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号下层主甲板大厅的喧嚣与顶层露台的暗流涌动,如同两个被无形壁垒分割的世界。
陈思哲等人还在巨大的阶级落差和沈斌随行人员那令人窒息的只言片语中惊魂未定。
大厅通往上层甲板的楼梯口处,几道身影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张杭、许君文,以及如同盛放红玫瑰般耀眼夺目的林诗茵,正并肩拾级而下。
张杭依旧是那副松弛而掌控一切的气场,仿佛只是暂时离开王座巡视疆域的帝王。
许君文憨憨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
而林诗茵,则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荡开了层层涟漪。
她换下了那身酒红色鱼尾裙,此刻穿着一件剪裁大胆却不失高雅的黑色蕾丝拼接吊带短裙,修长白皙的双腿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脚踩一双水晶细跟凉鞋,每一步都摇曳生姿。
完全可以说,是一身昂贵的行头,她亲昵地挽着张杭的手臂,脸上带着明媚而妩媚的笑容,那是一种被顶级宠爱和巨大成功滋养出来的、极具侵略性的自信光芒。
他们的到来,如同强光照射进相对昏暗的角落。
歌舞团的女孩们停止了谈笑,目光带着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看向林诗茵。
谁不想成为老板的身边人?
对她们来说,审核的入职体验,是唯一接触张杭和沈斌的时候。
甚至私底下,她们还会议论,谁运气好,被帅气的张总审核,体会那种飞上云端的感觉。
她们也都幻想过,要是被张总相中,那真是一步登天了。
帅气的富豪,谁不想要?
沈斌留下的那些随行人员也收敛了随意的姿态,微微颔首致意。
而陈思哲、赵雅楠、林小雅这些宾客,则瞬间绷紧了神经,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张杭的目光随意扫过大厅,最终落在了陈思哲他们这群略显局促的人身上。
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但带着距离感的笑容,带着许君文和林诗茵走了过去。
“张总!许总!林总!”
陈思哲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半步,声音洪亮而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腰弯的弧度比之前少了几分卑微,多了几分真诚的敬意:
“下面很热闹啊!感谢几位下来跟我们同乐!”
孙倩、李莉、吴雪等人也连忙跟着问好,声音带着紧张和激动:
“张总好!许总好!林总好!”
林小雅、苏婉、周雯、林曼玉也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张总!许总!诗茵姐!”
林诗茵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孙倩、李莉、吴雪和周彤这几个大学朋友身上。
她的笑容更加明媚,带着一种胜利者的雍容和施舍般的亲近:
“倩倩,莉莉,小雪,彤彤!怎么样?下面还习惯吗?酒水点心合不合胃口?别拘束呀,当自己家一样。”
她的语气亲昵,如同主人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那份居高临下的姿态却拿捏得恰到好处。
“习惯习惯!太棒了!谢谢诗茵!”
孙倩抢着回答,脸上堆满了受宠若惊的笑容,语气带着夸张的赞叹:
“这游艇简直像皇宫一样!酒也好喝!点心也好吃!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
“是啊是啊!诗茵你现在真是太厉害了!”
李莉也连忙附和,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羡慕和讨好:
“能跟着张总,真是天大的福气呀!”
吴雪推了推眼镜,努力想表现得矜持些,但话语里的恭维也掩饰不住:
“诗茵,恭喜你担任金乌传媒的总裁!以后在魔都,还要多关照我们这些老同学呀!”
周彤则是真心实意地笑着,带着点小女生的崇拜:
“诗茵,你真棒!我们都为你高兴!”
赵雅楠站在陈思哲身后半步的位置,此刻感觉浑身不自在。
林诗茵的目光扫过她时,仿佛带着无形的针,刺得她脸颊发烫。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像孙倩她们那样谄媚的声音,只能低低地含糊了一句:“我们玩的很好,诗茵。”
林诗茵仿佛没注意到赵雅楠的窘迫,或者说,她刻意忽略了。
她的目光在赵雅楠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轻飘飘地移开,带着一种你已不配成为我对手的淡然。
这份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赵雅楠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强烈的羞愤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但她知道,她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态度。
一旦表现了,陈思哲会瞬间甩了自己,并且这个圈子,也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地。
张杭没有过多关注女人间的暗流,他的目光落在了努力挺直腰板、试图展现不卑不亢姿态的陈思哲身上。
他随意地在旁边一个空着的卡座坐下,许君文和林诗茵也跟着落座。
服务生立刻无声地奉上新的酒水。
“小陈家里,主要做什么产业?”
