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累了一晚的康熙，神情恹恹地出席朝会，本想着挨过早朝小憩会儿，养足精神下午再议事。
然而，赵御史没给他这个机会，正睡眼惺忪、昏昏欲睡呢，就被赵御史喷了个大的。
左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右一句“子不教父之过”，把康熙扎成了刺猬。
仔细一听，竟是孟光祖这事儿，被赵御史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露出来，还借此弹劾他这个帝王教子不严……
长生天，这是我大清配有的人才？
这是他康熙配有的大臣？这等人活在世上一天，就是对他的折磨。
他当初怎么就忍了下来，怎么就能容许这喷子活到今天……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望着喋喋不休、言辞犀利又出口成章的赵御史，忍无可忍的康熙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虚汗，整个人气势高涨，拍案而起地质问：“那你想怎么样？就为了一个孟光祖，让朕杀了亲儿子，再下罪己诏不成？”
满朝文武并胤祉颤巍巍地跪下了，大气都不带喘一个，偏偏赵御史恍若未闻地点了点头。
“若陛下愿意向天下承认教子无方，来个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愿尊陛下为千古明君，就怕陛下您嘴上说的好，却半点不肯动真格。”
“……”
康熙一噎，气炸了，罕见的走下龙椅，对赵御史动起手来。
“你这话是怎么说得出口的？让朕杀儿子，还下罪己诏，你就是这样回报朕三十余年的知遇之恩？你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老三御下不严，撸了差事，罚俸三年就算了，再不济，还可以罢了爵位，何至于要他的命！！”
“赵喷子，你这些年当真是越来越不把朕放眼里了，朕非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帝王之威！ ”
赵御史一边躲闪着康熙的腿脚，一边嘲讽，“臣何时说过要诚郡王的命？分明是您自己恼羞成怒自己说的？”
“再说了，臣怎么成白眼狼了？要不是在乎您的清誉，不在乎您的知遇之恩，当臣乐意进谏啊？”
“您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诚郡王的门人狐假虎威，到处勒索各地官员，名声都臭大街了！都到这地步了，您还想捂盖子不成？”
俩加起来一百来岁的半百老头，在朝堂上你追我躲，你躲我藏。
康熙瞅准时机，一把拉着马齐的朝服，抬手就是一巴掌。而赵御史也不甘示弱，用力挣脱康熙，一个猛劲儿踩在康熙脚上，而后一溜烟跑到殿外。
康熙直接从不忿升级为暴跳如雷，一把抽出侍卫挂着的长刀，直直追杀上去，“赵喷子，你这竖子……”
赵御史四十有六，腿脚还算利落，游刃有余地躲避追杀，还有闲余反讽，“陛下，您这是想用武力逼迫臣吗？若非臣记挂陛下的圣明，一躲再躲，陛下只怕是要得个弑杀言官、堵塞言路的恶名，以后言官如何敢直言上谏啊？”
“狗东西，你还敢说？真当朕不敢杀你！！”康熙都快气炸了，真想一刀砍死他个死喷子，可他也是真上了年岁，还真追不上这狗东西。
赵御史溜了康熙两圈，待人累的喘不过气，这才停下了平复呼吸，好声好气地劝道。
“皇上啊，臣是真替您着想，孟光祖这事儿要不好生处置，往后皇子们就敢纵着门人肆意搜刮民脂民膏，甚至祸乱朝政。”
“您想啊，连官员他们都敢索贿，对于势弱的百姓，他们会放过吗？若百姓被肆意凌虐，社稷难安啊！”
“您再想想，皇子争斗历朝历代都免不了，可从唐至今，哪一朝有过如此之多的皇子争斗不休！陛下，三思啊！”
