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烈的喘息中,卫燃和高粱杆儿赶在鬼子绕过那个胳膊肘弯之前,艰难的爬上了山顶。
“你还有几发子弹?”
卫燃一边调整掷弹筒的射程一边问道。
“4...4发”
高粱杆儿气喘吁吁的答道,他虽然身高和卫燃差不多,但体力却远不如他,刚刚这一路往山顶的玩命爬,已经把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别急着开枪,帮我装炮弹。”
卫燃说着,对准山下进行了一番估算。
在刚刚打出去四发炮弹之后,他这褡裢里就只剩下20发高爆弹了。
片刻之后,他招呼着高粱杆儿稍稍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山脊线的另一边,只露出一双眼睛窥视着山下胳膊肘弯处的鬼子。
此时,这些鬼子们已经逼着蒙族和藓族二鬼子打先锋继续开始往前推进了。
因为刚刚的袭击,那些原本骑着马的鬼子官儿也纷纷下马混杂在了鬼子兵的队伍里,甚至将各自的指挥刀交给了宛若牲口一般的鬼子兵拿着。
这些鬼子远比后期的鬼子兵,更比影视剧里的鬼子难对付。
卫燃在心里给出了一个足够客观的评价,同时却也一点不耽搁他将一发瞬爆弹塞进了炮筒,以一个和山路不足5度,近乎平行的角度差,居高临下的瞄准了山下的鬼子。
“嗵!”
第一发掷榴弹打出去的瞬间,早已做好了准备的高粱杆儿便将第二发塞了进去。
不过这次,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压下击发杆,反而等到第一发掷榴弹砸在了距离山路不远的半山腰上,这才稍稍移动用手扶着的掷榴弹再次压下了击发杆。
“嗵!”
第二发掷榴弹打出去之后,高粱杆又一次立刻塞上了第三发,卫燃也立刻再次压下击发杆将其打了出去。
在一连打出去三发掷榴弹之后,卫燃立刻招呼着高粱杆贴着山脊线横向移动,险之又险的躲过了鬼子砸上来的掷榴弹。
“这可是好,当初就该在这儿架个阵地的。”
高粱杆儿看着身后胡乱砸上来的掷榴弹乐不可支的说道。
“不行”
卫燃摇摇头,“现在是鬼子没爬上来呢,他们这么多人,这条山脊线又这么长。
他们一旦爬上来,就算这里有阵地都守不住。”
“唉!”
高粱杆愤恨的在一块石头上拍了一巴掌,“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等”
仍在沿着山脊线跑的卫燃说道,“鬼子不可能为了咱们俩派个飞机过来,他们最多也就派人上山追咱们,到时候你等他们翻过山脊线就开枪,让他们往山这一边的山脚摔。”
“妥了!”
高粱杆顿时明白了卫燃的打算,这说白了,还是吸引鬼子的注意力罢了。
根本跑出去都不到一百米,卫燃再次支起掷榴弹,等高粱杆塞进去一颗炮弹之后,根本没管在机枪的掩护下往山顶爬的鬼子,朝着那条蜿蜒的山路再次打出了一发掷榴弹。
“轰!”
当这一发掷榴弹在山路中间炸开并且带走周围一圈鬼子尸体的时候,这支正在前进的鬼子也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
“走!”
卫燃却是根本不恋战,拎着掷弹筒便继续贴着山脊线和高粱杆继续前进拉开距离。
“砰!”
当卫燃又一次支起掷弹筒的时候,高粱杆儿也半蹲下来,举着仅剩四发子弹的骑兵枪朝着第一个冲过山脊线的鬼子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过后,那头刚刚冲上山顶还没来得及举起枪的鬼子也捂着胸口,像个球儿似的打着滚儿摔下了这一面的山脚儿。
“嗵!”
卫燃也在这个时候打出了第二颗掷榴弹,还是冲着另一面山脚下的山路。
“轰!”
当又一发掷榴弹打出去的时候,高粱杆儿也扣动扳机打出了第二发子弹,让第二头鬼子打着滚栽了下去。
“走!”
卫燃招呼了一声,催着高粱杆和他一起沿着山脊线再次跑了起来。
可就像卫燃刚刚解释的那样,当越来越多的鬼子爬上山脊的时候,打在他们周围的子弹也越来越多。
拽着险些中弹的高粱杆躲到一块嶙峋的石头后面,卫燃后退了一段距离,重新支起掷弹筒说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高粱杆儿,你说我是炸山顶上的鬼子,还是另一边山路上的?”
