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恭如何？”
待冲至城下，蓝诚一把拉起徐允恭，连忙问道。
“无事无事！”徐允恭晃了晃脑袋，拿起盾牌便又要攀爬云梯。
见状！
蓝诚伸手将其拦了下来，命令周遭将士举盾格挡的同时，继续说道：“你率兵攻城未免太过心急了些。”
“既为一军统帅，虽也该有先登之志，可一人独自冲锋却只是蛮勇。”
见徐允恭也知过错，低头不语。
蓝诚当即下令道：“两营将士徐徐后撤，盾兵垫后！”
“蓝诚将军！”听到这话的瞬间，徐允恭猛地抬头，高声质问道：“死伤了许多将士，就这么无功而返，白白撤退？”
“福岛城坚，防守严密，非一战之功！”
语罢，蓝诚没有多言，同几名将士一并护送着徐允恭便朝后方大营撤退。
当看到明军开始后撤，城头上的倭人骤然迸发出惊天嚎叫。
一个个纵情吼叫的模样，就好像打了场打胜仗般，开怀肆意，无比畅快。
只不过！
城头站着的井上诞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欣喜，此刻更是眉头紧皱，紧紧盯着城下撤退的明军。
另一边。
待回到营中，朱樉、李景隆等人纷纷围了上来。
面对众人那很是急切的目光，徐允恭只觉没能攻下福岛城脸上无光，甚至有些羞愧的将头转到了一旁。
见他如此，朱樉几人相视一笑，随即纷纷出声道：“方才一战，允恭甚至英勇，为将先登放在军中也是表率。”
“殿下所言不错，我于后方观战，竟发现独允恭一人险些登上城头。”
“本意此战便是佯攻，试探敌军守备情况，没曾想允恭之勇险些夺下城池！”
听到几人如此安慰，此时双腿发软只能瘫坐在地上的徐允恭苦笑一声，表情异常复杂道：“何必摆什么龙门阵！我知方才战况离攻下城池相差甚远。”
“我一战失利不要紧，怕只怕耽误我军军略，折辱我魏国公府的威名！”
“自是没有耽误！”李景隆看向徐允恭正色道：“此战的确乃是佯攻。”
“也正因你作战勇猛，近要登上城头，所以城头倭人自然毫无保留，全力应对。”
“如此才能探明城中守备情况！”
拍了拍徐允恭的肩膀后，李景隆面带微笑，继续道：“为将先登，非但无人敢说你折辱了国公府的威名，军中那些叔伯将帅知道后，也要赞徐帅一声教子有方！”
见李景隆情真意切，郑重出声。
徐允恭心中惭愧这才消减了几分。
与此同时。
蓝诚表情微顿，看向李景隆道：“少将军所言不错，城中防守很是严密。”
“兵临城下之时，本将看见滚木、巨石竟堆满了城头。”
“再有，方才允恭冲锋太急，起先城头倭人攻势稍弱。几声金锣过后，城上攻势愈猛，想来是福岛城中的倭人已然分兵。”
“只有我军总攻之时，他们才会一同防守！”
闻言至此。
李景隆方才宽慰徐允恭时挂着的笑容，此时也逐渐凝固了几分。
他自然清楚，倭军分兵乃是为了防止自己这边多次佯装攻城，拖垮他们。
而从方才城头倭人的守城情况来看，昨日虽是斩杀了万余倭人，可福岛城的守备依旧不容小觑。
“偏是如此，我军更有取胜之机！”
就在李景隆面露愁容，蓝诚、徐允恭、邓镇几人都觉想要拿下福岛城甚是棘手之时。
朱樉突然开口说道：“福岛城头，巨石、滚木，守城器具堆积如山。”
“城中倭人分兵而守，时刻提防我军。”
“如此足已证明，福岛城的倭人已到山穷水尽，唯有拼死抵抗我军攻城这一个法子。”
“殿下是说.....”
