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时间:2002年3月25日 08:30 Am
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新罗汉城hY集团总部大厦顶层会长办公室的每一寸空气里。
郑梦宪如同被钉在那张象征权力的巨大红木椅中的蜡像一般。
清晨八点的阳光,本该带来生机,此刻却虚弱无力地穿透城市上空的薄雾和落地窗昂贵的防弹玻璃,落在他沟壑纵横、灰败如死土的憔悴脸庞上,只映照出更深沉的绝望。
办公室内弥漫着浓重刺鼻的烟草焦油味和驱不散的死亡气息,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火刑。
手指间夹着的第七根香烟已燃尽大半,积攒的长长烟灰如同垂死者微弱的生命线,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断裂。
空洞失焦的目光死死盯住对面墙上巨大的液晶屏幕,如同被恶魔摄取了魂魄。
面前的超大电视屏幕上,无声地滚动着炼狱般的实况:
《地狱重启?!韩元自由落体!汇率失守1400大关!新罗人疯狂献金能否抵挡华尔街风暴?》
画面被切割成多个窗口:
新罗各大银行网点门前,从凌晨就开始排队形成的触目长龙已扭曲成绝望的巨蟒!
蜿蜒的队伍绝望地排出几条街区。
白发苍苍的老妪颤抖着捧出裹着红布的祖传金簪;
面色焦黄的工薪族紧紧攥着存折和藏在鞋底多年的绿钞;
甚至有小贩推着满载一日营生的全部流动推车,等待着将微薄的纸币换成国家可能需要的“救赎”美元……
无数普通新罗人脸上交织着本能的恐慌、无形巨力碾压下个体命运渺小如尘土的茫然……
以及一种近乎宗教献祭般的麻木狂热——“保卫韩元!保卫国家!”
然而,这悲壮的、自下而上的献金狂潮,在冰冷的经济数学和铺天盖地的国际资本冲击下,渺小得如同一捧投入熔炉的雪。
它非但不是盾牌,反而成了这美元荒吞噬生命的残酷祭品!
在华尔街秃鹫冷酷的战略面前,反衬出的只有官方力量的苍白无力与美元荒的冰冷铁幕!
另一窗口实时显示汇率数字:KRw\/USd1407.8!刺眼的红色箭头指向深渊。
恐慌指数冲破历史记录。
“会长……您……再稍微吃一口吧?”
秘书长金哲民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担忧,仿佛一夜未眠操劳过度。
他动作轻柔地将一份几乎未动的精致鲍鱼粥早餐餐盘挪开,换上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苦涩气息的高丽参茶。
金哲民的目光落在郑梦宪紧握手机的手上,那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那上面是李明博的名字。
“总——有——柳——暗——花——明——之——时!!”
这句李明博用尽力气吼出来的话,言犹在耳。
“总有柳暗花明之时!?”
郑梦宪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如同破旧风箱被撕扯的、模糊不清的叹息。
那血红的双眼里,仅存的微弱火光在屏幕上汇入民众疯狂涌向银行的画面冲击下,摇曳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明博哥的话,是他现在没有立刻崩溃、还能坐在这里的唯一精神支柱。
他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艰难地探向西装内袋。
那里,藏着一个只有他和小药瓶知道的秘密——最后半瓶帕罗西汀。
冰凉的塑料瓶在掌心短暂停留,倒出两颗白色的小药片,就着滚烫苦涩的参汤,他仰头狠狠吞咽下去!
强烈的化学安抚作用如同冰水浇头,迅速麻痹着中枢神经,强行压下心脏狂乱的擂鼓和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即将走上刑场的犯人整理衣冠般的悲壮感,用仅存的意志挤出一丝伪装的沉稳,
“哲民…一个小时后,召集紧急董事局…扩大会议…我们要…争取时间…吴先生那边…会有转机…”
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金哲民低头应诺,毫不拖泥带水的出去安排接下来的紧急会议。
不过转身的瞬间,他的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湖水。
这些新罗人,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不知道为啥,金哲民的脑海里此时一直回响着《盗将行》的歌词:
枕风宿雪多年,我与虎谋早餐!