张杭端起一杯威士忌,加了两块冰,轻轻晃动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闲聊天气。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
陈思哲心脏猛地一跳!
机会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狂喜和紧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清晰,带着一种属于商二代的、经过家族熏陶的得体:
“张总,家里主要是做进口高端建材代理,还有一部分在魔都周边做商业超市开发和运营,规模不算大,勉强糊口。”
他既没有过分夸大,以免被戳穿,也没有刻意贬低,会显得小家子气,分寸拿捏得极好。
张杭抿了一口酒,冰块在杯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微微颔首,目光似乎飘向了远处璀璨的江景,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建材,商超,嗯,都是跟基础建设打交道的行当,魔都这边,机会多,水也深,特别是跟一些有历史、有背景的老牌企业打交道,更得留心。”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陈思哲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看小陈你年轻有为,做事应该懂得顺势而为的道理,有时候,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但风口也得选对了方向。”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在陈思哲脑海中炸响!
他瞬间联想到了父亲口中那个在魔都根基深厚、行事霸道、让他们家吃了不少暗亏的陈墨家族!
张总这是在点拨他?
还是在暗示什么?
几天后出现在林清浅面前?
对付陈墨?
难道张总要对陈墨家族下手?
而自己或许能成为其中的一颗棋子?!
巨大的机遇感和随之而来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失态!
更不能表现出任何谄媚和急不可耐!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和可用之处!
“张总教诲的是!”
陈思哲用力点头,眼神明亮而坚定,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和发自内心的感激:
“受教了!风口和方向,确实是成败关键!我们陈家虽然根基浅薄,但一直秉承诚信经营,也深知在魔都这片地方,想要长久发展,必须懂得审时度势,更要懂得跟对引路人!”
他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的陈墨,却清晰无比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愿意追随张杭的‘势’!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从旁边拿过一个包装极其精美、在灯光下反射着低调金光的礼盒。
他双手捧着,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恭敬却不卑微,眼神真诚地看着张杭:
“张总,今日是两位小公子的满月大喜,我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是两个纯金的长命锁,刻了‘平安喜乐’、‘健康聪慧’的吉祥话,我爸千叮咛万嘱咐,说要选好礼品,祝愿两位小公子无灾无难到公卿,前程似锦!”
他的话语真挚,带着对长辈的敬意和对晚辈的祝福,礼数周全,丝毫不提价值几何。
几十万的纯金长命锁在他口中只是小小的心意,只强调其中的祝福寓意。
这已经是陈思哲这辈子送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礼盒和张杭的脸上。
歌舞团的女孩们停止了低语,沈斌的随行人员也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孙倩等人更是屏住了呼吸。
送礼不难,难的是在这种场合,以什么姿态送,送的什么,以及对方会不会收!
这代表了一种认可!
张杭的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礼盒上,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端着酒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时间仿佛凝固了两秒。
这两秒钟,对陈思哲而言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
难道自己会错了意?
难道张总觉得还不够资格收自己的礼?
就在陈思哲的心快要沉到谷底时,张杭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放下酒杯,伸出修长的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礼盒。
“有心了。”
张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角落:
“也谢谢令尊的祝福。”
他将礼盒随意地递给了一旁侍立的服务生。
轰!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贯穿了陈思哲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开了!
收了!
张总收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张杭不仅接受了他的投诚姿态,甚至还给了他父母一个隐形的面子!
这份认可,价值千金!
不,万金!
“应该的!应该的!张总您太客气了!”
陈思哲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努力克制着,但脸上的红光和眼中的狂喜根本掩饰不住!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亮了!
攀上了张杭这棵参天大树,陈家未来的路,将是一片坦途!
更让陈思哲几乎晕厥的还在后面。
张杭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随意地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陈思哲,上面是一个简单的二维码。
“加个威信吧。”
张杭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喝杯水。
嘶......
陈思哲感觉自己的大脑彻底空白了!
加威信?
张总主动给他私人微信?
这已经不是认可了!
这简直是打开了通往顶级圈层的直通车!
这意味着他陈思哲,在张杭眼中,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受邀宾客,而是一个可以进入其私人通讯录的、有潜力成为办事人的角色!
“好的!张总!谢谢张总!”
陈思哲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几乎是屏住呼吸扫了那个二维码,看着那个代表着无上身份和机遇的“Z”的Id出现在自己好友列表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谬又无比真实的想法:
以后就算陈家遇到了天大的危机,只要自己能在张总的威信里发出一条信息,对方或许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让那所谓的危机烟消云散!
这份安全感,是多少金钱都买不来的!
