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斯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鱼骨工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像只受惊的老鼠,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这空旷的地牢走廊根本无处藏身!
脚步声在牢房外的走廊上停住。
火把的光芒将来人的影子投映在粗糙的石壁上,那影子高挑、挺拔,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仪。
然后,蕾欧娜公主本人,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骑装,深红色的披风垂在身后,金色的长发有些许凌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未消的余怒。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怀里居然抱着一套看起来相当柔软厚实的羽绒被褥和一个蓬松的枕头。
这副造型,与阴森的地牢环境格格不入,显得异常突兀。
霍金斯已经吓得缩到了墙角,恨不得把自己嵌进石头缝里,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
阿尔杰农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蕾欧娜,又看看她怀里的被褥,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这是……什么意思?
蕾欧娜的目光先是冷冷地扫过蹲在墙角、抖得像筛糠一样的霍金斯:“在呢?”
“在……在啊……”霍金斯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晚上好,公主殿下……”
“滚出去。”蕾欧娜说。
霍金斯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甚至顾不上捡起他那宝贝鱼骨工具,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蕾欧娜身边窜了过去,逃命似的冲上了地牢的石阶,瞬间消失不见。
地牢里,只剩下阿尔杰农和蕾欧娜,隔着冰冷的铁栏对视。
阿尔杰农看着蕾欧娜怀里的被褥,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出来:“怎么?我的公主殿下,这是心疼我,特地给我送温暖来了?”
蕾欧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狠狠瞪了阿尔杰农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闭嘴!你这蠢货!”她低吼道,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我是来睡觉的!”
“睡……睡觉?”阿尔杰农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这里?地牢?”
“不然呢?!”蕾欧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烦躁和委屈“难道要我回寝宫,看着隔壁房间我那个‘好姐姐’和她那个没用的丈夫吗?!我看着他们就恶心!一想到他们就在我隔壁,我就浑身不舒服!我宁可睡地牢!”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直接将怀里抱着的被褥和枕头通过铁栏的缝隙,狠狠地塞了进去,劈头盖脸地砸在阿尔杰农身上。
“拿着你的破被子!滚远点睡!别碍我的眼!”
说完,她竟然真的不再理会阿尔杰农,转身走到地牢走廊另一侧,那里有一间空着的、同样只有一堆稻草的牢房。她用力推开虚掩的铁门(地牢的牢房并非全部上锁,有些只是关着),抱着自己那份明显更厚实、更精致的被褥走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从里面把铁门甩上了。
留下阿尔杰农抱着一堆柔软的被褥,站在自己的牢房里,目瞪口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带着蕾欧娜身上淡淡香气的羽绒被,又抬头看了看对面那间紧闭的牢房门,一时之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阿尔杰农心头,有荒谬,有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和恼火。
“你疯了吗蕾欧娜!”他抓住铁栏杆,用力摇晃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就为了躲你姐姐?你至于吗?!这是地牢!又冷又潮!你在这里睡一晚上肯定会生病的!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闭嘴。”蕾欧娜脱下外套,只穿着里面贴身的衬衫,语气依旧冰冷“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莱纳德把毯子也收走。”
阿尔杰农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但他看着蕾欧娜那副铁了心的样子,知道再劝也没用。他愤愤地松开栏杆,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干草堆上,抱着被子生闷气,嘴里低声咒骂:“疯了……真是疯了……女人心,海底针……妈的,比克拉肯还难搞……”
这女人……真是……
他原本以为她是来放他出去的,或者至少是来羞辱他的。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不想见到凯特琳和千叶锦,而赌气跑到地牢来睡?!
阿尔杰农抱着那团柔软,在原地暗骂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哭笑不得地,慢吞吞地走回那石板床旁。他嫌弃地用脚踢开一些发霉的草梗,然后将蕾欧娜塞给他的被褥铺了上去,又拍了拍那个蓬松的枕头。
嗯……确实比干稻草舒服太多了。
他躺了下来,裹紧带着蕾欧娜气息的被子,地牢的阴冷似乎都被驱散了不少。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听着对面牢房的动静。
对面安静得出奇,只有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似乎蕾欧娜也在铺床。
过了一会儿,连那点细微的声音也消失了。
地牢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死寂。
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以及远处、透过厚重岩石隐约传来的、永恒不变的海浪低吟。阿尔杰农裹在带着蕾欧娜气息的柔软被褥里,身体的寒意被驱散,但心里的纷乱却如同暗流涌动,让他毫无睡意。
他竖着耳朵,捕捉着对面牢房的任何一丝动静。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以蕾欧娜的性格,就算赌气睡地牢,也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她应该会翻来覆去,会不耐烦地叹气,甚至可能因为环境恶劣而低声咒骂几句。
但没有。
就在阿尔杰农以为她已经睡着,或者干脆就是在面壁生闷气时,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被海浪声掩盖的抽泣声,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的耳膜。
阿尔杰农浑身一僵。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蕾欧娜?哭?那个能用眼神吓退海盗、揍得他到处跑、生气时能徒手掰弯铁栏杆的蕾欧娜公主?
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又来了。
不是嚎啕大哭,那太不符合她的身份和性格。而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仿佛从喉咙深处被强行碾碎后挤出来的哽咽。
这声音比任何哭喊都更让阿尔杰农心悸。
他猛地坐起身,柔软的羽绒被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铁门。
哭声还在继续,压抑,痛苦,带着一种阿尔杰农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深切的悲伤和无助。是为了什么?因为凯特琳?因为姐妹之间那道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还是因为……他之前的混账行为和此刻这糟糕透顶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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