……
新罗时间:2002年3月25日 9:25 Am
会议室巨大的长条桌旁,空气中弥漫着窒息的紧张,如同冰封的湖面,只需一丝裂纹便会彻底崩解。
巨大的椭圆会议桌两侧,hY集团最核心的十几位高管济济一堂,却个个面如死灰,呼吸粗重。
财务总监金相洙站在巨大的投影幕布前,正在用几乎变调的嗓音,对着投影仪上那些复杂却苍白无力的报表和自救预案图线进行最后的挣扎表演。
他的每一句解释,都像是对着一个巨大黑洞的徒劳嘶喊。
“……通过剥离非核心海外资产、加速在海外应收款项催收…寻求与主要银行……恳求展期…我们…我们或许能争取到半个月的喘息时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底气不足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恳求展期’以外,其他的措施,连纸上谈兵都说不上。
唯一能指望的,是并购案那巨额的金额!
凭此,才能修复银行的信心。
或者说,唯有并购案的正式签约,hY集团才能在非商业因素的影响下,变成‘大而不能倒’!
正当金相洙试图将焦点引向吴楚之这条唯一的“救命稻草”,然而未等他说完——
“嗡——!”
一声尖锐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巨大的液晶电视墙右下角,猛地弹出一个刺眼血红的三角“LIVE!!!”标识!
画面瞬间切换!
下一秒,屏幕画面强行切入!
新罗中央银行大楼专属新闻发布厅!
本应庄严肃穆的场合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兵临城下的恐慌。
所有参会者骇然抬头,只见镜头粗暴地怼在央行行长朴升炫那张熟悉的脸上!
平日里运筹帷幄的表情早已被惊恐彻底撕裂!
那保养得宜的面孔此刻纸一样惨白,鬓角剃得很干净的部位却清晰地爬满了细密的冷汗珠!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下颌,在强光照射下闪烁着绝望的光!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紧紧攥住话筒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对着镜头,艰难地张开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发出干涩扭曲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各位国际投资者……各位……国民……”
仅仅一个称呼,就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央行首次在公开场合被迫承认“国际投资者”,且放在了“国民”之前!
姿态已低入尘埃!
朴升炫的声音失去了所有沉稳的基石,只剩下干涩的、难以抑制的恐慌,
“鉴于当前国际外汇市场出现的极端剧烈波动,尤其是针对韩元的系统性冲击……对我国金融体系的稳定运行构成严重威胁……”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仿佛要咽下滚烫的烙铁,喉结剧烈滚动,最终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个足以冻结整个新罗信贷市场的终极判决砸在所有人头上,
“……为…为确保金融市场基础流动性安全,维护新罗经济大局的稳定,经与国家财政经济部紧急磋商并报请…报请最高当局批准……”
他艰难地停顿,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随即用撕裂般的音调喊出,
“新罗央行宣布:自即日即时起,全国商业银行存款准备金率由8%紧急上调至——20%!!!
此决定具有即时强制性法律效力!!!”
“轰——!!!”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死寂!
20%!!!
这冰冷到骨髓的数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瞬间砸懵了全世界!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高管的脸色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比打印纸还要惨白!
金相洙张着嘴,如同被无形大手扼住了喉咙,正在演示的ppt静止在一个血淋淋的红色赤字上!
他手中的激光笔“啪嗒”一声脆响,掉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摔得粉碎!
“银行……银行断……断粮了……彻底……完了……”
一个苍老衰败、如同从九幽黄泉中挤出的绝望悲鸣,在死寂得可怕的空气中突兀响起。
那是跟随郑周永创业、见证hY崛起的一位七十多岁元老级董事。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屏幕上朴升炫那张汗如雨下、彻底被恐慌击垮的脸,嘴唇哆嗦着念出那句绝望的低语。
如同念诵自己的墓志铭。
他太清楚这20%意味着什么——银行系统高达12%的可用信贷资金,被瞬间冻结、锁死!
那是银行的血库被瞬间抽走12%的血液!
是整个信贷市场的主动脉被央行亲手用特制合金钢钉无情封死!
hY集团那本就奄奄一息的生命体征监控仪,心电图瞬间拉成了冰冷的直线!
这已经不是监管调控,这是赤裸裸的暴力断血!