他强压下狂喜,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但眼神里的光芒却亮得惊人。
他知道,此刻更不能得意忘形。
他收起手机,姿态更加沉稳,主动为张杭的杯子添了一点酒,动作自然,恰到好处。
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
“张总,我敬您!感谢您的提点!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一句话,思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决心,既表了忠心,又没有过分谄媚,尺度拿捏得极好。
张杭看着他眼中燃烧的野心和竭力维持的沉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也懂得进退。
他举起杯,与陈思哲轻轻一碰:
“哈哈哈,好好干。”
简单的五个字,落在陈思哲耳中,却如同天籁!
他激动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感觉一股豪气直冲胸臆!
这一幕,如同无声的电影,清晰地映在周围每个人的眼中。
赵雅楠看着陈思哲那副激动得几乎要飞起来的样子,再看看林诗茵依偎在张杭身边、如同女王般接受着众人仰望的姿态,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嫉妒?
有!
强烈得如同毒蛇噬咬!
后悔?
更有!
后悔中午在餐厅的愚蠢言行,或许已经断送了自己通过陈思哲接触这个圈子的可能!
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和认命。
她终于彻底明白,林诗茵不是走了狗屎运,而是真的凭借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牢牢抓住了云端之上的男人。
一步登天!
这种差距,已经大到让她连嫉妒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默默地低下头,小口啜饮着杯中早已失去味道的香槟,像一个被遗忘的影子。
暗叹:不愧是当年眼高于顶的校花,拼到最后,还真的起飞了。
林小雅、苏婉、周雯、林曼玉四人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林小雅眼中异彩连连,她迅速拿出手机,对着灯火辉煌的大厅、窗外璀璨的江景、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顶层甲板边缘,避开了张杭等人的正脸,精心挑选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打开朋友圈,手指飞快地编辑着:
“童话奇缘。”
配图是奢华的游艇内景,窗外陆家嘴夜景,一张她端着香槟、露出完美侧脸的自拍。
下面又打字:
“感谢大佬带飞,见识了真正的移动宫殿,今晚的黄浦江,星光璀璨,美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感恩遇见,期待未来!?”
这条朋友圈,既炫耀了身处的顶级场所,童话号,又暗示了结识了大佬,还带着一丝文艺腔调和对未来的期许,完美符合她给自己打造的高端名媛人设。
她点击发送,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苏婉、周雯、林曼玉也心照不宣,纷纷效仿,各自发出了精心修饰过的朋友圈,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这次经历的惊叹和对更高圈层的向往。
魔都大学附近,一家安静的清吧角落。
黄钰彗正陪着神情依旧有些恹恹的林清浅。
林清浅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果汁,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黄钰彗刷着手机,试图找些轻松的话题逗她开心。
突然,她的手指顿住了。
林小雅、苏婉她们那几条充斥着童话号、移动宫殿、大佬字眼的朋友圈,让她眉毛微动!
尤其是林小雅那张精心构图的、背景里童话号巨大船身的自拍照,那艘象征着张杭恐怖实力的庞然大物,在夜色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一股强烈的酸涩瞬间涌上心头!
凭什么她们能去?
她手指飞快地滑动,点开了置顶的那个“Z”字头像的聊天框。
她咬着下唇,犹豫了几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决心,手指噼里啪啦地打字:
“亲爱的,朋友圈被童话号刷屏啦!(委屈巴巴)错过晚宴好遗憾哦!下次能不能也带人家去玩嘛?听说童话号甲板超大,人家还想在上面骑马呢!(害羞脸红)”
这条信息,撒娇中带着委屈,委屈中带着暗示,尺度把握得相当暧昧。
发送出去后,黄钰彗的心怦怦直跳,既期待又忐忑。
顶层甲板,张杭正和沈斌碰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随手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黄钰彗那条带着暧昧暗示的信息。
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手指在屏幕上随意点了几下,回了一个极其简洁的:
“oK。”
清吧里,黄钰彗的手机屏幕瞬间亮起!
当看到那个简单的“oK”时,她展颜一笑!
在童话号上骑马,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让她浑身燥热!
“钰彗,你怎么了?”
林清浅被她的动静惊动,疑惑地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带着茫然。
“啊?没什么!”
黄钰彗连忙收起手机,脸上堆起笑容,掩饰住内心的狂喜:
“看到个好笑的表情包!清浅,别想那么多了,喝点果汁吧!”
她殷勤地把果汁往林清浅面前推了推,心思却早已飞到了黄浦江上那艘灯火辉煌的巨轮之上。
张杭刚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显示着艺涵的名字,他划开接听。
“哥!”