“山路上的,这还用问?”
高粱杆想都不想的说道,此时他手里那支的枪里就只剩下最后两发子弹了。
“那就另一边吧”卫燃稍稍移动炮口压下了扳机。
“嗵!”
“轰!”
当这一发掷榴弹打出去之后,卫燃侧耳倾听片刻,随后稍稍移动炮口,在高粱杆的帮助下,无视了那些越来越近的鬼子,朝着另一侧的山路打出了一发又一发的炮弹。
“砰!”
就在这个时候,山脚的位置却传出了一声在山谷间反复回荡的枪响。
也正是伴随着这声枪响,一头距离他们最近的鬼子大腿的位置爆出一篷血雾,随后惨叫着,打着滚摔向了山脚。
“砰!”
紧随其后的第二声枪响又一次和卫燃朝着另一边的山路打出的掷榴弹同时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动静。
“轰!”
当这颗掷榴弹在山的另一头炸响的时候,卫燃和高粱杆儿似乎也和山脚狙杀鬼子的人产生了某种默契。
不等卫燃将高粱杆儿塞进炮筒的下一颗掷榴弹打出去,山脚之下却传来了反复回荡的密集枪声!
有如福至心灵一般,卫燃立刻移动掷弹筒的炮口朝向并且飞速拧动射程调节轮。
“嗵!”
卫燃隔着充当掩体的巨石,朝着近在咫尺的鬼子打出了一发瞬爆弹。
配合着山脚下持续不停的“扫射”,刚刚翻过山脊的鬼子又悉数退回了另一面。
心知不能久留,卫燃朝着山脊又一次打出了一发掷榴弹之后,将略显烫手的掷榴弹背在肩上,拎着马褡裢和刚刚打空了子弹的高粱杆儿便玩了命的跑向了山脚。
只不过,这山坡终究是陡峭了些,他们根本没跑出去几步,两条腿便已经倒腾不过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身后山顶上的鬼子也朝着他们或是扣动扳机,或是丢出了一颗颗的手榴弹。
“噗通!”
已经完全失控的卫燃终究还是没能踩稳,和高粱杆儿不分先后的打着滚儿摔向了山脚的方向。
到了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马褡裢里的掷榴弹甩出去之前,赶在手里的掷弹筒脱手之前,将它们尽数收回金属本子。
在这一圈圈根本停不下来的翻滚中,卫燃和高粱杆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倒是头顶的鬼子似乎已经认定他们是中枪死了并没有冲下来。
最终,感觉全身都要散了架的卫燃在一瞬间的腾空之后,打着转摔进了山沟沟底部一片残存的厚实积雪里。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看到了他身旁的那头两边架着筐的毛驴,看到了筐边甩着的一挂鞭炮。
也看到了怀里抱着一支三八大盖正在装子弹的男人。
是他们!
是赵守宪和温老嘎!
他们怎么在这里?!
没等卫燃想明白这个问题,他也看到了同样打着滚摔下来的高粱杆儿,然后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板车之上。
在自己的旁边,并排躺着的便是高粱杆,他甚至能摸到,在他们二人中间,似乎还藏着好几条枪。
费力的扭头看向车头的方向,除了一头毛驴黑里夹着白的屁股以及屁股缝里刚好挤出来的,冒着热乎气儿的驴粪蛋子之外。
他还看到了手里拿着个烟袋锅的温老嘎,看到了手里拿着赶车鞭子的赵守宪。
虽然那只是他们二人的背影,但温老嘎后腰处交叉别着的那两支旁开门儿二十响,以及赵守宪后腰处的那支三把盒子,却都让他无比确定他不可能认错人。
“现在...”
卫燃嘶哑着嗓子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醒了?”
温老嘎最先反应过来,惊喜的转过身看向了卫燃。
“这是...这是哪?”
卫燃重新问道,“是什么日子了?”
“正往南逃呢”
温老嘎叹了口气,“过几天就是谷雨了,你们俩命大,虽然没摔断骨头,但是撞破了脑袋,我都没成想能醒过来一个”。
“喜...喜峰口...”
高粱杆儿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有气无力问道,“喜峰口...守...守住了吗?”