“哐当”一声，康熙摔了手中刀，只觉得两腿发软，身上直抖，指着赵御史过来扶他，赵御史赶忙走上前，一脚踢开地上的长刀，卑躬屈膝地扶着康熙往回走。
“虽说，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可你这张嘴哟，朕被你气死。”康熙戳着赵御史的头就骂，骂完又叹气，“你知道孟光祖四处索贿，可你知道孟光祖虽自称是老三的门人，四处招摇骗，去找各省的都府索要钱财，但他和老三之间并没有实质的投效关系。当然，老三确实是御下不严，可他毕竟是朕的亲儿子，你私下进言，朕岂会不严查，偏偏要在大朝会上揭露，你这不是逼着朕对老三下手吗？”
“皇上，堵不如疏，外头都已经知晓此事，光是捂盖子，是摁不下这事儿的。臣闹得这么大，不也是给您台阶吗？您骂骂臣，在呵斥诚郡王几句，彻查对那些受骗并有意结交皇子的地方督府，并严惩皇子身边那些有异心的门人，既能警示朝臣，又能敲山震虎。”
“狗东西！”康熙暴怒地瞪着眼，哆嗦着手摸了摸腰间，可佩刀已经没了，赵御史连忙请罪，“臣僭越了，怎么能编排、指使君王呢？”
“哼！算你识相。”
朝臣们伸着脖子瞧热闹，那知废太子竟挤在最前边，看的最起劲，三爷战战兢兢险些瘫软在地，四爷陪在废太子身边，提醒二哥收敛点……八爷神情恹恹，提不起精神，九爷缩着脖子不说话，五爷、七爷早躲一边去了。
待康熙与赵御史君臣两人互相扶持着回来时，君臣默契地揭过之前的闹剧。
待众人重新归位，康熙铁青着脸踹了胤祉一脚，断喝一声，“连手下人都管不好，无用！！”
臣子们无不大吃一惊，“唿”地黑鸦鸦跪下了一大片。
霎时，乌泱泱的一群人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孟光祖该死。”康熙轻蔑地看着这群儿子，“你们手底下的人干不干净自己清楚，给你们三天时间，自查自惩。不然，非要让朕大动干戈，就不是死一个两个人能揭过去的了。”
说完，康熙瞪了胤祉一眼，让他一会儿去御书房，便扶着赵御史离去。
众人正发怔，胤礽吊儿郎当地起身，刀子一样的目光盯了胤祉足有移时，冷冰冰说道：“三弟啊，啧啧，风水轮流转呐，你也有今天。”
“臣弟有失，皇阿玛自会公道处置！”胤祉面不改色，口气强硬。
胤礽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抬步离去，走时没忘拉着老四一块。
“二哥，何故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窃喜样，跌份啊！”胤禛不赞同二哥刚才讥讽老三的举动。
胤礽拍了拍胤禛的肩膀，“我如今啊，得意一时是一时。当然要随心所欲一些，要还是跟之前一样忍气吞声，端着一副贤良太子的模样，老爷子怎么有理由再废我一次？”
“二哥，这话……”
“老爷子是什么人，我心中有数。四弟，这么兄弟里头，只有你、只有你，能让我放心。明曦在你那儿，我很放心，将来……你二嫂和明德，也得托你、你福晋多照顾些。”
胤禛被这话惊住，可内心深处的欲望，顿时涌满了整颗心，既有种不可置信的期待，又秉承着一贯的谨慎做派，“二哥。，皇阿玛他，他还是在乎你的。”
“老爷子在不在乎，心到底是什么样，我比你清楚。等着吧，过些天我复立了，你们的爵位就该进一步了。”
胤礽语气里透出看破一切的轻蔑与嘲讽，老爷子的为人，他比老四更清楚。
制衡之术早就融进了皇阿玛骨子里，一方面抬他，一方面提起弟弟们，哼，这做派，真熟稔的令人“恶心”！
胤禛听他慷慨陈词，凿凿有据，想想确是如此，倒也不再劝慰，只是也没开口应承些什么。
凭他和二哥的关系，有些话心知肚明，无需、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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