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头痛欲裂,荀攸赶紧让传医官,烛火摇曳间,曹操想起陶谦临终前扭曲的面孔——那老家伙被陶商、陶应兄弟相争的消息活活气死时,浑浊的眼里还闪着怨毒的光。而这场精心策划的离间计,竟抵不过吕布在战场上的横冲直撞。
\"分徐州一半?\"曹操冷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铁锈味的血腥,\"他当这是街市上的肉铺,想切就切?\"城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想必是吕布的并州军又在劫掠百姓,那匹赤兔马的长嘶,像极了在他心上踏过的铁蹄。
更漏声里,曹操铺开舆图,朱砂笔在幽州、荆州、西凉三处重重圈画。袁绍的势力如阴云般笼罩北方,全取幽州的捷报让曹操夜不能寐;荆州方向,刘表与孙权的密使往来频繁,长江水面上商船络绎不绝,鬼才知道船里装的是丝绸还是甲胄;至于西边,马超的铁骑踏碎氐人部落时竖起的\"大汉天威碑\",也让曹操头疼不已,三面强敌环伺之下,自己内部也不消停,吕布这个不安定因素搞的曹操无法安心扩张。
铜灯在案头摇曳,将曹操苍白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他仰躺在胡床上,任由医官银针刺入百会穴,额角青筋仍在突突跳动。头痛稍缓,思绪却仍困在吕布索要徐州的泥潭里,正思量着如何既稳住这头猛虎,又不损自己根基,忽听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父亲!长安大捷!\"曹昂手持染着墨香的战报冲了进来,玄色锦袍下摆沾满泥点,却掩不住眼中迸发的光彩,\"马腾率部大破袁绍五万大军,连袁谭都成了俘虏!\"少年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将战报重重拍在案上,羊皮纸卷边缘还沾着塞外的风沙。
曹操微微支起身子,银针随着动作轻颤。他扫了眼战报上飞扬的字迹,忽然冷笑一声:\"西凉胜败,与我何干?\"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案几边缘,烛火在他眼底映出阴鸷的光,\"子修,你该明白——袁绍折翼,马腾坐大,不过是让这乱世棋局更乱罢了。\"说罢,他挥退医官,曹昂怔在原地。
曹昂攥着战报的指节发白,喉间滚动着未说尽的愤慨:“父亲!马孟起踏破异族立碑扬威,本是我大汉幸事。袁绍却背信弃义,趁他远征兵锋直指长安,如今遭此大败,岂不是天道昭彰?”少年目光灼热,似要将满腔不平都化作火焰。
曹操缓缓坐直身子,银针从鬓角滑落也未察觉。他凝视着这个最中意的儿子,如今少年已能纵马提枪,眼中却仍存着天真的热血。“子修,”他抬手抚过舆图上标记的幽州、西凉与荆襄,指尖重重按在兖州位置,“袁绍吞并幽州后,坐拥乌桓铁骑与冀州粮仓;马超的西凉铁骑枕戈待旦,自董卓之乱起便是悬在中原头顶的利剑;刘表与孙权暗通款曲,长江防线如同铁索横江。”
案头烛火突然爆响,火星溅在曹昂战靴上。曹操忽然抓起案上狼毫,在舆图空白处狠狠划出三道红线:“三方环伺,你且说说——这天下棋局,我们该落哪一子?”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盯着儿子骤然绷紧的下颌线,等着那个能证明他栽培多年的答案。
曹昂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地迎上父亲审视的目光,字字铿锵道:“父亲!这天下诸侯争雄,城头大旗换来换去,受苦的终究是百姓!袁绍的赋税压弯了冀州老农的脊梁,马超的铁骑却保住了西凉流民的家园,刘表与孙权往来的船队,装的是百姓血汗换来的粮草!”他大步上前,手指重重按在舆图上,“儿臣无争霸天下之心,但只要手中有一兵一卒,便要让百姓有田可耕、有屋可栖!至于谁坐那九五之尊,只要异族不敢犯我疆土,只要炊烟能升起在每座村落,又有何妨?”少年的声音在营帐中回荡,惊得烛火都微微晃动,曹操望着儿子涨红的脸庞,恍惚间竟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只愿百姓有衣穿,能吃饱饭......\"曹操喃喃重复,喉间泛起苦涩。此刻看着儿子被风沙磨糙的面庞,曹操忽然想起自己也曾胸怀\"治世能臣\"的宏愿,只是在权力与野心的裹挟下,那些纯粹的初心早已蒙尘。
\"傻孩子。\"曹操伸手抚过曹昂被风吹乱的鬓发,难得的温柔中带着几分叹息,\"在这乱世,若无问鼎天下的实力,何来庇佑苍生的资格?袁绍的铁骑会踏碎村落,马超的战旗会遮蔽阳光,刘表的战船会掠夺民脂......你若不握紧手中的剑,如何护得住他们手中的犁?\"
曹操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望着曹昂棱角分明的侧脸,恍惚间竟与记忆里那个执剑立誓\"愿为汉征西将军\"的年轻身影重叠。可如今案头堆积的密函、舆图上猩红的标记,还有帐外虎视眈眈的将校,都在提醒他:这世道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容赤子之心的天下。