当这话问出来的时候,温老嘎脸上的惊喜之色消失,转而是透着郁气的严肃,而坐在另一边的赵守宪,那张同样开始紧绷的小脸上,已经砸下了一颗颗的眼泪。
“喜...峰...口...守...守住了吗?”高粱杆儿再次有气无力的问道。
“没...没能守住...”
温老嘎愧疚的说道,“喜峰口丢了,二十九军...二十九军,没能守住喜峰口,鬼子...鬼子要入关了。”
“嘭!嘭!嘭!”
高粱杆用拳头一下下的砸着车板,他那双眼睛也瞪的溜圆,爆开的血丝也将眼白染红了些许,甚至他的眼角都流淌出了粉红色的血泪。
“前面那座山上的碉楼还能看到喜峰口”
温老嘎说道,“你们俩要是能动,要是愿意,就去看一眼吧,以后...唉!”
“去,去看看!”
高粱杆儿挣扎着试图坐起来,但却只来得及坐起来一半,便不受控制的趴在车边开始了呕吐。
是脑震荡...卫燃叹了口气。
“我去吧”卫燃说道,“我替你看看。”
“拿着...拿着这个...”
高粱杆儿将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最终摸出了那台依康塔递给了卫燃,“拍...拍下来...”
“你不是...”
“他还我了...”高粱杆儿说完摆了摆手。
“我叔腿脚不方便,我带你上去吧。”赵守宪说道。
“好,那就你带我上去看看吧。”
卫燃说着,尝试着坐起来,见身体除了饥饿感之外没有什么负面的异常,这才下车,拿着相机,跟着拔出盒子炮的赵守宪,一起沿着蜿蜒的小径走向了山顶。
“那边就是喜峰口”
赵守宪用手里那把对他来说仍旧显得太大了一些的三把盒子指着远处的群山说道。
“你们怎么在这里的?”卫燃问出了一个和远处的关隘无关的问题。
“我叔腿脚伤着了,我爹娘也没了。他本来打算带着我去关外找抗联一起打鬼子。”
赵守宪叹了口气,“我们正往北走呢,就在山沟子里撞见了你们。
后来鬼子追了我们好几天,我们没办法只能一路往南跑,前天,我们又听逃难的说,喜峰口破了,就更不敢停下来了。”
“等下让我给你照张相吧”
卫燃收回视线,稍稍加快了脚步,跟着赵守宪爬上了山顶,走进了那座荒废了许久的碉楼。
就在这碉楼的边上,卫燃用高粱杆刚刚给自己的相机,以远处喜峰口的方向为背景,给赵守宪拍了张照片。
接着,他又以那座长满了荒草的碉楼为背景,给远处的喜峰口方向拍了张照片。
“把这个给你高叔叔送过去吧”
卫燃将收好的相机递给了赵守宪,“我在这儿抽颗烟就下去。”
“那你小心着些,可别再摔下去了。”
短短几天似乎已经成熟许多的赵守宪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这才抱着那台金贵的相机走向了山下。
“唉...”
卫燃摇摇头,走进碉楼,挥手成功取出了那台大号望远镜。
将其架好对准远处的喜峰口,卫燃甚至能看到离着最近的一个碉楼上挂着的痔疮旗,更能隐约看到旗子下面持枪站岗的鬼子。
可惜,他们之间离着太远了,他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取出怀里那台徕卡,将镜头凑到望远镜的目镜口,尝试着朝远处按了一下快门。
至于能不能拍到,能不能拍清楚,此时此刻就只能全凭天意。
“这场大火,终究还是要烧到长城里面了,也不知道郭光棍喜欢的那个女同学,能不能躲过这场灾...”
卫燃一边暗暗念叨着,一边取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三支点燃,将其别在了砖缝里。
这三炷香,是给那些如傅问爻,如土郎中赵大哥,是给那些都来不及掩埋尸体的同胞仅有的祭奠。
没有过多耽搁时间,他将望远镜对准山下那辆孤零零的驴车一番观察,随后再次将相机镜头凑到目镜的边上,朝着车上那些茫然无助的战士按下了快门——在浓烈的白光里。
“也不知道,你们接下来还要打多少场仗,也不知道,最后都有谁能活下来。”
卫燃疲惫的念叨着,任由白光吞噬了山下的那些人,也任由它吞噬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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