金融市场的生命闸门,被央行用铁锤亲手砸毁!
hY集团赖以苟延残喘的最后一点流动性幻想,被彻底掐灭!
这判决,是给hY集团,更是给此刻会议室中央那个灵魂人物的终极死刑宣告!
“呃——!”
端坐主位的郑梦宪,身体猛地一震!
那份强撑着药物和李明博电话构筑的虚假堡垒,在这重若千钧的“20%”和“即时强制”面前,轰然崩塌!
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至极、沾满倒刺的铁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眼前骤然一黑,所有的声音、画面瞬间远去!
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布袋玩偶,僵硬地从象征着权力的巨大红木椅中无声无息地滑落下去,
“咚”地一声砸在厚重的地毯上!
“会长!!!”
“会长!!!快!叫救护车!!!”
金哲民和离得最近的几位高管惊骇欲绝地扑了上去。
金相洙愣在原地,朴重泰仰天长叹,会议室瞬间乱作一团,尖叫声、呼喊声、桌椅碰撞声、奔跑声此起彼伏,彻底失控!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这里彻底淹没。
会议室彻底变成了混乱的急救场!
郑梦宪刚刚在众人七手八脚、灌水灌药下被勉强扶回椅子上,半靠在椅背里,如同被抽走了脊柱的牵线木偶。
他眼前还残留着撞击后金花乱舞的光斑,头部的剧痛混合着镇疼药的眩晕感,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要炸开。
还未来得及再次凝聚一丝残存的意识——
砰!!!
会议室那两扇象征权威的巨大橡木双开大门,竟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狠狠撞开!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如同惊雷炸响!
撞门者不是秘书,也不是安保小弟,而是集团负责核心安保的安保部部长,退役上尉金昌浩!
这位平日铁塔般魁梧、眼神锐利的安保主管,此刻脸色惨白如鬼!
嘴唇哆嗦着,豆大的汗珠顺着剃得青白的鬓角滚落!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手中那把从不离身的特制高强度防暴警棍,此刻竟悬空垂在腿侧,如同被遗弃的破烂木棍!
而他身后半步,紧跟着两名身着深蓝色制服、佩戴大法院徽章的官员!
他们表情如同冰封的钢铁,眼神冷冽,不带一丝活人的温度!
其中一名年长者手持着一个特殊合金钢打造、印有国徽与法院印章的深蓝色文件夹——那是新罗最高等级强制文书的象征!
安保部部长金昌浩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破风箱,
“金……金理事……金委员!快!……大法院最高法强制执行厅……最高等级司法紧急送达……已经……”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惊恐下几乎丧失了表达能力,只得无助地看向身后两名面无表情的法警。
为首的法官——一位看起来四十出头、脸部线条如同刀削斧劈的冷硬官员——径直大步上前,无视了惊魂未定的众人和椅上气息奄奄的郑梦宪,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在混乱中负责核心会务的金哲民。
法官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如同在宣读地府判官的裁决,
“郑梦宪会长!我是新罗大法院紧急事态特别法庭一级执行官崔镇赫!
现依据大法院第x-Y-Z号《紧急立案执行通知书》,特向贵方当面送达最高级别司法文书!”
法官没有递送文件,而是如同宣判般清晰无误地说道,
“新罗国民银行(Kb)、新韩银行(Shinhan)、韩亚银行(hana)等九家新罗最主要金融机构组成的债权人联席委员会,已于今日上午9时15分正式以大法院认可之‘充足证据链’,对hY集团主体及关联控股公司提起‘系统性贷款欺诈及意图违约诉讼’!
该诉讼已获最高法庭初级司法审查并初步批准其部分核心诉讼请求!”
他眼神如同冰锥般刺向郑梦宪毫无血色的脸,冰冷地继续宣读判决,
“同时!以上九位债权人依据贵集团所签署之全部贷款主合同《补充条款备忘录》第17条。
即《特殊环境极端市场波动下债权人优先受偿权及强制立即追索条款》——行使其合法拥有的、在紧急金融风险下立即强制执行债务回收的绝对权力!
特此郑重向贵方宣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坎,
“请郑梦宪会长代表hY集团!务必于本司法文书送达起72小时内即3月28日12时整!
