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没有犹豫,紫罗兰般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在她身后的虚空已然被撕裂,继续在刹那的狭缝中也无法阻拦纳努克前进的脚步。
从此前的情况来看,纳努克更像是在感受她的实力,真正采取的实际行动也不过只有一指与一拳而已。
而那又都只是单纯的为了打穿通向江户星星域的空间壁垒,从来都不是单纯针对于樱一人的攻击。
并非是纳努克对樱的蔑视,只是祂需要前往那片星域,去亲自验证那名为存在的道路,是不变的柴薪...还是不熄的薪火。
没有犹豫,也自然没有停顿,纳努克一步踏出。
“轰”的一声剧烈脆响,原本就早已濒临破碎的穹顶彻底爆碎,而在纳努克身侧的虚空在毁灭的熵解中不断崩碎成坠落的碎片,在江户星星域的视角看就像是寰宇的天塌陷了一般。
那原本璀璨的星海,如同被一只无形巨爪狠狠撕开,露出不断崩坏的空间乱流。
万幸在毁灭降临的前夕,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淡粉色光幕如倒扣的碗般悄然覆盖整个江户星的天穹。
在艾莉薇娅的提前布置下,江户星内的天空被提前覆盖上了一层虚假的天穹,这样至少不会引起骚乱...樱的原话是没必要让人们再一次遭受大日般的恐惧。
曾在出云生活过的樱最为清楚,比起死亡更恐怖的是绝望,那深深的绝望无时无刻却不会立刻剥夺人们姓名,那是如同凌迟般的精神痛楚。
绝大多数人在那样的重压之下会崩溃,但也有极少数人在绝望中依旧选择对抗,哪怕双手颤抖不止依旧会握紧刀剑。
曾经的樱只能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但现在的她,或许可以去守护什么。
樱缓缓握紧了掌心的千樱与霜。
但此刻绝非强撑的时刻,刹那的权柄骤然闪烁,樱消失在刹那的狭缝间,下一瞬樱的身影出现在黑塔号临时港口的合金甲板上。
此时的黄泉作为整个星域的核心,不断凝聚着权柄之力,存在命途的轮廓渐渐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樱站在港口边缘面色略显苍白,显然是刚刚的战斗中精神消耗极大,在与纳努克的对决中她唯有全力以赴,招式之间都要消耗大量心神。
也难怪符玄总说,用脑子的事往往最累人,所以说甜茶当真是无比有用,没事儿喝一口就能缓解许多。
“给。”
冷静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在樱身边响起,抬起眼便看到符玄正端着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甜茶,稳稳地递到了她的面前,“拿着,补充点糖分吧。”
甜茶的配方经由符玄多次改版,也衍生出了数种有着微妙改动的不同版本,例如此刻的甜茶内便与平日的添加了许多从丹鼎司那边拿来的令人心神舒缓的药草。
樱接过后一口饮尽,眼底浮现一丝犹豫,望向符玄轻声询问:“当真要如此?”
符玄轻轻颔首,轻笑一声道:“准备了这么久,总不能这时候退缩,”她的眼神无比决绝,此刻更像是当初于罗浮之上为了复活安明而偏执的模样。
指尖骤然亮起一点玄紫色的光芒,那光芒初始微弱如星火,却很快如流星般升腾,映照着她那紫水晶般的眼眸。
当初在她从符离那里接过洞玄紫徽大阵时便得知,大阵除去可以随身携带使用外,想要发挥最大限度的力量,就必须要像当初符离那般将阵法化作一方世界,方能展现此阵全部威力。
“洞玄紫徽,启!”
符玄轻喝一声,法诀捏动,玄奥的轨迹在她指尖流淌。片刻万道紫色流光自星渊下冲出,如同自下而上编织的天穹,将整个天幕都随之覆盖,将纳努克与黄泉间彻底隔离。
既然早已知晓纳努克必然前来,符玄又怎么可能全无准备,若要让一位洞悉天机算无遗策的卜者,拥有足够时间布下杀局——
那便足以创造弑神的契机!
“天璇,锁魄!”