\"你终究......\"话到嘴边又被咽回,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遇见饿殍遍野的惨状。那时他也攥着拳头发誓,要还天下一个太平。可不知何时那些纯粹的誓言已被权力的洪流冲得支离破碎。
\"罢了。\"曹操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你且去歇着。\"待曹昂的脚步声渐远,他才缓缓转身,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烛火在眼角投下深深的阴影。
曹操独坐帐中,烛火将案头的兵书映得忽明忽暗。他反复摩挲着曹昂留下的战报,纸角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褶皱。想起长子昔日在卢植府中求学时,回来嘴里满是“民为邦本”“仁者爱人”的论调,那时只道是少年心性,如今才惊觉,那些字句早已在曹昂心中扎下了根。
“悔不该……”他喃喃自语,声音被帐外呼啸的北风撕碎。遥想当年,为让曹昂习得治国安邦之术,特意将他托付给卢植这样的大儒。那时满心以为,经名师教导,长子必能成为辅佐自己纵横天下的臂膀。却不想,卢植一生刚正不阿,以天下为己任的风骨,竟如春雨润物般浸透了曹昂的性情。
曾几何时,他看着曹昂在校场挥斥方遒,百步穿杨的英姿,满心都是骄傲;见他处理政务时条理分明、宽厚有度,更认定这就是自己最理想的继承人。可如今,曹昂心怀苍生的执念,与自己逐鹿中原的野心,竟成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卢子干啊卢子干……”曹操苦笑一声,仰头饮尽案上冷酒,辛辣的滋味灼烧着喉咙,“你倒是将我儿教成了个圣人,可这乱世,圣人……又怎能活得下去?”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在黑暗中溅起几点火星,恰似他此刻破碎又复杂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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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邺城,青铜朱雀灯将议事厅照得恍若白昼。袁绍身披嵌玉玄甲,腰间乌骓革带上的九锡纹在烛光下流转冷芒。
\"明公神武!此役不仅尽复幽州故土,更收编两万乌桓铁骑,实乃开疆拓土的不世之功!\"郭图率先起身,玉笏击地声清脆如鸣。沮授、审配等人随之附和,满厅赞誉声浪将帐外呼啸的北风都压了下去。袁绍抚着染血的长须,目光扫过堂下捧着捷报疾书的书记官,想象着这份战功将如何被载入史册。
忽有环佩声响,袁熙、袁尚兄弟抢步而入。二子袁熙捧着镶金酒樽,眼中满是崇敬:\"父亲虎威所至,胡人望风而降,实乃我袁家之福!\"三子袁尚更拔出佩剑,在空中划出雪亮弧光:\"待儿臣率乌桓铁骑南下,定教曹操、马超之辈肝胆俱裂!\"
袁绍仰头饮尽美酒,辛辣的酒液混着血腥味在喉间翻涌。他望着厅外飘雪,想起蹋顿临死前不甘的怒吼,想起两万乌桓骑士跪地缴械时扬起的漫天尘土。这份功业足以震慑天下,也足够让他坐稳北方霸主之位。想到此处,他重重将酒樽砸在案上,溅出的酒液在象牙舆图上蜿蜒成河,恰似他心中逐渐膨胀的野心。
邺城议事厅内的喧嚣忽被一道清朗嗓音截断。逢纪整了整广袖,踏着满地赞誉声上前,青玉簪在烛火下折射出幽光:\"主公横扫幽州、纳降乌桓,这般不世奇功,岂可不奏于许都?\"
这话如巨石投入沸鼎,满座哗然。袁绍原本舒展的眉峰骤然蹙起,鎏金冠冕下目光如刀——许都那个被曹操攥在掌心的傀儡天子,不过是挟令诸侯的幌子,刘辩尚在时他便冷眼相待,何况如今偏安一隅的新帝?正要开口斥责,却见逢纪神色自若,又将笏板举得更高:\"西凉马超越矩封王,不过占了长安便裂土封疆。主公若将捷报呈于朝堂,且看那小儿皇帝......\"他刻意顿住,目光扫过满堂激愤的文臣武将,\"该如何封赏真正的乱世雄主?\"
逢纪话音刚落,许攸已踉跄着撞开前排武将,酒气混着唾沫星子飞溅:\"明公!昔日高祖封韩信为王,不过是因他破赵平齐!如今主公北击乌桓如摧枯拉朽,收编铁骑两万,拓地千里!那许都小儿若敢亏待您,我等便......\"他突然压低嗓音,眼中闪过阴鸷,\"便教他知道,这天下到底姓袁还是姓曹!\"
郭图甩动长袖,玉笏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西凉马超不过占了长安一隅,就敢称梁王?主公坐拥冀州、青州、幽州,带甲百万,粮草如山!若论功绩,马孟起不过是主公马蹄下的尘灰!\"话音未落,审配已抚须接道:\"昔日周公旦制礼作乐,方有天下归心;今主公威服塞外,实乃天命所归!当以王爵彰显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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