将清单所列全部未到期项目贷款之本息总额3.6万亿韩元(约合34亿美元)!
全额、无任何拖延、无条件汇入由大法院金融监管委员会与债权人共同监管指定开设的特定账号!”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巨大压力几乎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若逾期未能偿付或未偿付清单所列任何一笔明细足额欠款!
债权人联席委员会将即刻向大法院申请启动‘SSS级资产保全冻结程序’!”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高管,如同看一群破产的死人,
“该程序将立即锁定、物理查封、冻结拍卖你旗下——位于汉城明洞、江南区核心地块,釜山海云台商业区所有商业地产;
仁川经济自由区hY综合码头100%股权;
京畿道平泽工业园全资工厂;
位于忠清北道清州的hY半导体公司51%控股权!
以及,所有登记在hY集团名下可用于拍卖之动产及知识产权!”
“所有因司法介入而产生的高额费用及因此而引发的额外经营亏损、商誉损失、员工解雇补偿……”
法官冷笑着吐出最后一击,“将由贵方自行承担!不排除向相关人员含贵集团董事局成员追究连带刑事责任!”
最后一句,如同冰冷的铁锤,为这九道催命符钉上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棺钉!
“送达完毕!请确认签收!”
法官将那个沉重的蓝色文件夹和电子签字板直接递到了勉强由人搀扶站起的金哲民面前!
动作不容拒绝!
3.6万亿韩元!!!
72小时!!!
九个巨大的绞索套同时绷紧!
那恐怖的债务数字瞬间具象化为一座珠穆朗玛峰般的冰山,带着万钧雷霆之势,轰然压向郑梦宪和这艘名为hY的巨舰早已折断的桅杆!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三天内筹集的天文数字!
“噗——!!”
精神世界的堤坝彻底崩溃!
巨大的、无法想象的冲击,让本就强弩之末的郑梦宪再也无法承受!
他身体猛地前倾,张开嘴,一股滚烫腥咸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狂喷而出!
殷红刺目的血雾在空中弥漫,大量的血沫和血块猛烈溅射在深红色的会议桌面上,也溅射在那份冰冷的蓝色通知文件上,如同地狱红莲盛开!
他的身体如同狂风中断线的风筝,再次从椅子中软软地瘫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四肢无意识地抽搐着,眼神涣散空洞,只剩下徒劳的抓握空气的动作!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筹划,李明博那句“总有柳暗花明”带来的最后一丝虚幻安慰,在这一纸冰封万丈的判决书下,彻底化为了随风而逝的齑粉!
“快!!!送会长去医院!通知玄夫人!通知汉城市长官邸!!快!!!立刻!马上!!”
金哲民的尖叫声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彻底刺破了会议室最后一丝死寂,宣告着hY集团最后一位名义上的领袖,精神与意志的彻底崩溃。
……
14:00 pm
刺耳的救护车警笛声如同亡命奔逃的丧钟,一路呼啸着将郑梦宪送入汉城中心医院。
经过两个多小时仿佛在地狱边缘的抢救(强制止血、大剂量肾上腺注射、洗胃),凭借家族遗传的可怕韧性与求生的执念,郑梦宪竟奇迹般,或者说回光返照地强行苏醒过来!
在医生凝重的摇头叹息与护士“您必须留院观察危险期”的恳求声中,他沉默着挣扎起身,拔掉手上的针管,如同一具只靠意念驱动的丧尸,执拗地要求返回那座象征着权力也囚禁着他灵魂的大厦——hY集团总部!
