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军营已经安然建立,季汉上下,最近也都懈怠了三分。
在他们看来,如此炎热的季节里,楚军只怕也不会轻易出击。
“时辰,到了。”
这次出击,士颂亲自带队。
他的声音不高,却发音清楚,周围的传令兵得到命令后,纷纷握紧手上的传令号角。
随着士颂的手臂,高高举起后麾下,他们也立刻发出了进攻的讯号。
“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
三声凄厉悠长的号角,骤然撕裂黑夜的死寂。
十多万楚军士兵,几乎在同时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此刻,楚军正成三面包夹之势,冲向了季汉的军营,同时,点燃了季汉军营周边的树林,又把火把投入了季汉军营之中。
“杀!”
楚军爆发出来的喊杀声,在此刻,就好像火山喷发一般,让所有季汉将士,心头一紧。
“什么声音?”
刚刚睡下的刘备被楚军的喊声惊醒,他从睡榻上弹起,掀开帐帘,想要一窥究竟。
只是他刚一出来,迎面撞上了张飞。
“大哥,是火!楚军在四下放火!”
其实根本都不需要张飞叫喊,刘备看得很是清楚,刚刚出来的时候,是中军营地左侧起火,那边喊着救火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右侧军营,也开始起火。
原本没有多大感触的南风,刚好把火势越吹越大。
季汉军队,还有周围的森林树木,纷纷着火。
刘备亲眼看到不远处,季汉的军马在混乱之中,居然发生了自相践踏的事情,伤亡不少。
这样的场景,急得刘备直跺脚。
“这楚军,不是都粮草不济,无力再战了吗?”
也是在此刻,刘备忽然反应过来,定然是那荀肃,故意给士颂当了“死间”,来自己军营传递虚假情报的。
“那荀肃,他图什么啊!”
刘备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生得如此下贱,士颂都要把他们家灭族挖坟了,他还要上赶着去给士颂表忠心,豁出命不要,也要讨好士颂。
其实,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大族的生存之道。
只要能活,只要能得到跪舔统治者的机会,这些所谓的世家名门,他们家哪里还有什么礼义廉耻。
别说士颂灭他们家坟了,就是要睡他妈,这些世家名门,只怕都会上赶着送。越是名门大族,越是不要脸,越是肮脏龌龊。
凡事,只讲利益,不讲情感和脸面,这就是他们世家大族的真面目。
刘备这样出身底层,心怀理想的君主,又怎么看得明白这种事呢。
“护住陛下!”
张飞来不及和刘备对话,察觉到危险后,立刻大喝一声,让周围的护卫将刘备保护起来。
“咻!咻!”
此刻,几支燃烧着的火箭,射中了中军营地内的营栅上,点燃了干燥的木料,顺势点燃了帐篷。
张飞心急,护着刘备就开始转移,路上还不忘刘备的吩咐,去把几位重要谋士找来,一起撤离。
只是混乱之中,也就只有陈登,阚泽和简雍来找刘备,正好迎上。
其余谋士,则在混乱之中走散。
此刻,连绵数百里的季汉军营,陷入了火海和混乱之中。
无数从梦中惊醒过来的季汉士兵,变成了无头苍蝇,想要躲避火焰,但随着楚军的杀入,他们便彻底沦为了待宰的羔羊。
最外围的军营里,因为不在树林里,火势反而较小。
“列阵,不要乱!盾牌手顶上去,弓弩手集中起来,弓弩手都在哪里!”
季汉大将宗预,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在营盘南侧,组织起一道防线。
他挥剑劈开一支斜射来的流矢,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他表情严峻,还带着一丝慌乱。
如今这情况,由不得他不慌,他这里明明是季汉连绵不绝的军营中,最为突出的一部。
但此刻,反而是楚军攻势较弱的区域。
最为关键的,是他身后的森林已经燃起了大火,混乱程度,比他这里还要严重,他根本都无法后退。
“轰隆。”一声响动,营盘侧面的木栅,轰然倒下。
那一处缺口,涌入无数西楚将士。
领头一人,身披重甲,手持巨斧,正是西楚名将徐晃。
一队季汉长矛手,在他们的校尉带领下,想要冲上去堵住缺口。
可徐晃发出一声咆哮,挥舞巨斧,直接将他们手上的长矛斩断,而后又跟上一斧,好似旋风,一斧头劈下,冲在最前面的四个季汉军士,三死一伤。
而徐晃没有停留,把残肢断臂留在身后,巨斧再次抡起,狠狠劈向领头的季汉校尉。
这校尉慌忙举起盾牌格挡。
“砰!”