与此前压制铁墓时所展现的四根锁链不同,此刻出现的锁链如同流星般飞出,一道又一道的连接阵法的边缘。
符玄自知想要直接触碰到纳努克几乎不可能,与其去做注定失败的尝试,不如利用锁魄进一步的加强阵法本身。
当那流星般的锁链连接全部大阵后,下一刻在符玄的操控下,毫不犹豫的穿透了她自己的胸膛。
鲜血顺着锁链滴答作响,符玄那紫水晶般的眼眸却不曾有任何变化,唯有极致的冷静才能寻得那一线机会。
洞玄紫徽大阵称得上是整个寰宇最强的阵法也不为过,但符玄同样清楚的明白,哪怕是最强的阵法在纳努克面前也如镜面般脆弱。
妄想利用阵法禁锢纳努克绝无可能,那么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符玄要用洞玄紫徽大阵,强行开辟她的极限。
以心血化阵,凝聚万法于剑!
整座覆盖江户星星域的洞玄紫徽大阵,在符玄心血的浇灌与神魂的燃烧下,化作最为强大的强化赋予符玄本人。
以阵化界。
以界炼剑。
以心御万法!
此剑名无命,意为不被命运所束缚之剑。
斩断宿命枷锁,超脱因果轮回本身。
这一刻在整个阵法的驱动下,无命剑的虚影正缓缓成型。
剑身之上流淌着玄奥的紫色阵纹,镶嵌着璀璨星辰,缠绕着命运的丝线。
将洞玄紫徽大阵化作天地,又以这方天地作为增幅自身的武器,符玄比任何人都清楚...唯有如此逆天而行,方能在那绝对的毁灭面前搏得一丝斩神的契机。
尽管那一丝无比渺茫,渺茫到没有任何可能性,但她仍要去做。
这些天在大阵旁的入定,并非全然是为了帮助黄泉护法,同时也在为了这一刻而做准备。
身为一介卜者,符玄本身的战斗力并不强大,但若要将这大阵铸为逆命的因果,便可令无命剑拥有弑神的光辉。
此剑凝聚万卜之法。
此剑当斩一切之敌。
符玄的面色愈发苍白,但大阵内所凝聚的无命剑却愈发锋锐,剑身周围的空间因无法承受其锐利而无声湮灭。
以心血驱动阵法的情况下,符玄能够清晰的感知到维持这种巅峰状态最多可以坚持一刻钟,但对手若是纳努克的话...
一击。
她所拥有的时间,只有一击,在那之后阵法将彻底破裂,甚至会损耗阵法本身的根基。
将阵法限制与束缚的能力全部转化为增幅己身的力量,在符离所留的洞玄紫徽下,此时符玄的状态可谓是无数卜者梦寐以求的通灵之境,将以双眼穷观万物未来。
过去、现在、未来...亿万条时间线的分支,无数种可能的走向,如江河般在符玄眸中毫无保留的铺展开来。
那双眼眸化作映照诸天的明镜,看破世间一切虚妄。
在那亿万种未来中,符玄看不到哪怕一次她斩杀纳努克的未来,所有的努力不过都只是注定的宿命。
无命剑在阵间蓄势到极限,散发出令整个星域都震颤的层层威势。
这柄剑中并无凛冽的剑意,毕竟符玄本就不曾领悟剑心,于她而言最擅长的从来都是卜算。
符玄最强大的武器始终是那洞悉天机的卜算之道。
这一剑无关乎剑本身,而是借助无命剑作为媒介,去斩纳努克的未来。
符玄所行的道路本就逆命,此时此刻的她终于触碰到了那属于自己的道路,如同黄泉当初在黄金树下的明悟般,她也恍惚间看到了那条路。
这一刻符玄的状态无限接近于曾经的樱,在并非星神的情况下孕育出权柄,并以令使的层次强行驱动权柄。
逆命的权柄,便是从那亿万未来中,去实现那唯一符合符玄心意的未来。
符玄不求弑神,却要短暂阻止纳努克前行的道路,在虚空都崩碎的当下,毁灭的意志如风暴般碾压而来。纳鲁克如同席卷寰宇的终焉风暴,江户星星域的空间结构都被其无情的熵解崩碎,在祂的威压下湮灭。
逆命的权柄雏形并非完整的星神权能,却已然蕴含着撼动因果的可能。
这份权柄的本质便是于那看似注定的亿万未来图景中,以符玄无上的意志为剑刃,去捕捉并最终实现那个符合她心之所向的【可能】。
并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化作即将发生的“必然”!