也没人敢劝什么将养身体,包括他的妻子玄贞恩以及子女。
她们很清楚,今天这关过不去,整个郑家面临的,便是彻底的死局。
回到顶层办公室。仅仅几个小时,这里的地狱景象比离开时更加触目惊心。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消毒水味,混合着绝望死寂的气息。
文件如同被飓风席卷,散落满地。
碎裂的茶杯和瓷片洒在血褐色的污渍之上。
那象征父亲威严的巨大黑白遗照,连带着沉重的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裂成蛛网,照片中的郑周永眼神冰冷地透过裂痕俯视着满室狼藉。
他死灰色的脸上没有丝毫活人气息,如同刚从停尸房爬回的幽灵。
佝偻着背,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到办公桌后那张象征着权力巅峰的椅子上,重重瘫下,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撕裂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郑梦宪下意识地摸索遥控器,打开了墙壁上巨大的电视墙。
屏幕无声地跳动着,冰冷的数据流混合着惊悚的新闻标题如雪花般飘落:
《韩元跌势难止,1450点失守!央行单日动用储备超120亿美金救市!》
《国会紧急启动金融主权调查,矛头直指外资操控与内部失职!》
《绝望主妇们的哭泣:银行强制冻结储蓄超过5000万韩元需申请提取,理由:国家紧急状态储备!》
画面上是银行外哭得晕厥过去的妇人。
突然!
又是一个强行切入的、带有“LIVE!”红色角标的画面占据了主屏幕!
画质清晰稳定得可怕!
记者激动的画外音透过静音的屏幕都仿佛要冲出来,
办公室一片狼藉,凝固的鲜血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
郑梦宪坐在椅中,脸色比上一次回来更加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电视依旧开着。
一条突发新闻滚动播出:
《hY电子核心晶圆厂突遭全面计划外断电!产能腰斩!》
画面切换:位于汉城卫星城龙仁的hY电子核心生产基地
整个巨型的厂区!
此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恐怖巨手掐断了喉咙!
监控中心所有的屏幕漆黑一片!
高耸入云的芯片厂房内所有高精度恒温恒湿系统指示灯齐齐熄灭!
庞大的封装流水线戛然而止!
巨型精密仪器舱盖卡死在开启状态!
巨大的、冰冷的、沉默的金属森林笼罩在午后惨白阳光下,如同为现代化工业文明所立的巨大墓碑!
厂区内部仅剩应急通道的绿色指示灯微弱闪烁,如同垂死生物的心跳!
无数穿着蓝色工装、带着惊恐茫然的工人被滞留在厂区巨大的铁门外或空旷的安全集合广场!
记者画外音夸张而不加掩饰:“……据悉,本次全范围、高精度的‘计划内大规模检修断电’由汉城电力株式会社单方面宣布!
hY电子管理层接受采访表示此前未收到任何通知!
这到底是一次技术性的重大事故,还是精准的商业围猎?我们不得而知,
但是,hY电子,hY集团最后的造血心脏,正在停止跳动!
它的生存状态引人绝望深忧……”
不安的情绪如瘟疫般蔓延!
记者解说里刻意强调着“整个龙仁新开发区供电运转正常!汉城电力株式会社以‘不可抗力技术事故’为由拒绝解释!专家评估恢复时间未知!”
“技——术——事——故?!阿西八!!
李——健——熙——!!!是你在背后搞鬼!!”
郑梦宪如同受伤暴怒的野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声音沙哑凄厉,充满了被彻底凌迟般的剧痛与刻骨仇恨!
他双手如同铁钳般死命抓住沉重光滑的实木办公桌边缘!
指甲在坚硬的木材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留下数道扭曲、深刻如同爪痕般的惨白印记!
那绝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濒死野兽用最后的骨骼摩擦地面!
“真特么的是骗天下所有的傻瓜!!”
郑梦宪的咆哮带着血沫从喉咙深处呛出,嘶哑凄厉如同鬼泣,
“是它!绝对是它!那头藏在三桑洞穴里的食人恶虎!它不仅要吞掉我的血!抽干我的骨!
还要砸烂hY这最后一点点脊梁,让我变成一个爬都爬不起来的废物,再扔到大街上被愤怒的路人踩死!!”
郑梦宪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发出如同受伤濒死猛虎般的咆哮!
胸腔剧烈的疼痛让他弓起身体,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中那一片漆黑死寂的厂区画面!
“李!健!熙——!!!”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但明白了又能如何?
这是最纯粹的、最冷酷无情的斩草除根!
他仿佛看到了李健熙那张在幕布后冷冷俯视的脸!
带着刻骨的嘲讽与不屑,看着他所有的挣扎!
看到他在金融绞索和物理摧毁的双重碾轧下彻底崩解!
这种全方位的、精准到毫秒级的凌迟!羞辱!比死更让人绝望!