木屑混着铁片爆裂飞散,这校尉连人带盾,被劈得倒飞出去,胸甲深深凹陷,口中流血不止,眼见是活不了。
在徐晃之后,更多的楚军重步兵突入缺口,在这个季汉军营南段的突出位置,清剿残敌,列阵以待。
他们这样的重甲不适合突入燃起大火的季汉军营,但拿下季汉在森林外的军营后,就地列阵,阻拦季汉溃散之兵,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稳住了,所有长枪,都过来结阵!”
宗预不敢上去对抗徐晃,只能带着亲卫率先组成枪阵,招呼周围混乱中的季汉军士,和他汇合,希望在徐晃的攻击下,多坚持片刻,看局势是否能有转机。
几乎就在徐晃杀入季汉连营南端的同时。
季汉营盘的西侧,老将黄忠,带着他的赤血营,一马当先,杀入季汉军营。
身旁,廖化,凌统二将护卫着他的两翼,一面点火,一面呐喊助威。
此间外围的木栅都已经被烧断,楚军突袭进入之后,季汉这边防守的军士,失了营寨地利,大多也只能在军营内胡乱奔走,散乱迎敌。
黄忠眼尖,在冲入这西侧的第二个季汉军营时,就发现角落的箭楼处,居然有一批季汉的弓箭手已经聚集起来。
这正是季汉的武略中郎将樊岐的布置,他的军营内,习惯在角落处设置箭楼,一旦有敌人突入军营,他就能安排弓弩手,四面射杀来敌。
只是此刻,大火燃起,其余箭楼处,已经无法站人,他只能带着一批弓箭手,在这个角落集中。
他和两个都尉正在布置人手,就看到一员老将冲杀进来。
“不好,是黄忠!”
周边有人认出黄忠,刚刚喊出黄忠名字。耳边就传来了利箭破空的声音。
黄忠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军营角落处箭楼的作用。
他不等对面有所反应,连珠三箭,快若闪电,瞬间跨越百步距离,将樊岐和他身边的两个都尉射杀。
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射穿了喉咙,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断线的木偶般从塔楼上栽落下来。
这三人既死,这军营内剩余的季汉士兵,更无组织,只能溃逃。
黄忠招呼一声,带着廖化,凌统,顺着季汉军营的连接处,赶着季汉败军,就好像赶羊赶鸭一样,追着他们杀向下一座军营。
季汉军营东侧,本来最是放松,刘琰还以为自己处于连营的后方,是轮休所在。
结果一样有楚军部队,从这边杀了过来。
而且,他所面对的敌人,正是西楚军队中,最擅长山林作战的五溪蛮兵。
沙摩柯赤裸着肌肉虬结的上身,仅穿一条兽皮裤,脸上涂抹着狰狞的油彩,高举他的铁蒺藜骨朵,带着一队精悍军士,在他军营内横冲直撞。
军营内,也有散乱的季汉军士,想要抵挡着不断冲进来的蛮族兵将,但刀剑碰撞声和濒死的惨叫来看,显然是匆忙迎敌的季汉士兵,处于下风。
“杀,杀,杀!”
尤其是沙摩柯这个莽夫,每一次抡动铁蒺藜骨朵,都能带走一条季汉将士的性命。他身后的蛮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用斧头和铁棒类重型武器,疯狂砍杀。
刘琰亲眼看到沙摩柯的铁蒺藜骨朵狠狠砸在一名季汉什长的铁盔上,铁盔瞬间变形凹陷,红的白的喷溅而出。
而沙摩柯狂笑着踹开尸体,继续横扫,又将两名试图合围的季汉士兵砸得筋断骨折。
“得挡住这蛮子,不然我这边军营就要崩了。”
最后,刘琰挺着长枪,带着一队亲兵冲了上来,想要拦住沙摩柯片刻,但是沙摩柯怪叫一声,铁骨朵猛地回磕,靠着他的蛮力,把刘琰砸得虎口崩裂。
而沙摩柯得势不饶人,铁骨朵带着恶风,泰山压顶般砸开了刘琰的头颅。
沙摩柯砸杀季汉大将的画面,正好让赶来支援的绥戎都尉盛勃看到。
他的军营,就和此间军营连接在一起。
只是他的军营已经被点燃,他是想要带着部队来和刘琰汇合的,见刘琰惨死,他都不敢上前报仇,立刻转身就想要逃命。
“贪生怕死的懦夫,哪里跑!”
