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云在昏沉中始终记得一件事——
变成雄性。
只有变成雄性，才有可能与公主在一起。
身体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她能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咔咔作响，身形似乎在不断抽长变形，耳朵也似被人扯着一样辣辣的疼。
公主、公主……
只有不断念着公主，才能勉强保持一丝丝的清醒。
似乎在水中沉浮了许久，久得耳边死寂一片，一点声响都无法听到，似乎偌大天地之下只有他一人。
身上的痛感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的轻松。
墨池云慢慢睁开眼眸，赤红色如针芒一般的细长瞳孔在见到明亮的夜明珠时猛一颤缩，复又阖了阖眼眸，随即重新睁开。
视力比分化前好了一倍不止，他几乎能一眼看见这宏伟大殿的边边角角，耳边也能捕捉到殿外的丝丝声响。
墨池云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原本瘦削柔软的手如今已经骨节分明，强韧有力的手蹼连在指间，尖利的指甲寒光闪闪，似乎可以吹毛断发，极具威慑力。
他摆摆尾巴，便见亮黑色的鳞片密密匝匝地附在尾上，长而坚硬的骨刺排列在鱼尾两侧，乍一展开，凶狠无比。
墨池云皱皱眉头，对自己的这副形象有些不满。
太凶了。
会吓坏公主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现在他的身体充满了力量，总算可以保护公主无虞了。
但是……
他朝四周看了看，宫殿里空无一人，别说人鱼了，连一条小鱼小虾都看不见。
公主在哪里？
但如今的墨池云耳力极好，透过一扇门，他听见了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
他推开门，便见里面几条人鱼受了惊吓一般边往后退边尖叫起来。
“你你你你你——你给我退后！退后！”
墨池云认出那是同为护卫队的队友，没明白他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便想上前问个仔细。
“你怎么回事……”
可他一动，那队友叫得更厉害了。
墨池云便明白了，他是在害怕自己。
但是这就叫他更加摸不着头脑，自己不过变成了雄性，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比普通人鱼体型稍微大了点，尾巴稍微粗了点，骨刺稍微……狰狞了点？
这么想着，墨池云不禁沉默下来。
自己好像……真的有点不大一样。
两方正对峙着，便见旁边又一道门打开，身穿黑袍的巫师欣喜地朝他们招了招手。
“女王醒了，叫你们进去。”
墨池云一喜，女王清醒，说明公主采的药已经成功送到了，那公主是不是就在里面？
想到这，他急急忙忙往屋里游，那几条人鱼一看他这架势，也不敢跟他抢，缩着脑袋跟在他身后。
可进去一看，殿里只有倚靠在床头的女王，还有方才招呼他们的巫师，再无旁人。
墨池云心下疑惑，却也知道不该在这时候发问，只好恭恭敬敬地朝着女王施了个礼。
“好孩子，你叫墨池云对吗？快过来，让我看看。”
女王慈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墨池云低着头游上前，微微抬起脸，见到了一双温柔的蓝色眸子。
从那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不同于人鱼脸上干干净净的皮肤，他的脸颊两侧分布着一些浅色的鳞片暗纹，一直延伸到眼尾处；而眼睛又区别于人鱼的圆钝，他的眼尾上挑，总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又尖又硬的耳朵显示着他似乎是个不好惹的家伙，怪不得刚刚那群人鱼叫唤得那么厉害。
从前认识的人鱼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个骇人的怪物，任谁都得尖叫起来。
可人鱼女王却并不惧他，反而声音欣喜地对巫师说道：“你瞧，这孩子竟然是鲛人，难得现在还能见到这样纯正的血脉。”
鲛人？
墨池云如遭雷劈。
“我？”
他指了指自己，便见女王微笑着点了点头。
“孩子，你不要怕，鲛人如今少见，许多年轻的小人鱼从未见过，但在几百甚至几千年前，鲛人一脉与人鱼一脉互为姻亲的关系再常见不过了。”
说到这，她的眸中闪动着怀念的光。
可墨池云并不在意这些，无论他是鲛人还是人鱼，只要不是怪物就好。
他现在只在乎一件事。
“女王陛下，恕我无礼，之前我与公主殿下一同去陆地上采草药，可在我分化醒来后就再未见过公主，公主现在还好吗？”
“咳咳。”
旁边的巫师咳了一声，将墨池云的目光引了过去。
“女王叫你们进来，就是想商讨拯救璃公主的计划。”
拯救……公主？
“公主殿下怎么了？！”
墨池云一听就急了，尾鳍噌一下展开，吓得他身后最近的那条人鱼一跃窜到了角落里。
巫师忙安抚他：“冷静冷静，公主现在性命无碍，只是落入了人类的手里……”
！！！
听到这，墨池云反而逼自己冷静下来，他朝女王欠了欠身，声音坚定地恳求女王：“陛下，我自请带领护卫队前去营救公主殿下。”
“可是，人类似乎拥有十分棘手的武器，璃儿就是被那武器所伤，因此才落入他们手中。”
女王担忧地看着墨池云，她当然想救出自己的接班人，可若是没有万全的计划，别说救下璃儿，恐怕这些小人鱼也会送了命。
“我不怕。”
墨池云抬头，赤眸紧紧盯着女王的眼，眸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胆敢伤害公主殿下，人类就要做好死亡的准备。”
人鱼女王被他这眼神惊了惊，随即想到鲛人一族的战斗力，稍稍放下了心。
“好，那你就带领护卫队前去营救，切记要以救下璃儿为首要目标，千万不要恋战。”
“是！”
墨池云转身扫了身后的人鱼们一眼，人鱼们虽还有些畏惧他，但女王的命令已下，他们便也听从吩咐，跟着墨池云一同前往鱼璃被擒之地。
待他们走后，巫师还有些担忧。
“陛下，鲛人嗜战，若真打起来了，恐怕……”
女王看着远方轻轻摇了摇头。
“当务之急是先救下璃儿，既然是人类先破坏了协议，也总该给他们一些教训。”
她吐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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