街坊的农田里帮忙,且大伙儿都知道,秦雄之所以这么勤快,那是因为他不想闲着,一闲下来,这人就会打瞌睡,而他一睡觉,那鼾声听着就跟春雷没什么两样,若是有做贼心虚之人路经他的住处,甚至都会担心自己被雷劈。

也正因为如此,秦雄在正式成为毒家的门人之后,他师父毒思过专门请寨子里的人为他在一处离寨子最远的一处山坡上独立修建了一栋房屋,默许他在那里“另立山头”,也好不让他影响再到寨子里其他人的休息。

既然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那干脆就跟他一块入睡。

闲下来的秦雄,眼睛很快就变得愈发疲倦,脑子也随之宕了机,下一秒,雷鸣般的鼾声瞬间传遍整座房屋。

方奇本来还想着自己能用枕头加被子就能隔绝掉秦雄的呼噜,谁知道,他这师兄的鼾声,威力堪比电钻,方奇觉着眼下即便是他在自个儿脑袋上砌起一座堡垒,怕是也能被秦雄的呼噜声给震塌。

很快,方奇就觉得自己的床在震动,那频率,都快赶上按摩椅了,实在无法入睡的他只好从床上坐起身,接着他便发现自己卧室内的门窗都已经被秦雄的鼾声给震得直哆嗦,就连他脑袋上的顶梁柱都开始止不住的咯吱作响。

“操!”

方奇对着刚刚入眠的秦雄臭骂了一声,随即从床上跳下,对着秦雄的一侧耳朵眼儿毫不客气的大声喊道:

“师父来了!”

他这一喊,吓得秦雄猛的睁开了双眼,靠着墙边的身子如弹簧一般蹭的一下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师……父……方……方师弟他就是不愿起床……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才……”

秦雄睡眼朦胧的对着墙壁磕磕巴巴的说了老半天才发现自己刚刚是被方奇给耍了,好在他脾气向来不大,更没啥起床气,遂也没打算跟方奇计较些什么,只是满脸埋怨的瞪了方奇一眼,然后便跟着对方后边,一起走下了楼。

毒思过的房子修建在寨子通往后方山脉的路口处,孤零零的伫立在长满了一片松树的山坡上。离开自个住处之后,方奇便主动跟在秦雄后边,沉默的朝着自己师父毒思过的家之所在走去。

毒思过站在自家前院内,背对着自己的两个徒弟,把目光投向院外山下的小路上,此时的山雾尚未完全散去,稀薄的雾气化作低空飘浮的飘云,如天河一般轻盈地在小路上空舒卷而过。

“师父,我把方师弟带来了。”

秦雄恭敬的对着毒思过的背影说道。

毒思过转过身,双手的袖口被他卷得高高的,手臂像是刚刚才被其清洗过,见秦雄已经按照自己的吩咐将方奇带到了他的面前,毒思过脸上露出了一抹和蔼的微笑,他对秦雄说道:

“行吧,我刚刚已经帮你把苗都试了一遍肥,你先下田里看看。”

见师父竟委身帮自己种庄稼,秦雄心中顿时燃起一阵暖意,于是他憨笑着向毒思过鞠了一躬,随后便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师父,你找我?”

方奇态度谨慎的向毒思过问道。

毒思过随手从院里的水缸旁边拿起一把花艺剪刀,然后递给方奇说道:

“拿着,帮我把院子里的高山杜鹃修一修枝条,现在正是它们准备营养的时候,要想它们能在来年开春开的像火烧一样,那现在就得好好收时收时,以免让一些枝丫和叶子率先抢走太多花苞的养分。”

方奇从毒思过手里接过剪刀,同时那种压抑在神经当中的紧张感也如事先预料的那样如期而至。身为毒家的三长老,或者说是三当家,毒思过平时很少出门,相对于和外人打交道,他更爱待在自家院子里养他的花花草草,但这并不代表此人就是一个不问世事的老头子,恰恰相反,毒家的很多活儿,暗地里都是由他派弟子去执行了,有时候越是看起来清静无为的人,往往越是一个大权在握的主儿。

毒思过找弟子办事的时候,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总喜欢把弟子事先叫到自家的院落内,让对方帮自己修建盆栽,而在他的众多弟子当中,就数方奇被叫来的次数最多,也叫得最频繁。

其他师兄被师父叫来之后,他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方奇向来不会去打听,偶尔他会在一些乡亲的酒桌上无意间听到一两句有关传闻,而他只知道,自己每次被师父叫到家来剪枝条,就一定会被这老家伙交代去做一些难上加难的苦活儿,累活儿。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啊!”