身体里像有一万根烧红的钢针在搅动!
他猛地拉开办公桌抽屉——那里曾经是他存放救命“镇静药丸”的圣所——映入眼帘的却只有那个孤零零、沾满药粉残渣的白色塑料瓶瓶盖!
瓶身早已在他上一次绝望时被捏得粉碎!
连带着里面本该存在的最后几颗药丸!
仅剩的“虚假安宁”也彻底成了幻影!
绝望与焚心的剧痛、被剥光示众的巨大屈辱几乎将他理智的最后防线扯断!
公室沉重的双扇门被猛地推开!甚至来不及敲门!
门口堵着的是一群面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彻底没了光的hY集团最高决策层!
副会长金润奎、财务总监金相洙、元老董事朴重泰、技术总工崔民哲、法务部长徐振浩……
几乎集团所有核心部门的顶级大脑们,都拥挤在门口!
没人顾得上平日里森严的等级礼仪和会长的威严!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灭顶之灾的恐惧和彻底崩盘的绝望!
“会长!!”技术总工崔民哲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沙哑,“整个龙仁厂区!全停了!!核心生产线!恒温系统!超净环境!全都停了!”
崔民哲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绝望和愤怒扭曲变形!
“会长!银行……银行信贷部全部失联!电话打爆也无人接听!”
财务总监金相洙扑到办公桌前,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关节发白,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们……他们在清空我们关联账户里的所有现金!!!就在刚刚!超过三亿美元的现金储备……一分钟内被强制划走清零!理由就是刚刚收到的……停牌和资产冻结通知!!
我们账面上剩下的……不够下个月的工资!!!工人们……工人们如果拿不到钱……”
他没敢说下去,但那后果比断电更恐怖!
“会长!不好了!……塌了!天……彻底塌了!!”
负责集团媒体公关、形象管控的常务理事金秉灿几乎是连滚带爬、踉跄着进了办公室!
他脸色煞白得像刷了墙粉的死人,额头上挂满了黄豆大的汗珠,双腿打着摆子,仿佛随时会瘫倒在地!
他手中如同捧着一个冒烟的炸弹般死死握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正疯狂闪烁着刺眼的红光推送!
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一个在极短时间内点击量就突破百万级、正以病毒裂变的速度横扫新罗所有社交和媒体平台的音频文件图标!
旁边配着腥红、巨大、带着加粗感叹号的标题:【世纪炸弹引爆!青瓦台密室交易录音流出!金大中勾结hY集团!李明博出卖国宝!郑梦宪贱卖祖业!(附:完整录音 高清对话截图解析!)】
金秉灿的手抖得像疾风中的落叶,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带着尖锐的破音!
他抖得几乎拿不稳电脑,干脆直接粗暴地将屏幕音量开到极限!
滋啦……短促的电流底噪后——
一个辨识度极高、冷硬刻板、如同铁片摩擦般极具穿透力的中年男子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办公室内:
“——姜哲雄主席!金大中总统(背景音压低)对贵方工会近期的表现……极其失望!”
稍顿。
另一个极其熟悉、带着惶恐谄媚和沙哑烟嗓的中年男声忙不迭地响起:“是!是!金秘书!(背景音能听到紧张的咽口水声)工会这边兄弟们……情绪很大……”
“情绪?!呵呵……”
第一个声音冰冷地打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施压,“国家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需要上下一心!贵工会的情绪……很不合时宜!总统亲自关心……只要你们能立刻!马上!停止一切针对并购案的公开抗议……”
“这……金秘书……”
“你的女儿……延世大学的高材生!向往为国效力?”
冷硬声音如同精准的投喂,“国会事务局的实缺……下个月初……我可以保证名字出现在那份名单上!”
“啊?!”第二个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紧接着是更赤裸的交易:“还有……你儿子的星辰贸易公司……釜山港新物流枢纽项目(背景音微调,像是在展示图纸)……这份最核心的钢材供应分包合同……就由它来做!利润空间?你放心……至少这个数!”
“天……天哪!谢谢!谢谢总统大恩!谢谢金秘书……”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但每一个字!每一个承诺!每一个带着利益输送与肮脏勾结的语调!
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听到录音的人的灵魂上!
