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蝎军团覆灭的噩耗,如同裹挟着血腥味的沙暴,席卷了黑戈壁深处,那一座狰狞的王庭。
由漆黑巨石垒砌而的宫殿深处,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
王座之下,仅存的几名黑蝎、血蝎将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座之上,那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巨大身影——
黑蝎王蠊煞,缓缓地动了一下。
他并未如预料一般的暴怒,只是那一双金色的竖瞳,微微地眯起,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王座的扶手。
那声音沉闷得,如同敲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全军…覆没?”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却让殿内的温度骤降。
“是…是的…吾王…”一名将领颤声地回应道,“巴山人和盐水妖女…狡诈异常…设下了恶毒的陷阱…利用了荒漠和虫潮…”
“陷阱?”蠊煞的指尖停住,“库勒蠢,血蝎长老也蠢?几千人的精锐,敌不过一点小聪明?”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阴影随之流动,显露出覆盖着暗金色骨甲的高大身躯,一股蛮荒暴戾的恐怖威压,一瞬间充斥整个大殿,压得众人几乎窒息。
“不是他们蠢。”一个阴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大殿的角落,幽冥使者——
不再是之前那个小角色,而是一名身形模糊、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存在——
他悄然浮现,“是那盐魄化身和禀君的传人,比我们预想的更难缠。尤其是那一枚‘钥匙’,似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蠊煞的金瞳转向那个幽冥使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哦?这就是你主上承诺的‘万无一失’?先折我先锋,再葬我主力?”
幽冥使者微微地波动:“意外总是难免的。但是他们的挣扎,也正好帮助我们测试出了那‘钥匙’潜藏的真正力量…不是吗?否则,蠊煞大王,您又何必一直按兵不动,坐视血蝎军团覆灭呢?”
此言一出,匍匐的将领们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们的王。
蠊煞哈哈大笑,笑声震得石殿都在嗡嗡地作响:
“不错!库勒那一个废物,死了便死了。血蝎长老那个老东西,一直对本王的王位念念不忘,借此机会清理掉,正好省了很多的事情!”
他的笑声一收,金瞳中爆发出贪婪与嗜血的光芒:
“但是那盐母之力,那奇特的‘钥匙’…本王倒是很有兴趣!传令!”
殿外传来沉重整齐的踏步声!
一队仅有百余人、却散发着令人心胆俱裂煞气的战士,步入大殿。
他们全身覆盖着流淌一般的光滑金甲,连面部都隐藏在蝎形的面罩之下,无声无息,唯独有手中那奇形的、仿佛活蝎尾钩一般的兵器,闪烁着致命的幽光。
金蝎卫队!黑蝎王朝最强大、最忠诚,也是最后的力量!
“点齐所有的金蝎卫!本王要亲自去…‘拜访’一下我们的邻居!”
蠊煞走下王座,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地震颤。
“顺便,去看看那所谓的‘钥匙’,究竟配不配打开‘腐溃之巢’的大门!”
幽冥使者微微地躬身:“谨祝大王武运昌隆。我主将会为您提供必要的…‘指引’。”
一场真正的风暴,终于离开了它的巢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扑向巴山与盐水。
巴山前线,胜利的喜悦,早已被沉重的肃穆取代。
联军战士们默默地清理着战场,埋葬同伴,处理俘虏。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巴务相站在修复好的寨墙之上,指尖一枚盐晶符片,正微微地发光。
上面只有风济谷传来的两个字:“金蝎。王。”
言简意赅,却重逾千钧。
“金蝎卫队…黑蝎王蠊煞…”巴务相咀嚼着这两个名字,脸色无比凝重。
他从俘虏的口中,拷问出了关于这一支恐怖军队,和其主人的只言片语——
那是一支纯粹为杀戮而生的怪物,而蠊煞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大哥,防线已经重新加固,但是…”廪刃走过来,脸上带着忧色,“面对那一种敌人,这些工事恐怕…”
“我知道。”巴务相果断的打断他,“硬碰硬,我们毫无胜算。”
他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山峦,脑中飞速地思考着。
蠊煞亲自摔部而至,目标绝对不仅仅是巴山,必然是盐水,是风济谷和泪珠!
巴山,只是他必经之路上的绊脚石。
如何利用这一点?
