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摸着镜中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指尖划过眼角时,却在铜镜边缘瞥见自己原本溃烂的倒影。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张借来的皮囊笑起来眼角会弯成月牙,可无论怎么模仿,都学不会真正的欢愉,只有指尖传来的痛感,才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小唯站在洞口,看着她对着铜镜痴痴呆呆的模样,突然嗤笑一声:“你以为换张脸,那些曾唾弃你的人就会真心待你?”她抬手抚过自己光滑如玉的脸颊,眼底却掠过一丝落寞,“我顶着这张脸活了百年,见过的虚情假意,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白薇薇猛地回头,镜中的美人脸上怒意翻涌,可那双眼睛里的惶恐,却比她原本的溃烂面容更显狼狈:“至少他们不会再像看垃圾一样看我!”她想起被权贵灌药时,那些人眼中的厌恶;想起流落街头时,孩童扔来的石子——那些伤害,都刻在骨子里,哪是一张新脸就能抹平的?
这时,洞外传来马蹄声,夹杂着男女的调笑。白薇薇瞬间兴奋起来,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襟,转身就要往外冲。小唯却抬手拦住她,指尖在她心口轻轻一点:“你听,这里在跳吗?”
白薇薇一愣,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不是因为欢喜,而是因为恐惧——她怕这张脸也留不住别人的目光,怕那些温柔的笑意背后,藏着和从前一样的鄙夷。
“画皮不过是遮羞布,”小唯的声音冷得像冰,“可心若是烂了,再美的皮囊,也捂不热半分真情。”她看着白薇薇瞬间苍白的脸色,突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你以为我要你的心是为了什么?我要的,是那份能让虚情假意都变得滚烫的……真心。”
洞外的笑语渐渐远去,白薇薇看着镜中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第一次觉得,这张借来的皮囊,比她原本的模样更让她窒息。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跳得慌乱又空洞,原来有些情感,真的比容貌更难描摹,比伤疤更难愈合。
白薇薇正对着铜镜练习微笑,洞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呼救声——是曾将她毁容的那个权贵,此刻正被几个黑衣人追得狼狈逃窜。她眼底瞬间燃起恨意,刚要催动妖力助黑衣人一臂之力,却见那权贵慌不择路撞进洞来,看到镜前的她时,竟猛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仙子救我!我愿散尽家财,只求仙子庇护!”
白薇薇愣住了,镜中那张陌生的脸映着权贵谄媚的笑,与当年灌药时的狰狞判若两人。她指尖凝起妖力,正欲撕碎这虚伪的假面,却被小唯按住手腕。小唯对着权贵轻笑道:“救你可以,但要答应我们一件事。”
权贵忙不迭点头,小唯却突然指向白薇薇:“你要娶她为妻,用八抬大轿迎进府中,日日以珍宝相待。”
白薇薇惊怒交加,刚要反驳,却听小唯在她耳边低语:“这才是最狠的报复——让他对着自己厌恶的灵魂,亲吻这张他痴迷的脸。”
权贵果然一口答应,忙不迭安排花轿。可当白薇薇披着嫁衣坐在轿中时,却在轿帘缝隙里看到惊人一幕:那几个黑衣人根本不是追杀权贵,而是毕恭毕敬地将他请上另一顶轿子,轿盘小唯正与权贵低语,两人眼中的算计如出一辙。
更让她遍体生寒的是,轿壁上贴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她未毁容时的画像,画像角落有行小字——“月狐血脉,可炼长生丹”。她猛地想起小唯说过“三日之后要你的心”,原来这张脸不是诱饵,她的血脉才是;权贵的迷恋不是伪装,是冲着她能炼制长生丹的传说而来。
而小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她借权贵的手引自己入局,借这张脸让她沉溺,不过是想等她与权贵纠缠越深,越难脱身时,再坐收渔利——既得她的心头血,又能借权贵之手除掉她这个知晓秘密的隐患。
花轿落地的瞬间,白薇薇摸着心口,那里跳得剧烈却冰冷。她终于明白,小唯说“画皮难画心”,不是劝诫,是嘲讽——嘲讽她连自己的真心都看不清,就敢贪恋别人的虚情。
白薇薇被按在炼丹炉前时,才看清权贵身后站着的小唯。她手里把玩着那枚从白薇薇怀中搜出的铜镜,镜面映出白薇薇此刻布满血污的脸——借来的皮囊早已在挣扎中撕裂,露出底下原本溃烂的皮肉。
“你以为我真要你的心?”小唯轻笑,将铜镜扔在地上,镜面裂开的纹路像极了白薇薇此刻的心,“我要的,是你这张脸底下藏着的月狐血脉。当年毁你容的药,是我托人送的;引你来找我的狼毒花,是我埋在乱葬岗的。”
权贵的刀已经抵住她心口,白薇薇却突然笑了,笑得血沫从嘴角涌出:“那三日……你让我尝过的片刻欢愉,也是假的?”她想起镜中那张美人脸,想起权贵跪地时的谄媚,原来连虚幻的甜,都是别人精心熬的毒。
“欢愉?”小唯蹲下身,指尖划过她溃烂的脸颊,“你配吗?当年你风光时,踩碎过多少像你如今一样的人?你忘了那个被你抢了舞姬头牌、最后投河的哑女?她是我妹妹。”