金大中总统府!
金泰勇第一秘书!
hY工会主席姜哲雄!
公职交易!公共工程权力输送!赤裸裸!
“伪造!绝对是伪造!!”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此刻李明博还没有赶到办公室。
从贴子里那张李明博出入吴楚之府邸的偷拍照,他就知道,此时的李明博绝对是陷入检察官和记者甚至暴怒的国民包围中,自顾不暇。
郑梦宪眼珠暴突,目眦尽裂!
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困在陷阱中的猛兽,发出绝望又疯狂的嘶吼!
胸中的腥血气再次上涌!
眼前阵阵发黑!
“伪造?!会长!您看看全网!!!‘真相在线’、‘晨间之声’……
所有门户!所有电台电视台!所有平台都在轮番播!!评论……全是……全是……!!!”
金秉灿的声音绝望地嚎叫,几近崩溃,“民众……民众彻底疯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办公室厚重的防弹玻璃幕墙突然被楼下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可怕声浪猛烈冲击!
巨大的、犹如实质的声波如同攻城巨锤狠狠砸在玻璃上!
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嗡嗡”共振!玻璃仿佛都在呻吟!
郑梦宪如同被无形的手拉扯着,踉跄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向下望去——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冰手狠狠攥住!无法跳动!!
无边无际!
人!全是愤怒的人!
四面八方街道、整个广场、相邻街区所有能站人的地方!
如同愤怒的黑色潮水汹涌汇聚!
汇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充斥着复仇火焰和审判意志的沸腾人海!
那密度已经不是“挤满”能形容。
而是蚂蚁般蠕动着铺满视线的每一个角落!
冲在最前面的,是七幅被人群高高托举起的巨大竖幅!惨白的底色!
上面用淋漓的、令人作呕的血红色书写的巨大字眼在初春的微风中如同招魂幡般猎猎作响:!
【郑梦宪!无耻卖国贼滚下台!】
【金大中伪君子!滚出青瓦台!】
【hY是民族的命根!】
【李明博无耻韩奸!】
【还郑氏正统!郑梦九大义接位!】
【清算买办集团!血债血偿!】
【郑梦宪切腹谢罪!】
在七幅狰狞血书的正下方,七位被媒体闪光灯死死追逐聚焦的、白发苍苍但神情如同花岗岩般冷硬肃杀的老人!
正是hY集团最资深、曾在郑周永时代立下汗马功劳的七位元老!!!
他们的存在,就是“国宝被卖”的铁证!
他们中的三位,右手食指位置包裹着的厚厚纱布此刻正诡异地同步渗出刺目的鲜血!
那伤口新鲜到刺痛!被几十架摄像机镜头死死捕捉!
老人干瘪却挺得笔直的胸膛,苍老脸庞上那种刻骨的、被背叛的、如同神圣殉道般的表情,极具冲击力和煽动性!
他们身后,“郑梦九万岁!”的狂暴呼喊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郑梦宪被这惊涛骇浪般的民粹风暴拍击得摇摇欲坠之时——“会长!紧急情况!!”
金秉灿那撕心裂肺、如同报丧般的尖叫再次响起,“交易所!交易所刚刚给法务部发来紧急函告!!
新罗证券监管委员会同步勒令!!!”
他几乎是吼出来:“国际做空巨头‘黑森林资本’发布做空报告!
核心指向hY电子公司长期系统性隐藏三起重大仓储库存欺诈!!!
现货价值虚报高达50亿美金!!!同时指控集团通过关联交易伪造现金流!!”
他颤抖着举起手机,“黑森林……
正式发起了hY集团关联所有上市公司的无限制做空指令!!!
对冲基金蜂拥跟空!!!
交易所……交易所刚刚通知……强制暂停hY集团全部上市主体股票交易!!!无限期!!!
所有股权强制冻结!清算通道关闭!”
最后面,年迈的朴重泰元老没有力气挤到前面,他扶着门框,身体佝偻得厉害,布满老年斑的手剧烈地抖动着。
浑浊的老眼含着浑浊的泪水,嘴唇哆嗦着看向郑梦宪,只发出一个苍老衰败、如同风中残烛的声音,
“郑家……家基……完了……全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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