“洞玄——”
符玄染血的指尖掐动法决,带着洞穿宿命的决绝,对准那遥远的虚空用力落下。
“斩命!”
二字出口,如同神谕敕令,言出法随!
那悬浮于阵法核心早已蓄势至极限的剑影,流淌的紫色阵纹化作燃烧的星河,无量的光辉照彻星穹。
在符玄指尖落下的同时,大阵内无命剑的剑影骤然爆发出无上威能,这一剑仿若撕裂时空长河本身。
向着那穿越空间壁垒一步步走向江户星的纳努克,悍然落下!
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那纯粹的紫色惊虹无视空间阻隔无视时间流逝甚至无视了纳努克本身。
惊鸿掠影剑光如幻,剪影毫无阻碍的穿透了纳鲁克的身体,却不曾在祂的神躯上留下半点伤痕。
“噗——”
符玄唇角咳出一口殷红的鲜血,那张精致的小脸此刻已无半分血色,洞玄紫徽大阵顷刻崩溃,再也无法支撑下一剑。
纳努克前行的步伐却忽然停顿了片刻,而后竟真的完全停下了脚步,沉默的注视着眼前逆流的空间碎片。
“有趣。”
纳努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一剑的确没有斩到祂的身体,却斩断了祂的未来——那个穿越空间壁垒抵达江户星的未来。
将原本既定的未来改写成符玄想要见到的未来,洞玄斩命,斩断的便是纳努克的顺利抵达江户星的未来。
空间碎片逆流短暂的创造了一片虚无的空间风暴,将原本崩溃的壁垒在混乱中组成一道天然壁垒,至少在短时间内纳努克的确无法穿越这片寰宇本质上掀起的风暴。
“玄儿...”樱在身后扶住符玄有些踉跄的脚步,而崩溃的洞玄紫徽大阵此刻已然回到符玄掌心,需要长时间的修复才能再次使用。
但符玄的唇角却是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她真的看到了那独属于卜者的道路。
古往今来仙舟多少惊才绝艳的卜者,穷尽一生推演天机窥探未来,却始终被困于“知天命而不可改”的樊笼。
卜者们如同仰望星空的囚徒,能描绘星辰轨迹,却无法触碰其光芒。
卜者只能观星,却无法移星。
竟天在遥远的过去曾经对她说过,卜者只能卜算未来却无法改变未来,人们将那叫做命运,而符玄在亲眼目睹竟天的死亡后便再也不去相信命运。
安明替她斩断命运的枷锁,如今换她来斩断寰宇的枷锁。
这是属于她的道路,亦是从无数先辈那里接过的火把,这一刻符玄恍惚间又看到了竟天的背影。
白衫磊落,立于太卜司的桃花树下,手持星盘仰望星河。
风吹过,粉色的花瓣如雨般飘落,沾在他的衣襟,也落在她年幼的发梢。
她从未怪过师父。
从未怪他将沉重的使命交付于她稚嫩的肩膀。
从未怪他最终未能挣脱命运的枷锁,留下她独自前行。
她心中唯一的遗憾,是那年少时负气的转身,选择孤身一人离开玉阙,未曾回望的那一眼。
“师父...我有让您失望吗?”
符玄轻声呢喃,或许前生千万次的卜算,便是为了此刻的现在。
就在这无声的询问落下的刹那,那因失血过多而浮现的空白,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拂过。
“玄儿。”
小小的她,那时才刚刚被竟天正式收入门下,粉雕玉琢的脸上还带着懵懂与新奇。
竟天宽厚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那双总是洞悉万物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别怕前路漫漫,也别怕肩上担子沉重。”
“师父相信总有一天。”
“你会成为师父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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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杂鱼(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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