“不错！”不等李景隆说完，朱樉郑重点头，朗声说道：“偏是此时，比的便是两军之勇，就看哪一方率先显露颓势，不能久持。”
“眼下有两个法子。”
“其一，我左营将士同样孤注一掷，与城中倭人死磕。”
“其二，便是派出斥候，请卫国公尽早率军抵达。”
随着朱樉声音落下，李景隆、蓝诚二人不禁陷入沉思。
反而是双腿无力，瘫坐在板子上的徐允恭当即开口道：“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自然是同城中倭人死磕。”
“咱们几人都是公侯之子，自然不能辱没门楣，折辱了父帅威名！”
听到这话，邓镇轻叹一声，冲徐允恭道：“话虽如此，可死磕攻城毕竟不是你我几人便能完成。”
“倘若真与城中倭人死磕，孤注一掷。那左营数万将士必定死伤惨重，攻城之战也必然打的很是辛苦。”
“而且！”
邓镇将目光转向李景隆、朱樉二人，继续道：“而且正如殿下所言，我军并非只有死磕福岛城这一条路。”
“待父帅带领大军赶来，右军数十万将士齐齐攻城，眼前这福岛城自当如同纸糊的一般。”
“况且见我朝大军赶来，福岛城中的倭人纵然没有不战自愧，其军心必然受损。”
“届时攻城自是更加容易，死伤也是更小！”
待邓镇说完，在场几人都是静默不语，各自沉思。
邓镇所言，在场几人也是清楚。
一面是自己少将军的名声，是自家国公府的威名。
一面是则是左营将士的性命，麾下诸将的安危。
寻常来看，任谁都会选择请援，等邓愈率领大军赶到后，一并攻城。
可问题是，除蓝诚以外，李景隆等人都是初次领兵。
而且几人也都是清楚，之所以让他们领兵，乃是老朱、徐达、汤和等父辈将帅为了考究他们在军武上的本事。
这般情景，对于他们这些公侯二代来说，还真有些舍不下脸面去后方请援。
“不然！”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徐允恭想了想，还是率先说道：“不然就由咱们几个各自领兵，攻下福岛城？”
话音落下，无人应声。
徐允恭见状有些烦躁道：“那不然就派人请援？”
见又是无人回答，徐允恭语气愈发烦躁，当即没好气道：“左也不行，右也不成，难不成就被这福岛城挡在城外？”
“九江！你为左营统帅，你说说该如何是好！”
“嗯.....”
当听到徐允恭突然要自己拿个主意，李景隆怔了一下，脸上也不免多了几分慌乱。
这徐允恭作战虽勇，可人事却不精通。
他虽为左营统帅，可在场几人却并非他地位最高。
朱樉在场，为何要他定个章程？
就在李景隆面露尴尬，喉咙蠕动数次却都没有出声之时。
朱樉轻笑一声，当即说道：“虽说我军将士战场忘命，登临战阵也必有死伤。”
“可临行前陛下也曾说过，对倭一战不求速胜，扫穴犁庭虽是主要，可亦要体恤三军将士。”
“如此！”
朱樉顿了一声，直截了当道：“我这便返回右军，请卫国公带兵来援！”
声音落下，李景隆默默松口气的同时，出声说道：“陛下爱兵如子，殿下体恤士卒，效力天家乃左营将士之幸。”
见朱樉看向自己的笑容带有几分嘲弄，李景隆顺势不再恭维，转而继续道：“不过殿下体恤左营将士，我等亦不能坐等援军赶来。”
“蓝诚、邓镇，你二人带兵攻城，不需克城，只需累垮城头倭人。”
“毕竟也还要提防倭朝京师援军赶来，我左营将士佯装攻城，拖累敌军。”
“待卫国公率领大军赶到，便可立时大举攻城！”
听到李景隆这番安排，朱樉笑了笑便转身上马，朝后方赶去。
而等朱樉前脚刚走。
蓝诚刚准备召集兵士开始攻城，李景隆见状却立时阻拦道：“蓝诚将军无需急于 一时。”
“我右军驻扎长野城外，殿下快马前去，大军沿路行军。”
“约摸着大军要等到午后方能赶来。”
“少将军何意？”蓝诚有些茫然的看向李景隆，“难不成午时之前我军不再攻城？”
“正是如此！”
“怎能如此！”蓝诚面露不悦，当即斥道：“为将为兵，自是为国效力，不敢藏私。”
“依少将军所言，我等攻城岂不是做给卫国公看的？”
“倘若如此，左营将士何必充当先锋一职，留在军中，督办后勤不是更好？”
看着蓝诚满脸不悦，一双眸子瞪的跟牛眼睛一般。
李景隆轻笑一声，淡淡回道：“秦王殿下方才就已说了，陛下体恤我等士卒。”
“若此时死命攻城，岂不是白白折损我军将士？”
“绝非如此......”