毒思过见方奇在拿过自己手里的剪刀后,半天都没个动静儿,于是便催促道。

方奇先是晃了一下神,接着他看着眼前的高山杜鹃,小心翼翼地修剪着花枝上的一些凌乱的枝条和叶子。

毒思过:“下手前先看清楚,什么该剪什么该留,自己心中要有个数,之后再动手,别贪图一时痛快,或者一时好看,就一通乱修,养花最重要的,就是要让花在最适当的时候,开出最恰当的数量、质量以及色泽。”

方奇:“知道了,师父。”

方奇深知他师父这是话里有话,这个时候最不能做的,就是插话和问,那样的话,后果有多严重,他方奇最为清楚,所以他只好恭敬的先停后答,同时,其手上的剪刀还不时地在杜鹃的枝条上来回修剪着。

看着方奇态度还算可以,毒思过满意的继续说道:

“嗯,最近抟气术练得怎么样啊?”

方奇:“还可以。”

毒思过:“还可以是什么意思?”

方奇立马矫正回答道:

“第六层,我已经练到第六层了。”

抟气术是毒思过的独门绝学,也是他这一支派系里,各弟子们所要修行的第一种秘术,此术一共六层,毒家姓氏以外的弟子,一般来说只能练到第四层,偶尔有几个资质好的,毒思过可以破例让他们练到第五层,但方奇却是个例外。

毒思过一边给自己的盆栽浇水,一边带着些怨气对方奇批评道:

“你小子还真是朵奇葩,别的师兄们巴不得能从我这儿多学一些本事,你可倒好,我都快喂到你嘴边了,你都不愿张口。”

其实方奇的修行悟性并不差,这点,身为他师父的毒思过很清楚,但这小子就是不爱学本事,原本按照毒思过的推算,方奇早该在中秋之前就应该完全掌握抟气术的第六层,结果方奇愣是推迟到了现在才学会,一想到这儿,毒思过就气得不打一处来,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吩咐方奇去办,遂毒思过也只好先忍住脾气,对方奇继续问道:

“你的合神兽还是无量角怪?”

“嗯”,方奇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无量角怪是川贵一带所特有的一种异虫,形似石蛙,但个体要大上许多,时常栖息在地脉灵气纯净的山峰和洞穴附近,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蛤蟆形状的石墩。其头顶上长着一对大如纽扣的眼睛,眼睛由内向外散发着一种翠绿色的光芒,一张大嘴边缘上下长满了细长的尖刺,上边还带着特有的毒素,要是被它咬上一口,十分钟之内若无解药那必死无疑,但有趣的是,此怪虽毒,其毒素却可以化解世间众多毒物的毒性,也正因有此特质,无量角怪时常被西南毒家的人收为己用。

毒思过:“一会进屋,把我放在茶几上的那个紫檀木匣拿回去。”

所有被毒家人收服的异虫,都会被他们困在一个特制的木匣当中,根据异虫的特殊属性,木匣可以是由任何一种经过药水浸泡过的珍贵木材所制成,而紫檀木是众多木匣当中,较为少出现的一种,这说明那匣子内的东西一定不简单。

为了安抚心中的不安情绪,方奇向毒思过大胆的问道:

“师父,那里边装的是什么?”

“你二师叔女儿的事情,你最近有没有听说”,毒思过对方奇顾左右而言他道。

方奇:“听说了,据说她其实是……”

“我没兴趣听这个”,毒思过打断了方奇的话,对其说道:

“老二本来想着把七彩蜘蛛送给他女儿以做补偿,不过那丫头没有接受,父女俩这回要闹掰了,所以老二一气之下,把七彩蜘蛛送到了我这儿,我老了,对驯服异虫没什么兴趣,也就想着拿给你试试看。”

方奇:“谢谢师父,只是我这人嘛,笨得很,比我悟性好的师兄有的是,你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怕是会浪费了,要不你送给老秦吧,我觉得他更适合……”

说着,方奇抬头一看,一道冷冽的目光此时正好投射在他的身上,方奇被他师父的这道目光给狠狠刺了一下,致使其后背立马“唰”的一下冒出一片鸡皮疙瘩,他明白自己要是现在及时闭嘴,应该还有得补救。

毒思过冷着个脸,转身去给其他盆栽浇水的时候,他对方奇以发号施令的口吻说道:

“一会儿先把院子清理一遍再进屋,敢让我出来的时间看到地上落下有半片叶子,那你知道后果。”

说完之后,毒思过把水瓢扔回到水缸里,带着一阵寒风走进了屋内。

方奇不甘的翘着嘴,无数声脏话从其脑海里迸发而成,却也只敢闷在嗓门里边以做自我安慰。七彩蜘蛛是个好玩意儿,但他清楚师父毒思过不会那么轻易就会将这东西拱手送给自己,想来定是有一场暗藏艰难万险的明天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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