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股被礼铁祝和商大灰命名为“人间烟火”的驳杂洪流,像是一盆刚出锅、混着猪油渣和葱花蒜末的东北酸菜炖粉条,劈头盖脸地浇在了银卡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一阵阵仿佛热油泼在雪地上,发出的“滋啦滋啦”的声响。
银卡那由纯粹虚无能量构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一个被植入了十万个病毒的顶级服务器,cpU当场烧干,系统全面蓝屏。
她不痛。
但她比痛更难受。
那是一种被“污染”的感觉。
她引以为傲的、干净到一尘不染的“虚无”世界,此刻正被无数她最瞧不起的、乱七八糟的“脏东西”疯狂入侵。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在工地上挥汗如雨,休息时,就着咸菜啃一个硬邦邦的馒头,脸上却挂着比谁都得劲儿的笑。
她“闻”到了一股酒气,那是几个兄弟,围着一个破桌子,吹着牛逼划着拳,桌上只有一盘花生米,但那份快活,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她“听”到了一阵不成调的歌声,那是一个姑娘,在漏雨的屋檐下,一边缝补着破了洞的衣裳,一边哼着跑调的小曲儿,声音里,却满是对明天的期盼。
这些……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粗鄙?这么吵闹?这么……不高级?
可为什么,这些她眼里的“垃圾”,却蕴含着一种让她无法理解,甚至让她感到一丝……羡慕的温度?
银卡那双空洞的银色眼眸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了剧烈的挣扎与迷茫。
她纯粹的、高高在上的虚无主义哲学,在这一刻,被这股来自泥土、来自灶台、来自人间的滚烫力量,冲刷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她看着礼铁祝和商大灰。
看着他们那即使满身狼狈,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腰杆。
看着他们那双燃烧着“活着就得有个活法”的,蛮不讲理的眼睛。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和哥哥,都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们就像两个站在悬崖边上,争论着是跳下去摔死更解脱,还是站着饿死更高级的傻子。
却从未想过,可以转身,走进那片虽然泥泞,却能长出粮食的田野。
真正的富裕,从来不是拥有多少,也不是放弃多少。
而是在于,你的心里,是否还揣着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有火星子大小的,名为“想头”和“盼头”的玩意儿。
那玩意儿,脏兮兮的,乱糟糟的,却比任何纯粹的虚无,都暖和。
“我……”
银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不服。
她可以理解,但她不能接受。
她不能接受自己坚守了千年的、至高无上的“虚无”,竟然会输给这种“肮脏”的、属于凡夫俗子的“得劲儿”。
她还有最后一招。
那是她虚无之道的最终体现,是她对这个充满欲望的世界,最恶毒的诅咒。
“我……不会输给你们这些……蝼蚁。”
银卡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那是一种混合着不甘、愤怒与最后高傲的冰冷。
她的身体,那些即将破碎的裂痕,突然停止了蔓延。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灰色气息,从她体内疯狂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大招来了!兄弟,小心!”礼铁祝吼道。
那灰色的气息,不像毒,不像风,它像一种规则,一种法则,一种无法抗拒的、来自世界底层的设定。
当这股气息笼罩住礼铁祝和商大灰的瞬间,他们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人间烟火”之力,瞬间被抽干了!
不是消失,而是被一种更强大的规则所“覆盖”。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穷道”。
不,比“穷道”更可怕。
“穷道”里,他们一无所有,但至少还有手有脚,还能去开荒,去创造。
而此刻,银卡释放的终极大招——【贫穷的禁锢】,剥夺的,是他们“创造”的资格!
礼铁祝低头,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虚幻起来。他想去搬动一块石头,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商大灰举起开山神斧,想劈开大地,可那重愈万钧的神斧,此刻却变得轻飘飘的,像一根稻草,无论他用多大力气,都无法在地上留下一丝痕迹。
他们的“劳动”,失去了意义。
他们的“创造”,变成了笑话。
天空中,浮现出一行行冰冷的、由灰色数据组成的文字。
【根据《世界终极贫困法则》第1条:任何不具备“初始资本”的个体,其一切“劳动”行为均被定义为无效的“自我消耗”,无法产生任何价值。】
【根据《世界终极贫困法则》第3条:任何试图通过“自我创造”来积累“初始资本”的行为,均被视为对现有经济秩序的恶意破坏,将被处以“价值清零”的惩罚。】
【根据《世界终极贫困法则》第99条:最终解释权,归“虚无”所有。】
“草!”商大灰看懂了,虽然字很绕,但他娘的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没钱,你连打工搬砖的资格都没有!
想白手起家?做梦!系统直接给你封号!