不等蓝诚开口，李景隆继续道：“至于本将方才下令，言说将军与邓镇一同攻城，不过只是场面话罢了。”
“待我朝大军即将赶到之时再行攻城，也是为了告诉太上皇，告诉军中那些叔伯将帅。”
“福岛城坚，咱们几个晚辈虽不能攻下，却也未失敢战之心。”
“这不还是只做表面功夫？”
见蓝诚终究还是不懂，李景隆便也不再同他解释，索性直接说道：“将军听我的便是。”
语罢，李景隆同邓镇一起，搀扶着徐允恭便朝大营走去。
那蓝诚性子太过直率，想来也是弄不清楚。
只是不仅在军中，更多的是在朝中，有些时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就拿眼前来说。
左营将士攻打城池，死伤必是惨重不说，还不一定能够攻克福岛城。
可若是他们几个就在城下无所事事，只等邓愈率领大军赶来。
那老朱、李文忠、邓愈这些当老子的看见之后，指不定要怎么教训他们几个呢！
所以！
表面功夫该做还是要做。
等到邓愈率领大军即将赶到之时，他们再开始攻城。
这样谁也不能说他们这几个小子无用。
至于没能拿下眼前的福岛城，那还是福岛城太过坚固，如此坚城本就不是他们几万左营将士能够攻克的。
与此同时。
见城下明军各自回营，今日更无兵卒城下跑马，就连火炮也不再轰鸣。
城上各部族的倭人首领自是乐得清闲，可一旁的井上诞却不禁愈发紧张了起来。
眼前平静之下，似是隐藏着巨大危机。
就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井上诞总感觉接下来有大事发生。
“京师那边可有来信？”
“回城主的话。”村上当即开口道：“数日前，明军尚且还在攻打长野城时，末将便派出兵卒前往京师求援。”
“接连几日，每日都同样派去兵卒。”
“可有回信？”井上诞始终望向城下明军大营，目不斜视却格外焦急问道。
“虽无回信，可想来京师那边的援军几日前出发，明日也能抵达我福岛城。”
见井上诞眉头紧皱，整个人也甚是紧张。
村上想了想，笑着出声宽慰道：“不过城主大人尽管放心，即便京师那边没有派遣援军赶来，城下明军也不是我军的对手。”
“方才一战，明军虽是骁勇，可不还是被我军击退？”
“即便他们敢再次攻城，我军将士也是毫无畏惧！”
听到村上这话，其他部族首领也笑呵呵凑了上来。
“村上将军说的极是，明军再怎么骁勇，可他们同样也还是人。”
“他们又不能生出翅膀，飞到城上。”
“他们总不会什么穿墙术，能穿过城墙，进入城中吧！”
“只要他们敢攻城，咱们便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看着在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满是对明军的不屑。
井上诞脸上愈发阴沉，此刻不禁回眸说道：“你等可知城下兵士不过只是明军先锋！”
“嘶~”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瞬间闭嘴，笑容也凝固几分，脸上更是露出几分担忧神色。
的确！
他们竟忘了明军乃是号称百万雄兵。
此刻驻扎在城下，让他们如临大敌，感到甚是棘手的明军，也不过只是明军的先头部队。
也就在众人表情凝固，纷纷无言之时。
井上诞语气愈发低沉，继续说道：“倘若明朝大军赶来，我福岛城可能抵挡百万之兵？”
“百万将士，哪怕一人丢一块石头，也能将城墙砸塌下去。”
“京师若无援军，我等即便再勇，也不过是必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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