结果他刚刚转身,阎行带着一队轻骑兵就此杀出,一枪挑飞了他的人头。
整个季汉大营,连绵数百里的连营大寨,都好似热锅上被煮沸了的开水。
火势燃起,敌军冲杀。
各个军营之中,楚军将领来回突袭,季汉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地方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难得凑起的抵御,也在简单交战后,轻易就被楚军撕碎。
霍峻,乐进,张泉,胡车儿,贺齐,泠苞,张翼等将,在季汉军营内一边放火,一边突袭,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尖刀,将季汉连营冲得七零八落。
干燥的林木,堆放的粮草辎重,营帐帆布,全都成了最好的燃料,让季汉军营陷入无边的火海之中。
浓烟滚滚,遮天蔽月。
在这火海的中心,刘备被张飞和一群忠心耿耿的亲卫死死簇拥着。
刘备看着周围燃起的大火,痛哭不止。
一阵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浓烟呛得他剧烈咳嗽,也好歹止住了他的痛哭。
他身上的衣袍被飞溅的火星燎出几个焦黑的破洞,束发的玉簪早已不知去向,灰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高翔和刘封二人,同样狼狈,他们二人赶到刘备面前,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陛下,吴懿将军的军营已经被破,听败军说,吴懿将军被是被楚王士颂,亲手斩杀了。”
陈登一听,连忙问道:“你们看到士颂本人的军旗了?”
刘封低头道:“士颂身边,黑甲墨袍,都是那颂卫营精锐。”
“如今四面都是大火,他哪里会带上自己的大旗。”
刘备闭上眼睛,默默流泪,无奈道:“他是想要如斩杀曹操一样,亲手将我斩杀吧。”
“就凭他!”
张飞双眼一瞪,须发戟张,手中丈八蛇矛向地上一刺。
“只要我张飞在,他士颂小儿,就休想碰我大哥一下。”
陈登倒是没有去和张飞纠结这一点,而是点出当前要害。“如今,可向北面突围,直接退去陈留,再做打算。”
张飞也立刻附和起来:“对,对。现在我们要先撤出去,由俺开路向前,他们几个,护着陛下,跟我一起冲出去。”
这支队伍,走过两个军营,刚好遇到一支队伍聚集在一起,却是投入刘备麾下的臧霸。
方才他被一棵烧断了的大树压住,断了双腿。
好不容易被人救出后,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他见到刘备后大喜,立刻把自己儿子臧艾托付给刘备,而他自己,决死不愿意离开了。
“刘备,哪里走!”
还不等刘备再劝说两句,侧面杀出了霍峻和乐进二人,看到刘备后,立刻高呼起来。
他们千辛万苦,率先杀穿军阵,不就是为了抢这功劳吗。
两人正准备带着人马围杀上来,却没有料到,他们自己身后,杀出了关兴,陈式二人,他们居然还护着一些谋士,也在向北面突围,正好撞了上来。
“大哥,你先走!”
张飞嘱咐一声,便带着几个亲卫,转身杀向了乐进。
即便是乐进身边,人数更多,但面对千古莽撞人,他哪敢大意,率领众人围攻张飞。
只见张飞挥舞丈八蛇矛,打飞数人之后,乐进从他侧翼,砍出一刀,不求毙命,就只为了伤敌,还真就砍伤了张飞。
张飞吃痛,心中更急,哇哇大叫一声,把蛇矛如旋风般舞动起来。
周围包围他的楚军将士,包括乐进在内,都拦不住张飞的神力。
纷纷被他击落下马,就连乐进,也是胸口中了一击后,连忙躲避。
另外一侧,霍峻自然也不想和疯子一样的关兴搏命,拦住片刻,就让这支部队也突了过去。
季汉军队这边,两面夹击,又是死中求活,还真就逼退了霍峻和乐进,但这样一来,刘备的行踪,也算是暴露出来。
“快,给大王那边传消息,就说刘备在向北面突围,张飞,陈登等季汉重臣,都在此处,让大王速速率领精锐前来追杀。”
乐进刚刚硬接了张飞几下,胸中气血难平,但混乱之中,见刘备突围而走,他立刻看出机会,吩咐人给士颂传消息。
但传消息的人还没有找到士颂,却看见士颂带着颂卫营主力,裹挟着诸多楚军,向南面包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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