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陈三爷知道自己完蛋了,有生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他更是一身冷汗:柳爽和郑小俊也完蛋了。村上花子太恶毒,把三人分开了,逐一处理!
已是深夜,此刻的领事馆区茂棕大街柏油马路上,一个女子正在飞奔,没穿鞋,光着脚丫子跑。
后面十几个日本兵正端着三八大盖追赶。
正是柳爽。
街道上鲜有行人,偶尔一些做买卖还未打烊的抬头一看,都被这个满头大汗、头发湿得一缕缕的女人惊呆。
柳爽拼命地跑着,大白脚丫啪嗒啪嗒地踩在地上,石块、沙子、旧报纸,来不及躲闪了,踩上什么算什么,忽地躲到一根电线杆后,大口喘息,胸脯起伏不定,猛地端起手枪,探头便射。
啪啪啪,一连三枪,追击的日军赶忙躲闪,来不及找掩体的立即匍匐在马路上,抬枪还击。
街头顿时枪声大作。
柳爽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汗珠子哗哗往下掉,全身都湿透了,突然一转身,继续贴着路边的建筑跑。
日本鬼子起身便追。
一个漆黑的胡同前,柳爽转身拐了进去。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更顾不得脚下了,只是拼命地往深处跑去。
胡同摞胡同,见到路口就左转右转,希望尽快甩掉背后的日军。
跑了一阵,发现自己迷路了,定睛一看,坏了:死胡同!
柳爽想爬墙头,她个子还算够高,一纵身,手抓墙头,接连提脚,力气不够,还是摔了下来。
求生的欲望让她不敢有半刻停歇,她爬起来,后退几步,一个助跑,猛地冲过去,手一扒,脚丫子一踩,噌地一下,抓住墙头,不顾脚趾头疼痛,连蹬几下,终于翻过去了。
一落地,感觉自己踩上了什么硬物,疼得嗷地一声。
她伸手一摸脚底,好像是块玻璃,忍者剧痛,一咬牙,一下拔出来!
黑灯瞎火之中,感觉脚心一热,是鲜血流了出来。
她顾不得这么多了,一瘸一拐站起来,发现这是个院子,三间房,房内有灯光。
支撑着身子走向那间泛光的屋子,猛地一推门,只见一个妇女和两个孩子正在玩耍,手里一把芭蕉叶,不知在做什么游戏。
妇女和孩子一惊。
柳爽双手合十,扑通下跪:“大姐!救命!救命!”
虽然语言不通,但妇女领会了她的意思,愣怔片刻,赶忙把柳爽扶起来,让她进屋。
灯下一看,右脚血肉模糊,浑身大汗百流,像水洗了一样,胸口的衣服也都刮烂了。
妇女看罢,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泰文,随即找来清水,为柳爽冲去脚上的血液,然后又从里屋拿出一个小瓶,里面是白色的药粉,洒在柳爽的脚掌上。
柳爽疼得龇牙咧嘴。
妇女让她放松,而后拿来几尺白布,帮柳爽包扎。
柳爽一直双手合十:“谢谢!谢谢!”
眼泪都下来了。
不一会儿,胡同里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伴随日本病的吼叫声。
柳爽身子一颤,目露惊恐。
妇女心领神会,指了指里屋的柜子,搀扶着柳爽进屋,打开柜门,把柳爽藏在了柜子里。
随后妇女快步出屋,关了屋门,来到客厅,把陪孩子玩耍的垫子拉了拉,正好覆盖刚才柳爽流出的血液和洗脚的脏水。
又把剪刀、白布、药瓶收拾起来。
对孩子们说,去屋里睡觉。
两个孩子去了里屋,爬到床上躺下。
妇女又点燃一根香,插入香炉,掩盖血腥味。
很快,日本兵砰砰砸门。
妇女走出去,打开门,用泰语问他们干什么。
日本兵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就冲了进来,进了屋内,灯光昏暗,四下看了一番,瞄准里屋,一推门走进去,抬眼一看,床上两个孩子正在睡觉。
妇女冲了进来,喝骂:干什么?干什么?
日本兵见屋内没有柳爽,转身便走,突然一皱眉,微微转头,目光落在那个柜子上。
妇女一惊,心怦怦直跳。
日本兵慢慢走向那个柜子,手持步枪,猛地用刺刀一挑,把柜子门挑开,探头一看,柜子里空空,只有几件破衣服。
日本兵骂了一句,转头走掉了。
妇女惊得目瞪口呆。
日军走后,妇女把家门关闭,插了横棍。
回到里屋,非常诧异,刚才明明柳爽躲进柜子里去了,怎么不见了?
妇女迟疑片刻,突然蹲下,往床下一看,柳爽正趴在床下,紧张得满头是汗。
妇女一伸手,赶忙把柳爽从床下拉出来。
柳爽大口喘气,都快虚脱了。
既是累得,也是吓得。
不愧是受过特务秘密训练的人,关键时刻,靠本事和智谋拯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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