电话那头传来王艺涵清脆又带着点疲惫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有擀面杖敲击案板的声音:“气死我了!这两天新店开业,忙得脚打后脑勺!供应商那边又出幺蛾子,刚处理完!错过我大侄子出生还有晚宴了,童话号啊!我错过体会了,亏大了亏大了!”
张杭听着妹妹机关枪似的抱怨,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带着宠溺的温和笑容:
“行了,知道你忙,错过就错过了,一个聚会而已,文才还小,还没办满月酒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王艺涵在电话那头跺脚:
“我不管!哥,你得补偿我!童话号借我玩两天!”
“玩?”
张杭失笑:
“你以为那是公园里的碰碰船?行,就在外滩十六铺码头停着,你想上去,随时找曹文,让他安排人带你上去转转,游泳、烧烤、开派对都行,钥匙给你都行,你会开吗?”
他语气带着调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王艺涵的笑声:
“真的?哥!你最好啦!木嘛~说话算话!我忙完这几天就去!我要开泳装派对!叫上我所有小姐妹!羡慕死她们!哈哈哈!”
刚才的疲惫和抱怨一扫而空,只剩下兴奋。
“行了行了,别光顾着玩,店弄好没?”张杭笑着打断她。
“放心吧哥!你妹妹出马,一个顶俩,新店的位置特好,哪天请你来吃饺子呀!”
王艺涵拍着胸脯保证,声音充满了活力。
挂断电话,张杭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
许君文凑过来,挤眉弄眼:
“艺涵那丫头?又跟你讨价还价呢?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像是你!”
张杭笑着摇摇头,端起酒杯:“文哥,来,再走一个!今晚高兴!”
“干!”
许君文豪气干云地碰杯。
片刻后,张杭、许君文和林诗茵重新回到了顶层甲板。
这里的氛围更加热烈,巨大的香槟塔流淌着金色的瀑布,音乐节奏欢快,泳池边传来沈清柔和白小桃的嬉闹声。
李正源和刘总依旧围在张杭身边,但话题已经从生意转向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趣闻轶事,气氛轻松了不少。
张杭的到来如同投入火堆的薪柴,瞬间让气氛更加高涨。
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一杯新酒,走到甲板中央,声音透过麦克风,沉稳而清晰地传遍顶层:
“各位!今天能聚在这童话号上,是缘分!是我张杭和斌哥的福气!感谢大家的祝福!最后一杯!”
他高高举起酒杯,目光扫过全场每一张洋溢着笑容或带着敬畏的脸庞,包括刚刚上来的林诗茵,以及下层大厅里透过舷窗隐约可见的身影。
“为了今晚的相聚!为了未来的坦途!干杯!”
“干杯!!!”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清脆密集的碰杯声响彻黄浦江的夜空!
晶莹的酒液在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芒,如同此刻童话号上交织的欲望、野心、喜悦与阶层的碰撞。
这场奢华的盛宴,在午夜时分终于落下帷幕。
外滩十六铺码头,灯火依旧辉煌。
一辆辆低调奢华的豪车如同忠诚的卫士,安静地排列着,等待着接送各自的贵人。
陈思哲亲自为张杭拉开斯莱斯幻影的车门,姿态恭敬无比:
“张总,您慢走!今晚受益匪浅!再次感谢您的提携!”
他的话语依旧热情,但少了之前的谄媚,多了几分沉稳和发自内心的感激。
张杭微微颔首,坐进车内,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对于陈思哲,张杭只是灵机一动,或许在进行林清浅的大戏时,能用得着他,陈思哲是打脸陈墨的一把枪,总不能有点啥事儿还得自己亲自上阵。
赵雅楠默默跟在陈思哲身后,坐进了法拉利。
她看着陈思哲依旧因为兴奋而发亮的侧脸,看着那辆远去的劳斯莱斯幻影,再回想林诗茵登车时那惊鸿一瞥的绝代风华,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苦涩和茫然。
林小雅、苏婉等人被宾利接走,脸上带着满足和新的野望。
歌舞团的女孩们、沈斌的随行人员、李正源和刘总等人也各自登车离去。
巨大的童话号如同完成了使命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泊在码头,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轮廓在夜色中沉默。
黄浦江的水流依旧,倒映着两岸不灭的霓虹,仿佛刚才那场纸醉金迷、暗流涌动的阶层盛宴,只是江面上一个短暂而虚幻的倒影。
赵雅楠发动法拉利,火红的跑车发出低沉的咆哮,汇入魔都深夜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河。
副驾驶的陈思哲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码头和那艘巨轮的轮廓,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野心火焰。
他知道,今晚,他抓住了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绳头。
而攀爬之路,才刚刚开始。
黄浦江的夜风带着凉意吹进车窗,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滚烫。
童话号的灯火熄灭了,但他心中通往云端的门,才刚刚被推开一条缝隙。
法拉利的引擎在魔都深夜空旷的高架路上咆哮,如同一头压抑着兴奋与惊悸的困兽。
赵雅楠紧握着方向盘,神态有点紧张。
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飞速倒退,却无法在她眼中留下任何痕迹。
而陈思哲的脑海里,反复上演着童话号上的每一帧画面:
张杭那深不见底的眼眸,李正源行长近乎讨好的笑容,沈斌随行人员低声议论中透露的、足以碾碎他父亲引以为傲事业的冰冷事实,还有张杭接过金锁时那两秒的停顿,以及那个如同开启新世界大门的威信好友。
价值数十万的纯金长命锁算什么?