这,就是“贫穷的禁锢”。
它不是让你穷,它是让你“认命”。
它用一套冰冷的、无懈可击的规则告诉你:你生来就是穷鬼,你这辈子就该是穷鬼,你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跪下,承认自己的卑微,然后,在无尽的绝望中,慢慢烂掉。
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两人的心脏。
比任何物理攻击都可怕。
比任何精神攻击都歹毒。
这是一种来自“规则”层面的降维打击。
银卡的身影重新变得凝实,她漂浮在半空中,冷漠地俯视着两个再次陷入绝望的“凡人”。
“看到了吗?这才是世界的真相。”
“你们所谓的‘得劲儿’,不过是建立在‘能够创造’这个虚假前提下的幻觉。当规则不允许你创造时,你们的‘人间烟火’,连一缕青烟都升不起来。”
“放弃吧。承认自己的无能,承认欲望的虚无。这样,你们就不会再痛苦了。”
她的声音,像最终的审判,在广场上空回荡。
商大灰的膝盖,开始发软。
他那颗朴实的脑袋瓜子,想不通怎么破解这种“规则”。他只知道,自己最有力的斧头,现在连块豆腐都劈不开。
他完了。
礼铁祝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引以为傲的“犟劲儿”,在冷冰冰的“法则”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难道……真的错了吗?
难道,人活着,真的就只能被这些狗屁不通的规则摆布吗?
就在他心神即将崩溃的瞬间。
他突然想起了在“穷道”里,他和商大灰,在无尽的劳作之后,终于烤熟的那个……小小的,焦黑的,丑陋的土豆。
那个土豆,是他们用劳动换来的吗?
是。
但又不全是。
在那个连馒头都要一块钱,而他们一天只能挣一块钱的世界里,他们是怎么攒下“本钱”,开垦出那片土地的?
他们没去打工。
他们没去乞讨。
他们……省下来的。
他们用最笨的办法,把每天仅有的一点点体力,一点点意志,像最吝啬的守财奴一样,从牙缝里,从骨头缝里,一点点地抠出来,积攒下来。
他们饿着肚子,不去想吃的。
他们累得半死,就地躺下,绝不多走一步路。
他们把所有的“消耗”,都降到了最低。
然后,把省下来的那么一丁点儿“盈余”,全部投入到了“开荒”这件,在当时看来,毫无希望的事情上。
那不是“勤劳”。
那是比“勤劳”更底层,更坚韧的东西。
那是……“勤俭”!
礼铁祝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悟了!
他终于找到了,破解这【贫穷的禁锢】的,那把藏在规则最深处的钥匙!
“兄弟!别跪!”
礼铁祝冲着即将跪倒的商大灰,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
“她说的,是狗屁!”
“她这套规则,是说给那些想发财,想暴富的人听的!但俺们不是!”
商大灰猛地抬头,茫然地看着礼铁祝。
礼铁祝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清明。
“她以为,‘创造’需要‘本钱’!没错!但她不知道,俺们这种穷哈哈出身的人,最早的‘本钱’,他娘的根本就不是靠‘赚’来的!”
“是靠‘省’出来的!”
“勤劳,是开源!是让你把日子过好的本事!”
“但勤俭,是节流!是让你在活不下去的时候,能活下去的根!”
“你忘了?在‘穷道’里,俺们是怎么攒下力气去开荒的?是俺们省吃俭用,把每一分饿,每一分累,都存起来,才换来的!”
礼铁祝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商大灰脑中的迷雾!
对啊!
勤劳致富!
但勤俭,能让你保命!
在规则不允许你“开源”的时候,你可以“节流”啊!
银卡的规则,是禁止他们“创造价值”。
但没有禁止他们“节省消耗”!
“我懂了!哥!”商大灰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懂了就干!”
礼铁祝大吼一声,立刻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收敛心神。
他不再去想任何事,不去看不去看,不去听,将自己的一切精神消耗,降到了最低。
他仿佛变成了一块真正的石头。
商大灰也有样学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收起了斧头,抱着膝盖,脑袋埋进去,开始……睡觉!
对!睡觉!
睡觉是最低的消耗!
银卡愣住了。
她看着广场上,那两个刚刚还热血沸腾,要跟她拼命的凡人,此刻一个入定,一个打鼾,彻底傻眼了。
这是什么操作?
打不过就投了?
不对!
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随着两人的“节能”,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崭新的力量,正在他们体内,像涓涓细流一样,慢慢地,却无比顽强地汇聚起来。
那是他们通过“勤俭”,从自己的生命力里,“省”出来的力量!
这股力量,绕过了【贫穷的禁锢】里,所有关于“创造”和“价值”的规则。
因为它不是被“创造”出来的。
它是被“积攒”下来的。
就像一个穷人,每天从饭钱里省下一毛钱,日积月累,最终攒出了一笔,可以改变命运的“本钱”!
“不……不可能!”