“传令下去。”巴务相的眼中闪过决绝,
“放弃第一、第二道外围防线。所有的兵力,收缩至鹰愁涧最后一道壁垒!”
“放弃外围?”廪刃大惊,“那岂不是门户大开了一样?”
“现在就是要门户大开!”巴务相冷声道。
“蠊煞狂妄自大,见我们退缩,必然会长驱直入,直扑鹰愁涧!而那里地势最险,也是…最适合埋葬他的地方!”
“可是我们兵力…”
“我们不需要在鹰愁涧歼灭他。”巴务相语气森然,“我们只需要…把他牢牢地钉在那里就可以了!钉得越久越好!”
他拿出盐晶符片,迅速将自己的计划,和鹰愁涧的详细地形,传送给风济谷。
这一次,需要盐水发挥最关键的作用!
盐水部落。
风济谷收到讯息,立刻明白了巴务相的意图——
孤注一掷,险中求胜!
以鹰愁涧天险和巴山联军为诱饵,拖住黑蝎王的主力,为她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而且,需要时间来做必要的准备!
她立刻回复他:“固守三日。需时准备。泪珠之力,仅够一击。”
三日!巴务相看着符片上的字,心头一沉。
这就意味着,巴山联军必须在鹰愁涧,顶着黑蝎王和金蝎卫队的疯狂进攻,死守至少三天!
而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他没有选择。
必须得“回复: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联军开始有序地放弃外围阵地,向后收缩。战士们虽然不解,但是对巴务相的命令,保持了绝对的信任和执行。
不久之后,黑蝎王蠊煞亲率的金蝎卫队,如同一道金色的死亡洪流,毫无阻碍地“涌”入了巴山腹地。
所过之处,那一些被放弃的防线,如同纸糊一般被他轻易地碾碎。
蠊煞站在一头巨大的、披挂着骨甲的狰狞蝎兽之背上,看着“望风而逃”的巴山联军,金色的竖瞳中,满是轻蔑与残暴。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传令,加速前进!直捣他们的老巢!本王要在天黑之前,用巴务相的头骨喝酒!”
金蝎卫队速度极快,如入无人之境,直扑鹰愁涧!
鹰愁涧,名副其实。
两侧是刀削斧劈一般的万丈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栈道可以通过。
易守难攻。
巴务相将最后所有的兵力都压在了这里,依托天险,构建了数道坚固的壁垒。
当那金色的潮水涌到涧口之时,终于被这一道天堑挡住了去路。
“哦?想凭这点地方,就挡住本王?”蠊煞狞笑道,甚至懒得废话,直接挥挥手。
百名金蝎卫沉默地发起了冲锋!
他们根本不走栈道,而是如同壁虎一般,直接沿着陡峭的崖壁攀爬而上,速度快得惊人!
同时,他们手中的蝎尾钩刃,射出诡异的能量光束,不断地轰击着巴山联军的工事!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金蝎卫个体实力恐怖至极,刀枪难入,力大无穷,配合默契。
巴山战士往往需要付出数倍甚至十倍的伤亡,才能够勉强挡住一个金蝎卫的进攻。
箭矢、滚木、礌石…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了,效果却非常有限。
巴务相亲临战场一线,追风剑赤芒纵横,一次次地将冲上壁垒的金蝎卫,劈落至深渊。
但是他也被数名金蝎卫队长死死地缠住,险象环生。
第一日,鹰愁涧血流成河,联军伤亡惨重,第一道壁垒失守。
第二日,战斗更加白热化。金蝎卫甚至动用了某一种声波武器,震得不少联军战士耳鼻出血,精神恍惚。
第二道壁垒摇摇欲坠。巴务相身负多处创伤,但是依旧死战不退。
第三日,最后一道壁垒前面。
联军能站着的,已经不足最初的三成,人人带伤,已经是精疲力尽。
金蝎卫也损失了二十余人,但是这对于百人的队伍来说,远远地未伤筋动骨。
蠊煞似乎失去了耐心,亲自踏上了栈道,金色的骨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巴务相!快快出来受死!”
巴务相吐出一口血沫,提剑欲上。
就在这时候,他怀中的盐晶符片,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是风济谷的信号!她已经准备好了!