父亲卡里那两百万又算什么?
此刻在他胸腔里激烈冲撞的,是一种名为可能性的、滚烫的岩浆!
攀附上张杭这棵参天巨树,陈家这艘在魔都商海只能算中等偏上的船,或许真能乘风破浪,驶向从未想象过的深蓝!
巨大的兴奋感让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敬畏与压力。
那个圈子,太高,水也太深了。
车子驶入熟悉的高档小区地库。
“你打车回去吧。”
陈思哲留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赵雅楠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孤身一人离去。
当陈思哲推开家门,客厅里柔和的壁灯还亮着。
父母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并肩坐在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
父亲陈国栋穿着舒适的丝绒睡袍,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眉头微锁,似乎在沉思。
母亲王慧则捧着一本摊开的书,但眼神明显不在书页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抬起头。
“爸,妈,还没睡?”
陈思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过度兴奋和紧张后的余韵。
他脱下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动作间少了平日的随意,多了几分沉凝。
“等你呢。”
陈国栋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落在儿子脸上,仿佛要穿透他极力维持的平静外表:
“怎么样?那个童话号还有那位张总?”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个在商海沉浮二十余年的老狐狸特有的审慎。
王慧也立刻放下书,起身关切地走到儿子身边,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
“脸色怎么有点白?没事吧?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子眼底深处尚未完全平息的惊涛骇浪。
陈思哲重重地坐在父亲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身体深深陷进去,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震撼和压力都倾泻出来。
“爸,妈。”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亢奋与疲惫的腔调:
“我今晚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他没有立刻讲述过程,而是闭上眼,似乎在整理那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古董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见识到什么了?”
陈国栋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儿子的状态让他意识到,今晚的经历恐怕远超他的预估。
陈思哲睁开眼,目光灼灼,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
“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云端之上!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开始讲述,语速由慢到快,带着强烈的情绪感染力。
他描述童话号那如同移动宫殿般的极致奢华,描述大厅里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阶层壁垒,歌舞团女孩们如同天鹅般的从容,沈斌随行人员那彪悍冷冽的气场,以及他们低声议论中透露的、关于李正源行长位置不稳、刘总野心勃勃的只言片语。
“爸!您知道吗?”
陈思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我亲耳听见沈总的人说!他们说‘在张总面前,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还说‘张总一句话,李正源那贷款,明天就能批给路边卖煎饼的’!”
他死死盯着父亲,仿佛要确认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
“爸!您费尽心机都摸不到门槛的贷款,在人家眼里竟然可以这么儿戏?!”
陈国栋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
几滴冰冷的茶水溅落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他那张饱经风霜、向来沉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极致的震惊!
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停滞!
“你确定没听错?”
陈国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身体下意识地离开了沙发靠背。
“千真万确!爸!就在我旁边说的!”
陈思哲用力点头,脸色因为回忆而再次泛白:
“那个李行长您知道的,傲气到没边!可在张总面前,我的天!那态度,热情得简直像换了个人!拼命想谈金州新区的项目!还有那个刘总,眼睛都绿了,就想一口吞下张总!可张总呢?”
他模仿着张杭当时那平淡无波的语气和神态:
“就那么随意地应付着,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两位大佬打发了!那气场,爸,我形容不出来,就是感觉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才是那个下棋的人!”