银卡终于慌了。
她试图用规则去抹除那股力量。
但她发现,她的规则,对这种“储蓄”行为,完全无效!
因为,人想省点东西,想攒点家底,这是写在生命最底层的本能,是比她那套狗屁“虚无法则”更古老,更强大的“道理”!
“给俺起来!”
当那股力量积攒到足够的程度时,礼铁祝和商大灰,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身体,再次变得凝实!
商大灰手中的开山神斧,也重新恢复了那沉甸甸的,可以开天辟地的重量!
他们,用最笨,也最硬核的“勤俭”之道,为自己攒够了打破规则的“第一桶金”!
“银卡!你输了!”
礼铁祝站起身,指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只看到了富人的挥霍,和穷人的挣扎。”
“你却没看到,我们这种人,是怎么靠着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算计’,和一颗粮食掰成两口吃的‘珍惜’,一步步从泥坑里爬出来的!”
“富裕,不是你拥有多少!”
“而是你珍惜多少!”
“虚无,也不是你放弃多少!”
“而是你浪费了多少!”
“今天,俺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俺们穷人的……终极浪漫!”
礼铁祝说完,和商大灰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怒吼,将那股通过“勤俭”积攒下来的,充满了“珍惜”与“希望”的本源之力,与之前残存的“人间烟火”之力,彻底融合!
如果说,“人间烟火”是热烈奔放的“勤劳”之火。
那么这股新生的力量,就是深沉厚重的“勤俭”之土。
火遇土,不再是狂暴的燃烧,而是变成了……一座烧得通红的,温暖的,坚不可摧的……
砖窑!
“轰!”
一座由光焰构成的巨大砖窑虚影,拔地而起,直接将银卡笼罩了进去!
“啊——!”
银卡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在这座象征着“创造”与“守护”、“开源”与“节流”完美结合的砖窑里,她那套冰冷的、鼓吹“放弃”和“挥霍生命”的虚无哲学,被烧得寸寸断裂!
她看到了。
她终于看到了金卡悲剧的真正根源。
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他不懂得“珍惜”。
她也看到了自己悲剧的根源。
不是因为虚无,而是因为她不懂得“创造”。
她看到了礼铁祝和商大灰身上,那种即使一无所有,也能通过勤劳的双手去创造,通过勤俭的智慧去守护,最终获得内心富足的,真正强大的力量。
她终于明白了。
真正的富裕,是心灵上的。
是那种永不枯竭的“渴望”与“创造”的生命力。
而她所追求的“虚无”,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无可救药的“贫瘠”。
“原来……是这样……”
银卡的眼神中,所有的挣扎与不甘,都化作了释然。
“谢谢你们……给我上了……最后一课……”
她笑了。
那是她诞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笑容。
带着一丝解脱,一丝……对那片她从未踏足过的“人间烟火”的,向往。
“商大灰!”礼铁祝吼道。
“来了!”
商大灰高高跃起,手中的开山神斧,汇聚了两人全部的力量,带着无穷无尽的创造之力,劈向了那座砖窑的核心,也是整个饥渴地狱的核心——银卡!
这一斧,不是为了毁灭。
是为了……解放!
“轰隆——!”
银卡的身影,在斧光中,没有痛苦地嘶吼,而是安详地,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银色光点。
这些光点,融入了广场中央那个巨大的“饥渴之核”。
随后,饥渴之核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剧烈颤抖,最终……轰然破碎!
整个饥渴地狱的幻象,开始像被风吹散的沙画一样,迅速瓦解。
周围那无限的食物和美酒,变成了尘土。
那座吞噬了无数人希望的赌场,和那些麻木的乞讨者,都化作了虚无。
广场,恢复了它原本荒芜的模样。
一切,都结束了。
随着饥渴地狱的规则被彻底打破,礼铁祝和商大灰清晰地听到,来自四面八方,传来了一声声压抑已久的,痛苦的呻吟。
他们猛地回头。
只见那十个曾经困住他们所有同伴的,代表着“饥、渴、寒、匮、贫、色、智、毒、争、穷”的光幕入口,正在如同玻璃一般,寸寸碎裂。
一道道光芒,从破碎的入口中射出。
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带着满身的疲惫,带着眼神中的迷茫,带着灵魂被掏空后的虚弱,从各自的地狱里,缓缓地,走了出来。
沈狐、沈莹莹、龚赞、姜白龙、闻艺、闻媛、闻乐、方蓝、商燕燕、黄北北、毛金、井星、常青、黄三台、龚卫……
一个都不少。
所有人都还活着。
礼铁祝和商大灰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那不是悲伤的泪。
是激动的泪。
是……回家的泪。
“燕燕!”
商大灰像一头撒欢的熊,第一个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商燕燕,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你可算出来了!俺还以为……俺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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