白薇薇浑身一僵,尘封的记忆突然炸开——那年她确实抢了哑女的衣饰,确实在她被权贵调戏时冷眼旁观,可她从没想过,那会是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炼丹炉的火渐渐旺起来,权贵狞笑着举起刀。白薇薇看着小唯眼中一闪而过的快意,突然觉得比心口的疼更刺骨的,是那份被从头到尾算计的凉。她曾以为换张脸就能换种活法,却原来,连自己的痛苦和怨恨,都成了别人复仇的工具。
刀落下的前一刻,她最后望向那面裂镜,镜中映出的,是自己从未真正接纳过的、布满伤疤的脸。原来最狠的虐,不是被毁容的痛,不是被背叛的伤,是到死都没能看清——自己厌恶的这副模样,才是唯一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而小唯转身离开时,袖中滑落半块玉佩,上面刻着的“哑”字,被泪水打湿得模糊不清。她赢了复仇,却在炉火烧得最旺时,听见自己心口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和白薇薇那颗没来得及取出的心一起,碎了。
白薇薇的血滴在炼丹炉底时,炉壁突然浮现出一行血字,竟与小唯妹妹临终前绣在帕子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她猛地抬头,看见小唯袖中露出的半截帕子,帕角绣着的不是狼毒花,而是朵玉兰——那是白薇薇未毁容时最爱的花。
“你妹妹……”白薇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炉火烧得她皮肤灼痛,却不及心头的寒意刺骨,“她临终前托人送我的帕子,上面也绣着这个。”
小唯的指尖突然颤抖,那枚刻着“哑”字的玉佩从袖中滑落,玉佩背面,竟用朱砂画着个极小的舞姬剪影,裙摆上的花纹,与白薇薇当年最爱的舞衣分毫不差。
炼丹炉的火突然骤减,炉底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封泛黄的信,是哑女的笔迹:“姐姐,若你看到这信,别怪那个抢我头牌的姐姐,她曾在我被打时,偷偷塞给我药膏……”
白薇薇看着小唯瞬间煞白的脸,突然明白——这场跨越数年的复仇,从一开始就找错了对象。而小唯捏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滴在那朵玉兰绣纹上,像极了当年哑女投河时,飘在水面的血花。
小唯攥着那封染血的信,指节泛白到几乎断裂。哑女信里说的“偷偷塞药膏的姐姐”,分明是当年总在后台给她递暖手炉的青衣侍女,可那侍女早就在权贵的宴会上被误杀——而白薇薇那天穿的,正是件与侍女同款的青衣裙。
“不可能……”小唯踉跄后退,撞翻了炼丹炉旁的药罐,罐中滚落的药草里,混着半块玉佩,是白薇薇当年被灌药时,拼死从权贵腰间拽下的证物,玉佩内侧刻着的“护”字,与哑女帕子上绣的小字笔锋完全一致。
白薇薇咳着血笑了,血沫糊住她溃烂的嘴角:“你妹妹投河那天,我在岸边跪了整夜,手里攥着她送我的玉兰帕子……后来帕子被权贵抢走,他们说我偷东西,才灌了我毁容药。”她指着自己心口,“这里早就烂了,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总想起她最后看我的眼神,像在说‘姐姐救我’。”
炼丹炉突然发出轰鸣,炉壁浮现出哑女的幻影,她对着小唯伸出手,口型无声地重复着“不是她”。小唯猛地扑过去,却只抱住一团虚空,幻影消散的瞬间,她袖中掉出个布偶,是哑女当年亲手缝的,布偶肚子里藏着的,是白薇薇偷偷塞给哑女的碎银,上面还沾着她舞衣上的金粉。
“我把你妹妹的帕子……缝在贴身的香囊里了。”白薇薇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看着小唯手中的布偶,“你看布偶的眼睛,是用我碎掉的舞钗嵌的,她总说我的钗子像星星……”
小唯颤抖着扯开布偶的眼睛,果然露出半截断裂的金钗,钗头的玉兰纹,与她妹妹临终前画在沙地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原来她恨错了人,护错了仇,甚至在白薇薇被权贵欺凌时,还偷偷给权贵递过“这妖女该教训”的字条。
白薇薇最后望了眼洞外,仿佛又看到那年上元节,她牵着哑女的手逛灯会,哑女举着糖画笑,说“姐姐的舞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她的头轻轻垂下时,心口那处溃烂的地方,露出块小小的玉片,是哑女当年送她的护身符,上面刻着“同生”二字,被血浸得通红。
小唯抱着渐渐冰冷的白薇薇,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哀嚎。炼丹炉的火彻底熄灭,炉底积灰里,露出行新刻的字,是白薇薇用最后力气划的:“她怕黑,麻烦你……把她的布偶放在有光的地方。”
洞外的月光突然变亮,照亮了小唯手腕上的淤青——是方才她掐着白薇薇脖子时留下的。她想起白薇薇最后看她的眼神,没有恨,只有种解脱般的温柔,像在说“这下,你终于可以不恨了”。
而此刻权贵的府邸里,那顶八抬大轿还停在院中,轿壁上贴着的白薇薇画像,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画像背面,不知何时被人用朱砂画了朵玉兰,花心里写着:“欠你的,我用命还了。”
《画皮女》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8k小说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8k小说!
喜欢画皮女请大家收藏:(m.8kxs.com)画皮女8k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