陈国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沉重地敲击着扶手。
嗒嗒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王慧担忧地看着丈夫,又看看激动不已的儿子,默默地去厨房重新泡了一壶热茶。
许久,陈国栋才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烁,之前的震惊已被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沧桑智慧的凝重所取代。
“思哲。”
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今晚看到的,不是童话,是真实,真实到残酷的阶层碾压。”
他端起妻子新倒的热茶,袅袅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你以为李正源是巴结张杭?不,他是在求生,他那个位置,看着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没有足够分量、足够安全的大项目背书,他随时可能被后面虎视眈眈的人拉下去,金州新区,就是他眼中的救命稻草,而张杭就是那个握着稻草的人,所以,他必须放低姿态,必须热情,甚至谄媚,这不是他的选择,是他那个位置,面对张杭那种人时唯一的生存法则。”
陈思哲屏住呼吸,父亲的剖析如同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那看似热情洋溢的表象下血淋淋的权力逻辑。
“至于刘胖子......”
陈国栋嘴角扯出一丝略带嘲讽的弧度:
“他差了点意思,野心勃勃是好事,但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就是取死之道,刘胖子想一口吞下大合作?也不怕崩掉满口牙!张杭的态度既是婉拒,也是警告,再纠缠下去,恐怕就不是生意谈不成那么简单了。”
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
“思哲,张杭收你的礼,加你威信,这看似是你的机遇,是天大的面子,但你想过没有,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陈思哲心头一凛,坐直了身体:
“爸,您说。”
“意味着两点。”
陈国栋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
“第一,你在他眼里,暂时还不是一个需要他刻意提防或者特别在意的小角色,你的示好和表态,他看到了,觉得还算顺眼,或者可能有点小用,就像走在路边,看到一条摇尾巴摇得还算顺眼、品相也还不错的狗,随手丢块肉骨头给它,仅此而已,别觉得难听,这就是现实!”
现实就是,许多大人物,都曾庆幸,自己这个尘埃当年落在了大人物的皮鞋上,被带了一段路,然后就有了成就,要是哪天,大人物没了兴致,抖一抖脚,这尘埃就会落地......
陈思哲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但眼神却更加专注。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赤裸裸的真相。
“第二。”
陈国栋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加重语气:
“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他收下,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不只是会摇尾巴,而是真有点本事、真能给他‘办事’的机会!思哲,你要明白,到了张杭那个位置,他身边缺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吗?不缺!他缺的是能真正给他解决问题、办好事情的手!是能咬人的狼!是能独当一面的鹰犬!”
“能办事的手......能咬人的狼......”
陈思哲喃喃重复着,眼中迷茫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醒的明悟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压力!
“没错!”
陈国栋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严厉:
“你今晚的表现,虽然还算沉稳,没有过分失态,这点值得肯定,但你要记住!仅仅是不卑不亢、懂得进退,这远远不够!这只是最基础的敲门砖!是让你勉强有资格站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最低要求!”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压迫着陈思哲:
“张杭最后那句‘好好干’,你以为是鼓励?那是鞭策!是给你划下的道!他在等着看你,到底能拿出什么干货来!看你陈思哲,值不值得他投入哪怕一丝丝的关注和资源!如果你以为加了个威信,送了份厚礼,就能高枕无忧,就能躺着沾光,那你趁早给我断了这个念想!否则,不仅你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还会连累整个陈家!”
王慧适时地将一杯参茶递给儿子,柔声劝道:
“思哲,你爸话重,但理是这个理,那个圈子太深了,张总那样的人,心思如海啊。”
“我们真的看不透,妈只要你,凡事多想一步,多留个心眼,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她的眼中充满了母亲的忧虑。
陈思哲捧着温热的参茶,滚烫的温度从掌心蔓延,却无法驱散心底深处因父亲话语而升起的寒意。
他沉默着,消化着这远比童话号上的震撼更为沉重的现实。
“爸,妈。”
他抬起头,眼神中的迷茫和亢奋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一种沉甸甸的决断:
“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张总的威信,不是护身符,是悬在头顶的剑。”
他缓缓说道:
“收下我的礼,是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考场,‘好好干’,就是考题,考题的内容或许就在他之前提到的方向里。”
陈国栋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欣慰,但依旧严肃:
“继续说。”
“他提到魔都水深,特别是有历史、有背景的老牌家族,还提到财大,陈墨和林清浅......”
陈思哲的大脑飞速运转,将张杭看似随意的点拨串联起来:
“爸,您说这会不会是针对陈墨?”
他压低了声音,说出那个在魔都根基深厚、曾让陈家吃过暗亏的名字。
陈国栋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
“八九不离十,林清浅,陈墨,财大,还有那林小雅什么的,还有你听到的黄钰彗的名字,这潭水,太浑了,陈墨恐怕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张杭确实有可能要动他,他中午跟你提,晚上又收你礼,思哲,这或许就是你的‘考题’!一个投名状!一个证明你‘能办事’、‘有用’的机会!”