巴务相的眼中,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猛地拦住要拼死冲锋的廪刃等人,对着蠊煞狂笑道:
“蠊煞!你以为你赢定了?你看看你的脚下!看看你的身后!”
蠊煞先是一愣,接着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只见鹰愁涧底部,那一些早就已经干涸的河床石缝中,不知何时,竟然弥漫起了一层极其稀薄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雾气!
那雾气带着一股奇异的寒意和…盐腥味?
同时,在后方的金蝎卫阵营之中,突然发生了莫名其妙的骚乱!
几名金蝎卫毫无征兆地发出痛苦的嘶鸣。
他们那刀枪不入的金甲缝隙之中,竟然钻出了无数细小的、冰蓝色的盐晶尖刺!而且不断地疯狂地生长、蔓延,从内部撕裂着他们的身体!
“怎么一回事?!”蠊煞又惊又怒。
就在这时候——
远在盐水部落的风济谷,悬浮于圣灶堂盐母雕像之前,泪珠在她的头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太阳一般璀璨的九彩光芒!
整个盐水部落,所有盐灶的力量,甚至那一条地下盐脉的力量,都在通过泪珠,,被她疯狂地抽取、汇聚!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地颤抖,但眼神却无比坚定,双手结出一个复杂到极致的古老印诀,对着前方的虚空,缓缓比推出!
“盐母泣泪·万晶溯魂杀!”
嗡—卟—!!!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凝聚到极致的九彩盐魄光柱,一瞬间跨越百里空间,无视一切阻碍,精准地降临在鹰愁涧的上空!
光柱并未直接攻击,而是猛地炸开,化作亿万枚细微无比的、蕴含着极致净化和溯源之力的盐晶之尘,如同一场绚烂而致命的光雨,笼罩了整个鹰愁涧的战场!
这一些盐晶之尘,对于巴山联军,如同甘霖,迅速治愈着他们的伤势,恢复着他们的体力。
但是对于那一些身上沾染了无数杀孽、幽冥死气、以及黑戈壁特有污秽气息的金蝎卫和蠊煞来说,却是最恐怖的毒药!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金蝎卫的金甲,再也无法保护他们,盐晶之尘无孔不入,钻入他们的体内,引爆他们积累的污秽,从内部将他们彻底净化、瓦解!
一个个如同被点燃的金色火炬,哀嚎着化为飞灰!
就连蠊煞,也被这漫天的光雨笼罩,他体表的暗金骨甲,发出“滋滋”的腐蚀之声,冒起一阵阵的黑烟。
一股钻心的剧痛。和源自力量本源的震颤,让他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幽冥!!!你坑我!!!”他一瞬间明白,这一种力量,专门克制他们这种与幽冥纠缠过深的存在!
他想要撕裂空间遁走,却发现周遭的空间,都被那盐晶之尘暂时固化、封锁住了!
“巴务相!!!”蠊煞彻底地疯狂,金色的竖瞳。死死地锁定住同样被光雨笼罩、却伤势尽复、战意勃发的巴务相,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他要拉这个罪魁祸首来垫背!
“来得正好!”巴务相狂吼一声,积蓄已久的所有战意,轰然爆发,追风剑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赤红色霹雳,迎了上去!
轰——哗!!!
两道身影在漫天光雨之中,狠狠地对撞!
光芒散尽之后。
巴务相拄着剑,半跪于地,胸前一道恐怖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而他的面前,黑蝎王蠊煞僵立在原地,金色的竖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一道细细的盐晶裂纹,从他的额头蔓延而下,一瞬间遍布全身。
咔嚓…
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破碎的瓷器一般,轰然崩塌,化为满地闪烁着金光的盐渣。
不可一世的黑蝎王,就此陨落。
残存的金蝎卫,亲眼目睹大王已死,失去了战意,纷纷试图逃窜,却被恢复过来的联军战士,顺利地围剿歼灭。
鹰愁涧,终于守住了。
巴务相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盐水的方向,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千里之外,风济谷已经力竭倒地,泪珠的光芒,黯淡地落入她的怀中。
双双联手之下,他们再一次斩杀了不可一世的强敌。
但是两个人都知道,幽冥的使者,冷眼旁观了这一切。
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未完全现身。
下一场风暴,或许将是毁灭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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