“我该怎么做?”
陈思哲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但这次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一种即将踏入风暴中心的紧张和一丝跃跃欲试!
“等!”
陈国栋斩钉截铁:
“沉住气!像潜伏的豹子!张杭既然给了你提示,就一定会给你信号!在他明确示意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不要自作聪明!不要打草惊蛇!你现在要做的,是两件事!”
陈思哲身体绷紧,如同聆听圣谕。
“第一,把家里那摊子建材的生意,给我扎扎实实地理清楚!数据!人脉!痛点!优势!要像熟悉自己掌纹一样熟悉!张杭问你时,你要能脱口而出,言之有物!让他看到你的基本盘是稳的,你是懂行的!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
“第二。”
陈国栋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动用你一切能动用的关系,但切记要隐秘!不着痕迹地去摸!摸清楚陈墨最近的动作,他常去哪里?和什么人接触?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记住,只是摸!不要有任何动作!信息就是力量!当张杭需要时,你能第一时间提供准确、有用的信息,这就是你的价值!”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陈思哲心上:
“思哲,攀附大树,是捷径,也是险路,大树底下好乘凉,但也要小心树倒猢狲散,更要小心被大树自身的阴影吞噬!你要做的,不是成为依附大树的藤蔓,而是要让自己也成为一棵能经风雨的树!哪怕现在还小,但只要根基扎实,总有枝繁叶茂的一天!”
“爸......”陈思哲喉头有些哽咽。
父亲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饱含着二十多年商场搏杀淬炼出的、近乎残酷的生存智慧和对他最深沉的期盼。
王慧也红着眼眶,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
“你爸说得对,思哲,爸妈不指望你一步登天,只盼着你能走稳每一步,张总那边是机遇,更是考验,妈还是那句话,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咱们就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平平安安的,也挺好。”
陈思哲反手握住了母亲的手,又看向父亲,眼中燃烧着年轻的火焰,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盲目的狂热,而是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决心:
“爸,妈,你们放心,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张总那扇门,我算是摸到门框了,能不能进去,能走多远,看我自己的本事,我不会飘,更不会拿家里的根基去赌,我会像爸说的,先把自己的根扎深扎稳!陈墨那边我会小心去摸,等风来!”
“等风来!”
陈国栋咀嚼着这三个字,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带着一丝欣慰和期许:
“好!记住今晚!记住童话号!记住张杭!更要记住,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窗外的天色,闪烁着魔都辉煌的夜。
漫长而震撼的一夜终于过去。
这一夜的经历和这场深夜的父子长谈,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陈思哲年轻而躁动的心上,刻下了关于阶层、权力、机遇与自身价值的、永生难忘的印记。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魔都这座不夜城,正从沉睡中渐渐苏醒,天际线在晨曦中勾勒出钢铁森林的轮廓。
远处,黄浦江的方向已经看不真切,但童话号那巨大的阴影,仿佛依旧横亘在他的心头。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威信列表里那个简单的“Z”字头像,静静地躺在最顶端。
这不是通往天堂的钥匙,更像是一张通往未知战场的入场券,沉甸甸的,冰冷又滚烫。
陈思哲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眼神坚定地望向那片即将被朝阳点燃的天空。
攀爬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一个莽撞的、只知仰望星空的孩童。
他要带着父亲的智慧、母亲的牵挂,以及被现实狠狠淬炼过的清醒,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攀登。
深夜十一点,魔都的霓虹在张杭书房的落地窗外无声流淌,汇成一条迷离的光河。
空气里浮动着空调冷气的低吟,以及一丝烟草余味。
他靠在宽大的黑色皮椅里,指间捏着手机,屏幕幽光映着他眼底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指尖划过屏幕,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铃声在京都另一处灯火通明的空间里突兀响起,刺破了键盘敲击声组成的密集鼓点。
安佳玲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项目文件之中,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看也没看来电显示,不耐烦地伸手摸过手机,语气带着被强行打断的烦躁:
“喂?谁?说。”
“玲玲。”
电话那头传来张杭带着笑意的声音,低沉而熟悉:
“还没睡?又在加班?”
这声音像一枚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安佳玲构筑的工作屏障。
她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顿在半空,屏幕上闪烁的光标仿佛也停滞了一瞬。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点刻意的不耐烦:
“张杭?有话快说,忙着呢。”
“没什么要紧事。”
张杭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意的松弛:
“就是,突然想你和文欢了,小家伙最近怎么样了?”
提起女儿,安佳玲紧绷的神经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分。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无意识地投向办公桌一角小小的相框,照片里粉嫩的小婴儿正咧着没牙的嘴笑。
一丝极其细微的柔和掠过她微蹙的眉间,语气却依旧硬邦邦的:
“能怎么样,能吃能睡,闹腾得很,哦,会爬了,跟个小坦克似的,横冲直撞,满地乱窜。”
“会爬了?”
张杭的声音明显扬了起来,带着真切的惊喜:
“这么快?真想看看啊,满地爬的小坦克?听着就让人想抱抱。”
他顿了顿,那点笑意似乎更浓了些:
“玲玲,你看,京都到魔都,飞机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要不你带着文欢,过来住几天?就当换换环境,散散心?”
安佳玲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丝难以言喻的酸软迅速蔓延开,伴随着一种强烈的、想要点头的冲动。
魔都,那个繁华喧嚣的地方,有他,还能让女儿感受一下父亲的气息?
这个念头让她心尖微颤。
然而下一秒,长久以来筑起的心理防线立刻应激般竖起。
她猛地坐直身体,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抗拒:
“不去!”
“我这边一堆事呢,项目卡在关键节点,哪有空跑魔都?”
“再说了,文欢认生,换个地方又哭又闹的,麻烦死了。”
她一口气说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光滑的边角,仿佛要借此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动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唉。”
张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了然的、近乎诱哄的语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安总日理万机,那,换个思路?敢不敢再对赌一把?”
“对赌?”
这两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安佳玲心头激起涟漪。
一种久违的、掺杂着兴奋和警惕的情绪迅速升腾。
她太熟悉张杭了,这家伙的对赌从来都是陷阱重重的游戏,偏偏又该死的让人难以抗拒。
她稳住心神,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老规矩,游戏。”
张杭的声音透着轻松:
“赢了我,随你开条件,输了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你带着文欢,来魔都住几天,短则三天,长不过五天,咋样?”
“呵呵。”
安佳玲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提议:
“又打游戏?张杭,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我是怎么被你摁在地上摩擦的?没点新意。”
她嘴上不屑,脑中却飞快地转着念头。
魔都......女儿......几天......这个赌注本身,对她而言就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此一时彼一时嘛。”
张杭毫不在意她的嘲讽:
“再说了,从开始到现在,你一次没赢过我,怎么,安总现在怕了?不敢接招了?”
“怕你?”
安佳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提高,带着被激将的愠怒:
“激将法?幼稚!”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在桌面上用力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在寻找反击的武器。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行啊,既然你非要玩,那游戏我来选,我家金厦新出的页游,叫《称王》,国战类,就玩这个,里面开一局国战,一局定胜负,敢不敢?”
“称王?”张杭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意外和迟疑:
“你家的游戏?玲玲,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赖皮了?主场优势也太大了点吧?”
“怎么?”
安佳玲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带着挑衅意味的弧度,仿佛扳回一城:
“这就怂了?刚才谁在那儿大言不惭激将我来着?张杭,你是不是男人?不敢就直说,别找借口!”
她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张杭吃瘪的表情,心头掠过一丝快意。
“怂?笑话!”
张杭的声音果然拔高了,带着被戳中痛脚的强硬:
“赌就赌!不过,既然是赌,条件得说清楚,我要是赢了,以后我叫你来魔都,你就得乖乖来,就按刚才说的,每次短则三天,长则五天,没问题吧?”
安佳玲的心猛地一沉。
“不行!”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算什么?随叫随到?张杭,你想得美!我成你奴隶了?”
“啧,这实话说的。”
张杭的声音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
“就几天而已,看看女儿,不好吗?我又没让你签卖身契,再说了,我这可是顶着巨大的不公平在跟你赌啊,用你家的游戏!我冒这么大风险,要求不过分吧?安总,给点诚意?”
安佳玲沉默了。
他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用自家的游戏去和他赌,本身就占尽了便宜,若是再在赌注上斤斤计较,倒显得自己理亏。
而且,自己家游戏,自己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主场优势,就算不耍赖,也能赢!
何况,张杭的看看女儿这四个字,精准地戳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那点隐秘的、被工作压抑着的思念,此刻悄然抬头。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果断:
“行!最多五天!”
“爽快!”
张杭的声音立刻透出愉悦:
“不过,还有一点。”
“张杭,你有完没完?”
安佳玲的耐心快被磨光了。
“别急啊。”
张杭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既然是赌,筹码就得够分量,你现在身体也调养好了,人也精神了,对吧?”
“所以赌约里,也包括你自己。”
“我赢了,你来了魔都,那我想碰碰你,抱抱你,亲亲你,这要求,合情合理吧?毕竟,你也是赌注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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